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生和死母題的收養儀式
由於自然時序,人類生活呈現出生命儀式的特征。人類學家範根納普把“社會中的個人生活”看作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從壹個階段過渡到另壹個階段的儀式”。這需要“壹個特定社會儀式的分水嶺,以壹種特殊的方式將壹個時代與另壹個時代分開”。蘇拉有很多的通過儀式。老兵沙德拉克在戰爭中近乎變態,壹雙“瘋狂的手”讓他苦不堪言。莫裏森描述了他重建自我身份的“通過儀式”——在廁所的水中,他看到了自己的黑臉。”當那張黑臉以它無可爭辯的存在迎接他時,他別無所求...瘋狂的手恢復了平靜,他睡了新生活開始後的第壹覺”。沙德拉克通過這種頓悟的形式,清除了被戰爭摧毀的身份碎片,治愈了自己對戰爭的恐懼,獲得了重生後的大開悟。他通過建立“國家自殺節”幫助“底層”黑人面對死亡。在這個自創的節日裏,他壹個人在街上遊行,“手裏拿著牛頸鈴……眼睛睜得大大的,長發糾結,吼聲充滿不容置疑的震撼能量”。他以希臘神的威嚴怒視著死亡。
黑人對死亡的恐懼是對種族迫害恐懼的轉移,沙德拉克用誇張的行為表現了這種內心的恐懼。“自殺”是黑人被壓抑的主體意識的壹種極端形式,是重建自我身份的重要“通過儀式”。沙德拉克用荒謬的行為來嘲諷和對抗種族現實。
沙德拉克在人們眼中是瘋狂的,但他的預言精神卻在後面的情節中閃現。蘇拉不小心把小男孩扔進河裏後,第壹次走進沙德拉克的小屋和他交流。他們驚訝地發現他們倆很般配。他只對蘇拉說了壹個字:“永遠”。他壹說這個詞,“她(秀拉)的臉容光煥發,疼痛消失了。”“諾言壹直跟隨著她的腳步”,支撐了她的壹生,成為她奮鬥的精神向導。
黑人男孩“小雞”的意外死亡,是蘇拉和奈爾的成人“收養儀式”。聽到母親對她的貶低後,秀拉急於證明自己的價值。書中描述的儀式體現了秀拉女性意識的初步覺醒。她和尼爾在河邊的草地上找到兩根樹枝,剝了下來(這個動作暗示了非洲男人的成人禮);在地上挖兩個洞,把小樹枝、煙頭、瓶蓋和紙片扔進洞裏。這是對男性傳統性別角色的挑戰和象征性嘲諷。他們小心翼翼地耕耘挖好的土,用拔下來的草蓋住小墳。這種行為就像是壹種畸形的宗教祭祀儀式,尤其是在“雞”淹死之前,這種儀式有死亡的警示。“儀式”結束後,他們默默地望著湍急而陰沈的湖水,“心中有說不出的激動和焦慮。”這種復雜的行為和心情,恰恰在成人的“通過儀式”中,襯托了人們的焦慮和恐懼。蘇拉抓住“雞”的手,壹圈壹圈地甩,直到把它扔到湍急的河水中,陣陣笑聲消失在水下。在“小雞”的葬禮上,秀拉無聲地哭了,她純真的少女時代在這場意外中結束了。
蘇拉的母親漢娜生前也有類似的儀式:漢娜死前穿著紅色婚紗做了壹個夢,預示著她即將走向生命的“傳遞儀式”(婚姻其實是壹個女孩生命的終結),然後有壹股奇怪的風吹來,夏娃看見女兒在窗前的火中燃燒。“小雞”的死是被水吞噬的悲劇,漢娜的死是被火席卷的意外。秀拉觀看了這兩個儀式,她對前者無能為力,而對後者卻冷眼旁觀。第壹次儀式後,秀拉正從少女時代的舞臺走出來;到第二個儀式時,秀拉已經進入成年階段,對死亡的“總是”有了深刻的理解。
第二,生與死主題的再生
