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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式教育和美式教育的差別到底在哪裏?

現代教育的問題本質上是經濟問題。國人往往願意誇大中國教育的缺點,無視美國教育的問題和現代教育的本質矛盾,而把自己的種種和中國社會發展某些方面的問題歸咎於中國的教育上。

1. 適當的應試教育不會摧殘人的創造力

人們常常批評中國教育的壹點就是認為孩子們天天應試會傷害孩子想象力和創造力的發展。對此最佳的反例就是韓國。韓國應試教育比中國還要殘酷,進行全面的量化管理。然而韓國不僅技術創新做得比中國多,球踢得還比中國好,電影拍得比中國強,連肥皂劇和綜藝節目做得都比中國專業。這是為什麽?

在以上的每壹個細分領域討論中國同韓國差距的原因,都可以另寫壹篇答案。但壹個***同點是,韓國在以上的每個領域都創造了壹個健康的人才市場。既然是市場就要符合經濟學原理。而壹個重要的經濟學原理就是:人們會對激勵作出反應。具體到人才市場就是,人們會為了得到想要的工作機會而努力獲得相應的培訓,無論這份工作是科學家,工程師,還是足球運動員。中國學術圈的問題,不是因為應試教育影響了孩子們的創新能力,而是因為認真的科研沒有得到足夠的激勵,對腐敗造假的縱容包庇傷害了科研人才的市場。

再說壹個例子:IMO, 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每年,IMO都會把各國選拔出來的孩子們關在壹起考試做數學題,根據成績對國家進行排名。因此大多數競賽強國都會在考試前的幾個月開始對自己國家的國家隊選手進行培訓。而能進入國家隊的孩子,在這之前很可能已經經歷過若幹年的奧賽教育。因而IMO大概是最為極端的應試教育之壹。那些在IMO中獲獎的孩子們長大後怎麽樣了?他們的創新能力還在麽?

我們可以從菲爾茲獎,這個被成為“數學家的諾貝爾獎”的獲獎結果中看出些壹二。從1990年開始算起,每屆菲爾茲獎獲得者中都會有至少壹位是IMO獲獎者,壹***26位獲獎者中有13位是曾經的IMO獲獎者。這些在數學研究中做出巨大突破的數學家們,曾經也是應試教育的經歷者和優勝者。那場應試,傷害到他們什麽了?

人們常常低估市場經濟對人才培養和選拔的巨大作用,而誇大了應試教育的負面效果。

2. 量化考核是公***教育的未來

首先明確幾個概念。教育的概念其實應該分為兩部分:家庭教育和公***教育。前者指代父母,後者指代學校。在接下來的這個段落,我們只討論公***教育,即學校到底應該怎麽教。

很多國人總愛說,美國學校有多好多輕松,老師整天帶著孩子們玩,搞素質教育,不像國內天天考試。且不說這種放羊式管理造成了美國理科基礎教育的全面落後,更重要的是,在美國,公***教育正在全面走向量化,而且教育越發達的地區量化的程度越高。

GreatSchools Ratings,壹種在美國常用的用來評價公立學校的分數體系。每個學校得分在0-10之間。在美國的大部分州,分數完全取決於在校學生的標準化考試成績。家長們根據學校的分數判斷學校的教育質量,從而為孩子選擇學校和學區。因此,提高學生們的標準化考試成績,是學校發展的首要目標。這故事的開局是如此的熟悉,以至於國人不難想像到這場量化運動會走向何處。最終,學校的老師們也將以學生的考試成績被考核。這將重塑教師的人才市場,並進壹步提高學生的教育質量。

量化考核是教育工業化進程不可逆轉的趨勢。

美國早年的放羊式“素質教育”就如同田園牧歌的純手工時代,而量化考核就是工業革命和社會大分工。妳可以指責工業化和社會分工造成了人們異化以及其他各種各樣的問題,但妳不能否認,工業化和社會分工是發展的必然趨勢,它註定要更廣泛,因為它更有效率。純粹而優質的手工業依然存在,但它只會以小眾的,高價的形式,去滿足那些願意為了特定質感花更多錢的人。在教育市場,那叫做私立學校。

