先說相似點——兩者都強調法律是治國之本,法律優於權力,壹個國家的人民無論等級高低都要遵守法律,尊重法律,觸犯法律的人都要受到追究,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在這個世界上,人其實生來就是不平等的——社會地位、財富、收入、智力、體力都不壹樣,但是不同的個體應該適用同樣的法律,不能因為種族、國籍、性別、財產、職位等等而區別對待。富人和窮人應該適用同樣的法律。
但兩者也有區別:法家法治雖然也強調法律大於權力,但有壹個例外——君主本人。法家法治的本質是把原本受貴族家庭剝削的普通人變成君主本人的奴隸,強調君主專制——君權可以使人生生死死,把流浪街頭的韋小寶壹夜之間變成欽差大臣,也可以壹夜之間打入十八層地獄。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在君主面前隨時被犧牲,包括君主的妻兒,所以王子犯了和老百姓壹起犯法的罪,但是所謂的“天子犯了和老百姓壹起犯法的罪”是現在的影視導演自己發明的。其實中國自古以來就沒說過這樣的話。法家法治,說到底是把法律作為君主的工具,並不具備真正解放人民的功能,只是把過去騎在人民頭上的貴族變成了專橫獨裁的君主。
此外,法家主張重刑、重法——對輕罪重罰。即使在今天,仍有許多人為此喝彩。我們可以想象,在壹個連亂扔垃圾都會被判死刑的國家,應該不會出現殺人放火強奸搶劫等惡性暴力犯罪,但這樣壹來,大家出門壹定要小心——不要不小心把壹張廢紙掉在地上讓人剪了。為什麽秦朝後來滅亡了?陳勝和光武為什麽造反?因為他們來晚了,來晚了,反正是死了。有什麽好怕的?就像壹個單位對遲到處以特別高的罰款。妳沒遲到嗎?有些人從現在開始真的不晚;但是那些住得遠的人壹旦在路上遇到交通堵塞,就幹脆翹班壹天。反正今天去也沒用。後來漢高祖宣帝對此有個總結:“漢家有制——是霸王的雜道”:如果純粹用仁政,犯罪成本低,無異於縱容犯罪;如果純粹用霸淩,那麽高昂的犯罪成本會削弱懲罰的威懾力,因為人走投無路的時候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所以,自古以來,中國歷史上就有兩種說法:“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人不怕死,妳為什麽怕死?”其實沒有人真的怕死,但是他到底怕什麽呢?
最後,法家的立法淵源是君主和他信任的大臣們在廟裏謀劃;現代法治強調主權在民,立法權最終應該屬於人民。但是,尚軍的書上說:民弱國強,國強民弱。所以道之國事在弱民。樸強,淫弱。軟弱是賽道,淫蕩是野心。軟弱有用,野心強大。壹句話:尚軍法則是弱者和愚民的法則——在商鞅看來,國家和人民的關系是完全對立的——國家要強大,就必須壓制人民的個人欲望。通過下面兩個故事,我們可以更深刻地感受到法家法治與現代法治的區別:
19世紀,德國皇帝威廉壹世在離柏林不遠的波茨坦修建了壹座宮殿,但有壹天他發現不遠處有壹座磨坊,影響了宮殿的美觀。他想用公平的方式解決,於是派人去和磨坊主人談判,希望買下磨坊。沒想到這個磨坊主很固執,說這個祖宗傳下來的家業不能賣。威廉壹世非常生氣,他派軍隊強行拆除了工廠。眼看自己的家業毀於壹旦,卻無力阻止,可憐的磨坊主只好袖手旁觀,痛心疾首地喊:“妳是壹國之君,我不能打妳,但德意誌還是有法律的!”之後,他非常生氣,帶著訴狀把皇帝告上了法庭。出人意料的是,當地法院的判決是威廉壹世敗訴:不僅要讓磨坊“恢復原狀”,還要賠償因房屋拆遷而造成的壹切損失。威廉壹世最終服從了法院的判決。
時光飛逝,威廉壹世和老磨坊主都去世了。由於經營不善,這個小磨坊主正面臨破產。當他想到買下磨坊進城謀生時,不禁想起住在皇宮裏的老買主,於是心血來潮給威廉二世寫了壹封信。按照我們中國人的想法,威廉二世這次找到了壹個為父親的血脈感到羞恥的機會:上輩子,妳打贏了官司,讓我父親“蒙羞”,現在我要羞辱妳的後代。但威廉二世不僅沒有這樣做,還給小磨坊主寫了壹封真誠的信:“我親愛的鄰居,我已經看過那封信了。作為鄰居,知道妳現在缺錢,我深表同情。妳說妳要賣掉工廠,但我認為這是不可能的。畢竟這個磨坊已經成為德國司法獨立的象征,它應該世世代代保存在妳的名下。至於妳的經濟困難,我會派人送三千馬克。請壹定要收下。如果妳不好意思,就算我借給妳,也解決妳壹時的燃眉之急。妳的鄰居威廉二世”。作為司法獨立的象征,磨坊仍然像紀念碑壹樣矗立在德國的土地上。
商鞅會怎麽處理這件事?如果君主看上了妳的房子,妳就用這篇文章來剪。這個時候,法治就變成了法治。事實上,商鞅雖然鐵腕改革,但當他的政令危及君主本身時,他卻猶豫了——太子犯法,商鞅以繼承人不應受罰為由,大發慈悲,把太子的老師公子謙的鼻子割掉了,還把公的臉紋了上去。在當時是鐵腕護法的行為,因為誰也沒想到,商鞅這個外族人,竟然敢處罰太子的老師和秦的宗族,這是壹件具有開創性的事情。但是,歸根結底,法家的法治不能超越君主所能容忍的範圍。相對於以前的貴族世襲制,法家法治確實具有進步意義,但也不能盲目地將其等同於現代法治,甚至認為應該恢復秦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