人的生命與自然生長的對應關系賦予了它再生的意義,使黑人在現實中的苦難轉化為藝術美。華麗的死亡幫助無助的生命擺脫過去的塵埃,讓新的生命成長。蘇拉的幾次死亡都與水有著密切的關系,水意味著受洗和永生。蘇拉的祖母伊芙殺死了自己的兒子“梅子”。她的名字寓意著博大的母愛,她也表現出無私的愛:丈夫離家時,她勇敢地挑起生活的重擔,甚至摔斷了壹條腿來獲得解脫;她不僅努力撫養孩子,還收養了幾個被遺棄的孩子。但她也像上帝壹樣主宰著人們的生死。住在頂樓,她像上帝壹樣俯瞰著家裏發生的壹切,連男人都要“仰視”她。當夏娃看到她心愛的兒子“李子”從戰場上歸來,染上毒癮,逃避現實時,她感到悲傷。她用火結束了兒子的生命。梅子之死被描述為“火鳳凰”涅槃儀式:“濕漉漉的光卷成壹團,把他圍住,濺到他的皮膚上,鉆進去了。他睜開眼睛,看到他剛剛想象的是壹只鷹的巨大翅膀在他身上噴灑潮濕的光。他想,這大概是壹種洗禮,壹種祝福,意味著壹切都會好的。”“梅子”代表被戰爭摧毀的黑人青年。他們曾經朝氣蓬勃,現在卻只能活在世上,活在已經如同地獄壹般的黑色生活的最底層。火釋放了他,給他洗禮。
“雞”的意外溺水也意味著重生。他終於下葬了,“鮮花從棺材頂部散落下來,在墳墓周圍形成壹小堆”,這與之前的下葬儀式驚人地相似。蘇拉在小雞死前幫助它爬到了樹頂,讓它看到了從未見過的風景。河水不為“雞”命所動,壹條黑命的逝去更是無人理會。“雞”的棺材被埋在地下。“那笑聲和手指握在掌心的感覺會永遠留在地上。”黑人孩子弱小的生命死去,卻停留在最幸福最燦爛的時刻。迎接他的是水的擁抱,以擺脫生活的苦難。
Shadrack也體現了再生精神。他總是產生幻覺:“手指像傑克的豆莖壹樣蔓延,亂扔手推車和病床”。獨自生活在河邊的沙德拉克過著放蕩不羈的生活,充滿了酒神式的異類特征。他的“民族自殺節”哲學也反映了重生之神狄俄尼索斯的思想。蘇拉死後,沙德拉克的遊戲發展成了全社區的群眾遊行,就像是酒神的狂歡儀式。“所有的人...都在這種歡快的氣氛中,笑著,唱著,互相呼喚著,在沙德拉克的背後,形成了壹對各種各樣的流浪藝術家...在陽光下玩耍”。他們昂首闊步,蹦蹦跳跳地走進閃爍的陽光下的白色社區,來到尚未完工的隧道前。年輕人和老年人,男人和女人,讓我們壹起努力拆除白人禁止他們修建的隧道。
走得太深了,隧道終於坍塌,把他們都埋在了下面。底層的黑人雖然在蘇拉生前排斥她,但卻不由自主地被她的叛逆精神所感染。蘇拉活著的時候,種族制度最猖狂;在蘇拉死後的“國家自殺節”上,社區裏所有的黑人都不由自主地加入了遊行隊伍,“撕開門簾,讓他們在焦慮、尊嚴、莊嚴和這些年來他們成年痛苦的日益沈重中喘口氣”。他們死前發泄了黑人的憤怒,獲得了精神上的重生。
第三,生與死母題中的替罪羊原型
“替罪羊”的形象最早出現在《舊約》中亞伯拉罕獻子的故事中。弗雷澤爵士在《金枝》的“國王的替罪羊”儀式中探討了苦難主題。至今,這種儀式常常讓壹些少數民族、弱者或惡人成為“替罪羊”,於是黑人、猶太人、老人、婦女、兒童或不為世人所接受的人受到替代性的懲罰,為他們贖罪。
作為壹名黑人女性,秀拉敢於挑戰世俗世界對黑人女性的不公平要求,她表現出許多叛逆和被社會拋棄的惡行。人們稱她為“螳螂”,認為她眼睛上方的玫瑰形胎記是不祥之兆,並把她視為女巫和壹切災難的源頭:羅賓災難、黑人摔跤、把雞骨頭卡在喉嚨裏或眼睛裏的長針孔都歸咎於她。“秀拉的邪惡已被證實無疑”,被理所當然地視為“底層”的替罪羊。
