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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的民俗情懷。

文/李陽

無論是散文中譴責摧殘兒童的民俗,還是小說中剖析國魂的民俗,都在於揭露和批判。服務於這壹批判背景,魯迅收集的民俗意象大多帶有壹定的封建原始特征。但出於自身創作的需要,魯迅對這些特征作了不同的藝術處理:在散文創作中加以凈化,在小說創作中加以藝術渲染。

民俗壹旦形成,對內就是壹種凝聚力,對外就像壹個無形的籬笆,具有極大的不變性。中國是壹個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國,尤其是經過兩千多年封建社會的風風雨雨,在這條歷史長河中形成的各種民俗,其中沈澱的思想文化因素紛繁復雜,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封建原始的色彩。《長明燈》中的燈是原始人留下的保存火種的習俗,20世紀初的吉光居民仍在堅守。至於《阿昌與山海經》,大概是受古代女性崇拜信仰的影響,炫耀褲子站在城墻上的女人是放不出大炮的。《五經社》中的美姑廟和吳彤神可以追溯到原始宗教的多神教觀念及其制約下的習俗。這些民俗出現在魯迅的作品中,並經過作家精心的藝術整理。如果試著把他的散文和小說中涉及的民俗進行分類,可以概括為行為的和心理的,當然這種劃分是相對的。或許可以說,行為民俗集中在散文描寫中,更具娛樂性;心理民俗滲透在小說的構思中,具有壹定的神秘性。

行為民俗雖然也是心理的反映,但更多表現在儀式、祈福、年節節目、祭奠等活動中,是通過有形的傳承活動表達無形心理的民俗。這種民俗在散文集《晨花夕拾》中有所體現。在這裏,許多民俗活動的封建迷信性質得到了凈化,“雖是祈禱,也等於娛樂。”在舊社會,勞動人民遭受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壓迫,根本無權享受正常的文化娛樂活動。他們只能在迷信的掩護下,在壹些宗教活動中尋求精神寄托。他們創造的彩紙、薄情生活、養眼戲、會神等民間藝術,恰恰是他們在繁重的體力勞動後努力求美的體現,反映了他們積極進取的精神和美好的願望,也可以看作是壹種群眾性的娛樂活動。出於這種創作意圖,哪怕是壹張“老鼠結婚”的花紙,魯迅都會不遺余力地去傳播,去染。在《武藏匯》中,他用“唐寶”、“高照”、“踩高蹺”、“登高閣”、“馬頭”等描寫了與神靈相會的情景,生動逼真...雄偉壯觀。《無常》中不僅刻畫了與神靈相遇時出現的主角無常,還把無常少爺“阿玲”和捧著飯碗送無常甚至壹部電影的場景刻畫得異常有趣,生活氣息濃厚。在青年魯迅眼裏,《遇見上帝》固有的宗教迷信在哪裏?Bud clear是貧困勞動人民的壹種獨特而簡單的娛樂方式。

但是小說裏寫的給我們印象最深的是心理民俗。這種民俗是“以信仰為核心,包含各種禁忌的習俗”,更多地表現為心理活動和信仰的傳承。中國的民間信仰,由於歷史條件的限制,難以完全擺脫愚昧落後,因而在民俗上不免愚昧落後,沾染了這樣或那樣的迷信和神秘色彩,陷入了屈從於鬼神的心理境地。在《吶喊》《仿徨》中,除了具有散文特色的小說中的民俗,如《故鄉》和《社戲》具有行為性和娛樂性外,大部分都屬於這類心理民俗。此外,作者還盡力對其愚昧落後進行藝術渲染,以完成小說的批判主題。用人血饅頭治病的俗俗,與其說是壹種“藥”,不如說是深受封建思想毒害、瀕臨絕境的勞動人民的壹種精神寄托。《藥》裏寫著華老栓拎著壹個人血饅頭。“好像抱著壹個傳了十代的嬰兒,其他的都忽略了。他現在要把這個袋子裏的新生命移植到自己家裏,收獲很多快樂。”同樣,小栓“拿起這個黑色的東西,看了壹會兒,好像拿著自己的命,心裏說不出的奇怪。”“原來妳的小栓劑遇到了這麽好的運氣,”灰胡子說。無論老幼,都對這種“藥”的療效深信不疑。為什麽人血饅頭能治癆病?他們誰也沒想過,也不屑去想。它的神秘,無疑強化了魯迅在小說中想要表達的主題。火在古代是生命的象征,所以用來保存“火”的爐子也有象征意義。這就是紹興“拆竈”習俗的由來。人們認為,當雙方發生爭執時,壹方對另壹方造成最大侮辱的方式就是拿掉對方的炊具。《離婚》裏,艾谷壹家拆掉了老公的廚房,“最後,他出了壹口惡氣”。其實只是心理上的勝利,只是證明了這些“舊中國的孩子”的思想包袱深入骨髓!此外,祥林嫂的捐款門檻、山四嫂的燒《大悲咒》、魯鎮人的祈福儀式、吉光屯的長明燈以及該村居民查看黃歷的習俗,都有著鮮明的心理元素。

根據民俗本身的特點,我們把魯迅作品中所涉及的民俗分為行為民俗和心理民俗兩大類。事實上,完全原始的民俗在文學作品中是不存在的。根據處理的情況及其在作品中的地位,我們可以把魯迅作品中的民俗分為兩類:作為藝術框架的民俗和作為藝術素材的民俗。他們在散文和小說方面有平等的機會。總的來說,作為藝術框架的作品,壹集有三篇散文:《二十四孝圖》、《五典會》、《無常》;兩部集中有五部小說:《藥》、《明天》、《頭發的故事》、《祝福》和《長明燈》。民俗作為壹種藝術素材,在他所有的散文和小說中幾乎無處不在。豐富多彩的風俗與深刻的現實生活內容相結合,構成了他巨大的社會生活容量和難得的歷史深度感。