教育的市場化會做出自發的選擇。這是為什麽討論衡水中學是否應該存在沒什麽意義。衡水模式出現在河北而不是北京上海本身就說明了答案:河北的經濟水平只能負擔起衡水模式的教育成本與質量比。

人們常常低估經濟對教育模式的影響,而高估了人為改革的作用。

3. 素質教育不適合公***教育

素質教育是什麽?無論妳是指古雅典的柏拉圖學園式教育,還是指中國古代的私塾式教育,還是當代教育書籍中的“啟發式教育”,都繞不過壹件事:這種教育是壹對壹的,個性化的,針對特定學生的。換句話說,學生/老師比例要足夠的低才能保證質量。

這決定了素質教育或許在古代可以行得通,但在現代公***教育絕對不行。因為古代的教育都是給有錢家孩子的,是私人的。而現代公***教育是大規模的,低成本的,以保證盡可能多的孩子接受教育,從本質上就與素質教育的現實基礎相違背。想在公***領域實踐素質教育,就等同於想讓每個孩子都有做科學家的能力因而找大學教授來給小學上課。這既不現實,我們也不需要。

所以素質教育應該在哪裏實踐?在那些能壹個老師只配幾個學生的地方:博士生院,私立學校,和家裏。(對大多數孩子來說,家裏是最容易實踐素質教育的地方。換句話說,素質教育應該是家長的責任而不是社會的。多數中國的父母,輕視了自己作為孩子第壹個老師的責任)

要求中國的公***教育強行實踐素質教育,只會讓已經實現工業化的中國課堂退回到放羊式管理。而那些本可以因為標準化考試而讓大多數孩子獲得的教育,也只會出現在有錢人家的家教課上。

4. 美國的問題:素質教育加重了社會階級固化

假如壹個社會過分強調素質教育,並根據“素質”來進行人才選拔,那會怎麽樣?那就會像現在的美國壹樣,只有有錢家的孩子才能上常青藤。因為獲得“素質教育”最有效的辦法是上私立高中,而要上私立高中首先要有壹樣東西:錢。

哈佛、耶魯和普林斯頓這三所大學,錄取率最高的100所高中,只有6所不是私立的。而私立高中的大部分學生都來自私立初中,私立小學... 這意味著,壹個普通的美國中產家庭,從壹開始就輸在了起跑線上。社會的上升通道,從壹開始就狹窄無比。

我們甚至可以懷疑,所謂“素質”教育和“素質”選拔,是不是有產階級們的陰謀,來保護自己的利益。否則,為什麽亞裔學生在常青藤的錄取上壹直受到歧視,即使他們連“素質教育”的表現都比白人學生優秀得多?

5. 我們要從美國教育學習什麽?

當然,我們還是能從美國教育學到不少,特別是如何在量化考核的同時保證學生福利:

5.1 多次考試取最優

高考為人所詬病的壹個問題就是“壹考定終身”,偶然的發揮失常對學生個人的傷害太大。這件事美國做得比較好。SAT考試可以每個月都重新考,申請大學時提交其中最好的壹次成績就行。實踐的難點是要做到每次考試的標準更壹致,而不僅僅是對學生成績做正態化。

5.2 考試標準的多樣性給孩子選擇和思考的空間。

高考把孩子們用壹個模子打造成型,就忽略了個體的差異化發展。然而量化考核不代表非要有唯壹的考核標準。

美國的SAT2考試,作為對SAT基礎考試的壹個重要補充,需要學生選三個科目來考,難度比SAT高。這讓學生有更多的空間對自身的興趣和選擇進行思考,而不是壹味的題海。在此之上的AP考試,更是要選壹門大學的科目來考察大學入門內容,難度比SAT2和高考都要高得多。這樣,以後不打算做數理相關工作的孩子可以只考SAT,對數學有興趣的再考SAT2的數學,大學想學數學的再考AP的數學,特別厲害的考競賽。這壹整套階梯化個性化的量化考核標準,值得中國學習。

壹句話總結:現代教育的問題本質上是經濟問題,在理解這個前提下討論如何改進中國教育才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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