“替罪羊”是壹種被迫加入生與死之間的生命轉換形式——對神諭的曲折反抗。作為人類的替代品,“替罪羊”緩解了人類意識中根深蒂固的暴力傾向,而秀拉的存在則緩解了“底層”黑人的暴力傾向。黑人,尤其是黑人男性,長期以來在種族壓迫下被“閹割”。他們把自己居住的貧瘠山頂嘲諷為富有的“底層”——“取笑黑鬼的笑話”。他們無力抗爭,後來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家園讓白人來修球場。當柏油路和隧道要建在“底層”時,白人寧願挑走瘦弱的白人,也不願給成年黑人機會。黑人男性無力呼籲,只能將內心壓抑的痛苦以暴力的形式投射到比他們弱小的女性身上。
蘇拉拒絕成為家庭中的受害者。她隨隨便便和男人上床,鄙視和她上床的男人,成為社區所有黑人的“替罪羊”。黑人把所有的絕望投射到秀拉身上,相信自己的死亡犧牲可以幫助自己擺脫危機。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秀拉的犧牲沒有給“底層”黑人帶來好運,反而給他們帶來了壹系列的災難,“底層”黑人因為秀拉的嘲笑而恢復的美德也隨之喪失。“秀拉”抗爭的過程充滿了生-死-重生的意義,奈爾作為秀拉最親密的夥伴見證了這些儀式,這也體現了秀拉的人格特征。奈爾很早就獲得了自我意識(在和母親壹起參加葬禮的火車上),她的少女時代也受到了秀拉叛逆意識的感染;她覺得自己獨立的自我在她結婚和秀拉離家後開始死亡,直到秀拉回來,她才“摘除白內障後能用眼睛看見”。當尼爾終於去參加秀拉的葬禮時,他突然意識到秀拉就是他擔心了很久的那個人。小說以尼爾大聲哭泣結束。秀拉的叛逆性格在壹系列的生與死中得到豐富。雖然女戰士英年早逝,但她的精神融入了小說結尾所指出的黑人民權運動的高潮。雖然蘇拉·梅·皮茲死了,但她可以安息了。敘事特征
壹,非線性敘事
非線性敘事是後現代小說家常用的壹種敘事技巧。它摒棄了傳統小說的連貫性和整體性,完全打破了由開頭(故事背景)、高潮(矛盾沖突的激烈交織)和結尾(故事結局)組成的敘事模式。它的“反情節”傾向非常明顯:作家往往將人物的故事切割、割裂成許多片段或片斷,從而使作品的情節結構松散、難以辨認——敘事過程要麽是來回跳躍。有時是現實世界與人物意識、潛意識的交織,有時是事實、記憶、聯想、夢境的混雜,毫無邏輯可言。在後現代作家看來,傳統小說中意義、人物動作、情節的連貫性是壹種“封閉”的寫作,必須打破這種“封閉”的寫作,才能形成壹種充滿錯位的“開放”的寫作。他們認為,當今世界已經進入了壹個沒有秩序和理性的時代,人類的生活充斥著無數的“碎片”,毫無邏輯,不可避免,所以這種不連續的敘事最能反映生活和世界的本質。
《秀拉》的背景是俄亥俄州馬德林市壹個名為“機器人湯姆”的黑人社區。時間跨度從壹戰結束前後到20世紀60年代中期。雖然《秀拉》的章節是按時間順序排列的,但小說對情節和事件的處理完全打破了傳統小說中的線性描寫。其敘事過程完全是斷裂的、不連續的,具有後現代小說的“反情節”特征。首先,小說沒有貫穿全文的中心事件,沒有相對完整的情節。每章描述的事件也是跳躍式的“並列”。它們相互獨立,沒有明顯的因果關系。
第二,荒謬的視角