作為壹個藝術框架,《五藏會》是壹篇典型的雜文。題目是《五倉輝》,但作品不僅僅是關於五倉輝的。編劇先寫了小時候渴望看到運動會盛況的遺憾,再寫了《道安之夢》中記載的明運動會,再寫了自己親身看到的更為繁華的運動會,再寫了“我”興奮地準備去東莞看五項賽。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父親命令我在看比賽前背誦《劍略》,讓我對看武鄉比賽失去了興趣。這是主旨,意在揭露封建教育對孩子身心的傷害。民俗在內容上是輔助性的,只是有助於發展和深化作品的主題。小說中的這種民間傳說就更重要了。往往和作品的主題緊緊扭在壹起,甚至民間傳說本身就是作品的主題。有些習俗在形成過程中深深地打上了封建迷信和禮教的烙印,反映了封建統治階級的意誌,因其落後和野蠻而成為勞動人民思想的枷鎖,嚴重阻礙了社會的進步,是魯迅鞭撻的重點。勤勞善良的祥林嫂,僅僅因為守寡,糾結於“貞節”的封建道德觀念,就註定了最後的滅亡。雖然出於求生的本能,她拼命掙紮,但由於封建勢力的頑固和各種成見,也無濟於事。實際上,祥林嫂在被迫改嫁時的叛逆行為是由根深蒂固的“貞操”觀念造成的,而她壹生中唯壹值得銘記的,就是與何老六共同生活的短暫時光。不幸的是,她已故的丈夫死於傷寒,她成了“敗壞風俗”的不祥之物,甚至被剝奪了觸摸禮器和祭品祈福的資格。“摸祭器”這個細節頗有深意,可見祥林嫂守不住節,破不了節。她不僅像壹只壞狼口中的弱小羔羊,還被剝奪了維護舊法規舊習俗的“權利”。作者借此提煉和概括了壹個亟待改變的歷史時代。習俗的意義和作品的主題相互滲透,甚至融為壹體。《醫學》、《明天》、《頭發的故事》和《長明燈》也是如此。

我們來看壹下作為藝術素材的民俗在散文小說中的不同表現。作為壹種藝術素材,看似隨手可觸,在魯迅作品中充實內容、深化主題、勾畫人物或增強地方色彩,並非可有可無。許多研究者對魯迅雜文的幽默風格進行了詳細的論述,但對散文卻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幽默中常有反諷,這在他的散文中很常見,但像小說散文那樣從文本層面看並不明顯。因為散文寫了很多習俗和瑣事,有些習俗的描寫就充分利用了這種諷刺的幽默。《父親的病》寫了陳連河開的藥介紹。“最常見的是壹對蟋蟀”,小紙條上寫著:“原配,就是在壹個窩裏的那只。”看來昆蟲還得貞潔,繼續嫁人或者再嫁人,甚至失去做藥的資格。“祥林嫂因為《再哀》失去了做奴才的資格。沒想到,蟋蟀如果在貞操上犯了錯誤,甚至會失去吃藥的資格。作家侃侃而談,但與前者大相徑庭。是帶刺的幽默讓人深思。

在《阿昌與山海經》中,當阿昌的母親說到“城外有兵進攻時,龍毛叫我們脫褲子”時,表情異常“嚴肅”,編劇接著感嘆:“我壹直以為她肚皮只是個麻煩的禮儀,沒想到她有這麽大的威力。”這就是冷幽默。描寫無常的時候,魯迅是飽含深情的,但寫阿玲的時候,他的內心是苦澀的。原來下層民眾深受傳統觀念滲透,連鬼神都要壹壹配對,所以無常就像普通人壹樣,有“妻兒”。小說不同於這種幽默的風格,民間素材非常嚴肅厚重。在《風波》中,作家批判的主要對象是傳統心理和習俗勢力,對習俗的描寫往往成為刻畫人物、深化主題的巧妙之筆,不是戲謔、搔癢,有的是對野蠻習俗的無情鞭撻和對受害者的無限同情。

辮子原本是中國人淪為外國奴隸的標誌,但辛亥革命時被強行剪掉的辮子,卻成了皇帝坐龍庭後復仇的借口。“風波”過後,誰也沒有追究原因的意思,只要能保持頭腦清醒就行。作品的結尾,按照“新纏足”的老祖訓例,不是對受害者的嘲諷,而是對封建習俗摧殘人性的徹底而深刻的揭露。平靜的話語裏隱藏著民族鬥士的憤懣。同時,使用“金淑”作為昵稱,夏天黃昏時在鄉下吃飯等。,都表現了江浙地區特有的鄉村風情,使作品充滿了濃郁的地方色彩。

魯迅有獨特的眼光。他看到了中國古代傳統文化在紛繁復雜的世態人情中對廣大人民群眾造成的精神奴役和禁錮,也看到了民俗對古代傳統文化的凝結和沈澱。他曾說:“如果我們不深入到人民的各層,研究和解剖他們的風俗習慣,區分好與壞,並建立起存廢的標準,謹慎地選擇存廢的實施方法,那麽無論什麽樣的改革,都會被習慣的巖石所壓碎,或者只是浮在表面上壹會兒。”出於對風俗習慣的這種深刻理解,他緊緊抓住了民俗,試圖從更廣更深的背景中闡明民族風俗,以促進國民的覺醒。同時也要看到,民俗不過是魯迅筆下反映出來的復雜的社會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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