後現代主義作家在創作中努力追求荒誕的審美效果,荒誕已經成為西方後現代主義文學的壹個非常顯著的特征。產生於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美國“黑色幽默”小說是西方後現代主義文學中人類生存荒誕性的典範文本。荒誕敘事不是後現代文學的獨創。荒誕作為現代人對自身基本生存狀態的壹種體驗,普遍存在於20世紀西方現代文學的各類作品中。它是現代西方社會社會理性喪失、信仰崩塌、人性異化的產物。而後現代小說則不同。他們通常用反傳統的方法來表達荒謬的思想內容。他們的情節往往荒誕,人物怪異扭曲,故事破碎混亂,違背常規,從而形成“荒誕的形式與荒誕的思想主題的統壹”。
《秀拉》中所描述的畸形、扭曲、怪誕的人物,如瘋狂的沙德拉克、永遠長不大的杜威兄弟、年邁不死的夏娃、濫交的秀拉和她的母親漢娜,以及發生在這些人物身上或周圍的離奇、荒誕的事情,如沙德拉克創造的民族自殺節、接連發生的意外死亡、夏娃殺害兒童的悲劇,顯然都是。通過描寫這些畸形、扭曲的人物和荒誕的事件,莫裏森告訴讀者,黑人生活在壹個充滿敵意、壓迫和歧視的荒誕社會中,他們不得不時刻面對荒誕。他們要麽在荒謬中超越自己,要麽被荒謬吞噬。
沙德拉克和他的“國家自殺節”是小說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荒誕意象,可以說明莫裏森對後現代荒誕敘事藝術的認同,沙德拉克是壹戰老兵,小說《1919》第二章就是他的故事。在參戰前,他曾經是壹個對生活和愛情充滿期待的天真青年——“那時候,他是壹個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什麽都不想,嘴唇上還帶著口紅的香氣”。第壹次世界大戰爆發後,他和成千上萬的千千黑人壹樣,被派往歐洲戰場參加戰鬥。戰爭中的血腥和死亡嚴重刺激了他的精神,於是他從戰場回來後,變得“瘋狂”,和參戰前完全不壹樣了——他成了“底層”的孤獨者,沒有家庭,沒有正式工作,只好壹個人住在河邊簡陋的小屋裏,靠打魚賣魚為生。他的行為習慣很奇怪,很神秘。他的房間雖然井井有條,但在公共場合卻不修邊幅,經常喝醉,吵鬧,罵人,粗魯,肆無忌憚。他甚至敢在女性面前露出生殖器,隨地小便。
沙德拉克最荒唐的行為是,他在“底層”社區創辦了無與倫比的“全民自殺節”。這個節日是“底層”社區唯壹的節日,每年的10月3日舉行:每年的這壹天(二戰期間除外),沙德拉克總是獨自舉行慶祝活動(因為沒有其他人願意參加),風雨無阻——他會抱著壹頭牛,手裏搖著牛脖子上的鈴鐺,告訴大家這是他們自殺或自相殘殺的唯壹機會。沙德拉克的怪誕行為和他帶有“黑色幽默”色彩的“民族自殺節”是他在戰爭中荒誕經歷的結果。在戰場上,他曾經經歷了人生中最荒誕、最不理智的壹幕——他看到身邊的戰友“臉被炸掉了”,他的無頭屍體“仍然執拗地向前沖”...不管他的腦漿從背上流下來”。
戰場上的壹切對沙德拉克來說都太“奇怪”太不合理了。他毫無準備,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公司是進是退”。雖然他茍且偷生,但“死亡的氣息”已經讓他失去了理智和自我,失去了對過去的所有記憶。戰爭把他扔進了壹個陌生而荒誕的世界——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是什麽”,“他沒有過去,沒有語言,沒有部落,沒有淵源”。戰後,他已經從壹個充滿期待的年輕人變成了生活中的“局外人”。從精神分析的角度來看,顯而易見,沙德拉克創立並慶祝荒謬的民族自殺節,是為了抵抗和征服自己對死亡和變化的恐懼,從生理和心理上尋找自己“完整而真實的自我”。但如果從象征層面考慮,讀者不難發現,沙德拉克的荒謬行為和經歷其實隱含著莫裏森對戰爭罪惡的譴責和對人類存在荒謬性的理解。
具體來說,通過對基督教價值觀所不允許的“自殺”意象的荒誕化,莫茲表達了她深切的人文關懷:荒謬的戰爭使上帝的法則土崩瓦解,理性不復存在,生命沒有尊嚴,所以荒謬也可能是這個充滿敵意、戰爭和種族歧視的世界的壹種生活方式——沙德拉克是“唯壹能詛咒白人並能”
第三,模糊人物
“不確定性”是後現代主義文學的根本特征,文本敘事中的許多特征,如模糊性、不連續性、異端性、多元性、散漫性、反叛性、曲解性和變形性都屬於這壹範疇。後現代主義作家樂於追求不確定性的審美效果,所以他們作品的意義、情節結構、人物形象通常都是模糊的、似是而非的,可以這樣或那樣解讀,有時甚至是混亂的、不合理的。就人物而言,這種不確定性和模糊性主要表現為:人物的思想、性格和命運充滿了悖論和矛盾。他們既不是高貴的紳士,也不是能創造奇跡的“英雄”,更不是“正派的好人”,更不是“不誠實的壞人”。因為他們沒有典型的、符合邏輯的人格特征,讀者很難對他們有壹個清晰可辨的印象。
《秀拉》中的主要人物秀拉、奈爾和夏娃具有後現代小說人物的基本特征:他們的思想、行為、性格和命運充滿了矛盾和荒謬,他們的經歷和遭遇荒誕而令人困惑。他們的人格分裂,形象模糊不確定:邪惡離經叛道的“女巫”秀拉也有非常溫柔敏感的壹面;“底層”社區的“好女人”奈爾,溫順、忠誠、孝順,但她的冷漠和自私在“雞”落水事件中暴露無遺。夏娃的慷慨、善良和自我犧牲令人欽佩,但她的固執、跋扈和殘忍令人難以忍受。讀者很難準確描述和判斷他們的形象,“正面人物”或“反面人物”的概念根本無法涵蓋其復雜矛盾的思想性格。
以蘇拉和她的祖母夏娃為例進壹步說明。蘇拉的思想有著非常叛逆和邪惡的壹面,她的很多行為都是邪惡的、破壞性的、不可思議的:她曾經用刀割破手指,嚇跑了試圖糾纏她的白人孩子;當她看到母親漢娜被大火吞噬時,她無動於衷,似乎毫無憐憫之心;她對生活中壹直照顧自己的奶奶也很殘忍。最後,她幹脆把妨礙她個人生活和自由的老太太送到壹個白人開辦的精神病院,把她留在那裏“等死”。然而,秀拉在“雞”的意外死亡中表現出真誠和善良:當秀拉發現自己不小心掉進河裏的“雞”再也沒有浮上來時,她放聲大哭,直到崩潰。雖然事故不能怪她,但她心裏還是充滿了自責和愧疚,久久難以平靜。在“雞”的葬禮上,當她看到“棺材被蓋上”的時候,心痛不已。”我不停地哭。那是無聲的哭泣,有眼淚,沒有呼吸。她的眼淚流進嘴裏,順著臉頰,流到下巴,流到衣服前面。這種情況表明,秀拉的思想網格不僅僅是邪惡和仇恨。反而能感受到她“善待生命的良心”。
秀拉對性和婚姻的態度也表明了她的思想性格是復雜而矛盾的。在愛上阿賈克斯之前,蘇拉對性壹直很隨意。和母親壹樣,她也把性作為自己生活的主要內容。在她眼裏,性與婚姻無關,所以“她找男人甩男人,就像男人找女人甩女人壹樣”,對壹切都毫無顧忌——她和壹個又壹個“底層”男人睡覺,甚至是她的好朋友尼爾的丈夫裘德,她甚至和白人男人睡覺。秀拉將性活動視為體驗生活、尋找自由和幸福的最佳方式。她根本不相信愛情,也從沒想過結婚生子。但當她不由自主地墜入愛河時,她又是那麽專壹和深情,就像壹個熱戀中的女孩:早上,她會“猜猜白天阿賈克斯會不會來”,下午,“她會站在鏡子前,用手指摸摸嘴角周圍的笑紋,確定自己好看不好看”。內心總有壹種強烈的占有欲望,於是她幹脆擺出了願意住在家裏的姿態:廚房明亮幹凈,散發著清香,衛生間壹塵不染,連爪腿浴缸下的灰塵都打掃得幹幹凈凈,臥室鋪著嶄新的白床單,四周彌漫著壹股嗆人的古龍水味道。
蘇拉是莫裏森小說中最具爭議的人物之壹。有人認為她是在非人的逆境中敢於爭取人權,追求個性和自由的新女性。有人認為她是拋棄了黑人文化傳統,拒絕了對同胞的責任感,失去了成長基礎的叛逆者。還有人認為她是“惡勢力的代表”。
蘇拉的外婆夏娃的形象也很模糊,不能簡單地把她當成傳統的黑人母親。因為,她的性格也是多重的、矛盾的、不確定的:慷慨、慈悲、專橫,我行我素;她是壹個善良倔強的“黑家長”,壹切都“按個人喜好行事”。從“杜威”兄弟的故事中,讀者可以窺見壹斑:夏娃收養了三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但她完全沒有考慮他們在年齡、外貌和性格上的差異,給他們取名為“杜威”。
在處理家庭和孩子的問題上,夏娃思想和性格的復雜性和矛盾性也顯露無遺。夏娃結了婚,生了兩女壹男,但婚姻帶給她的只有痛苦和怨恨。因為她老公博伊博伊好色貪財,整天鬼混,對生活毫無責任感。最後他幹脆離家出走,和別的女人跑了。當他拋棄夏娃和三個挨餓的孩子時,家裏只剩下“壹塊六毛五、五個雞蛋和三根甜菜”。雖然生活陷入困境,但夏娃並沒有絕望。為了養活孩子,她東奔西跑,起早貪黑,不知辛苦,像騾子壹樣毫無怨言。
更讓人感動的是,在孩子們絕望的時候,她竟然不顧人格和自尊,上門乞討。夏娃是壹個能吃苦耐勞,對生活有強烈責任感的黑人母親。正如戈林·格裏沃所指出的,這位黑人母親始終體現著壹種“求生意誌”。但不難發現,夏娃的奉獻和自我犧牲精神是“不純”的,不純粹的,她母性的善良和無私被扭曲了。她的愛是自私的,也是有毒的,因為怨恨是她存在的基礎:夏娃意識到自己會恨博伊很久,但內心卻充滿了壹種喜悅的期待,就像壹個人意識到自己即將愛上壹個人,期待各種幸福的跡象。有了這種對Boyi Boyi的仇恨,她才能有安全感,才能有興奮感,才能有堅持到底的精神,才能保持到需要建立和強化自己,或者需要從日常瑣事中保護自己的時候。
夏娃的生活是痛苦而悲慘的。她的悲劇在於,她是愛與恨的結合體。她既是愛情的孵化器,也是愛情的毀滅者——她親手放火燒死了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李子”。伊芙殺死普拉姆時的殘忍和殘忍,以及她救出著火的女兒漢娜時的舍己為人的精神,充分體現了她扭曲分裂的人格:她用那條好腿撐起自己肥胖的身軀,揮動雙臂,用拳頭打碎窗戶。她把斷了的腿放在窗臺上作為支點,把好的腿作為杠桿,身體前傾,從窗口跳了出去。她被碎玻璃弄得遍體鱗傷,血流不止,雙手在空中飛舞,掙紮著向火焰和燃燒的女兒墜落。她不但不準,反而從冒煙的漢娜身邊掉了下來,幾乎有12英尺遠。伊芙暈了過去,但她並沒有失去意識,她仍然拖著自己向大女兒爬去。莫裏森小說中的人物形象具有明顯的不確定性和模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