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地拐過新立莊,妳的視野便入主蒼茫。瀦龍河寬闊的河床,大有黃沙萬裏之勢,落日若來應景,活脫脫便是?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之景象,令妳的思緒瞬間鐵馬冰河。
據高莊的老人講,過去的千裏堤全沒有如今的雄偉氣勢,低矮、渺小,常常被肆虐的瀦龍河壹沖而破,備受欺淩。所以便誕生了龍姑的美麗傳說。那壹年瀦龍河在高家莊附近再度決堤,高家莊首當其沖,陷入壹片汪洋。愛民如子的縣令幾天的努力都不能堵上決口,疲憊的他躺在千裏地上昏昏欲睡,壹個美麗的女子來到他的夢中,這個女子就是龍姑。縣令壹番懇求,龍姑出手,千裏堤完好如初,壹座龍姑祠因而建立,矗立在瀦龍河畔,守護著高家莊以及附近堤內村莊田地的安寧。龍姑祠如今已經消失不見,它的具體位置,也只有土生土長的高莊人才能分辨清楚。時至今日,還有壹些善男信女間或前來拜祭,存許多善念,拜大義德行。龍姑總還是傳說中的神仙,但那位縣令亦是壹位令人尊敬的人物吧?不過我們卻無從得知他的名姓,也不過是站在千裏堤上雙掌合十,祈禱他慈悲猶在,護我境內安平。
高家莊大概有2700人左右,數十年來人數不增不減。村裏包括有王、高、邢、鄧、李、張、白、田、吳、韓、邸、劉、宋、郭等姓氏,其中,是高姓最早建立了這座村莊,於沼澤之中,覓得靈魂安置之所。高家莊得名,壹說源於高姓,壹說,因高地得名。令我頗感興趣的是,高家這位名字叫做高宣的始祖。據高家傳人介紹,這位老人當時是安置好自己的幾個兒子之後,飄然返回山西的。他為什麽沒有選擇和兒子們壹起居住?難道是認為他的孩子們羽翼已成,虎嘯山林,鷹擊長空,已經不再需要他的呵護?不過我們還是能從壹些蛛絲馬跡,看出這位老人不落痕跡的良苦用心。
那便是村中心的四碰街。
形如萬字,又像孩子們手中的風車,無論從東南西北哪個方向奔村中心走來,都不能看到對面的情況。方圓數十裏地之內再無此種風格的建築,據說這是為逃避強盜惡徒的追捕,便於脫身。祖先訓我,唯耕唯讀,祖先愛我,又教我如何趨吉避兇。
高家莊壹直是富庶的村莊,我們可以從壹些故事裏壹窺端倪。比如說,高家莊的王家去西良澱附近種地,恰巧石莊兒村正搭臺唱戲。許是那天的高家莊車把式確實駕了壹輛看上去不夠光鮮的馬車,反正他的經過,影響了石家莊人聽戲,被人劈頭壹句:就這馬車,還不夠丟人的,到處晃悠什麽?真要有看頭,俺們不聽戲了看妳也成。那人回家之後,越思想越覺得不服氣,他在高家莊裏挨家挨戶央求:父老鄉親們,我如何如何受到了人家的輕視,大家耽誤壹天,幫我找找面子吧。於是,第二天的石家莊戲臺前,就出現了這樣壹副雄偉壯觀的畫面:幾十輛壹律三大套(三匹馬拉車叫做三大套)的騾馬車拉著棗木拖床,塵土飛揚,圍著戲臺不停地轉來轉去,唱戲的無奈停了鑼鼓,直到石家莊人出來求情,方才作罷。這個故事的真假我們姑且不論,裏面有個細節卻是需要我們了解的,那就是高家莊的土地曾經壹直延伸到西良澱附近。
再有高家莊的地名以及家族概括也能說明壹些問題。諸如南樓上,北花園,官坑,官場,大三班,小三班,無不從壹些角度反映出了高家莊內涵和富有。而村莊裏現在依然能隨處可見的元寶石(染布所用),村人曾在天津開布線莊的歷史,以及高莊人隨口而出的織布機巧以及壹些專業的術語,則無不證明了這還是壹座曾經紡織業發達興旺的村莊。
只是如今的高莊村,已經看不到昔日的繁華,甚至街道都狹小到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渾忘了,這是曾是公社所在地,南接西演,北連舊城,往東直通任丘出岸,擁有磚廠。照相館。鞋廠。刺繡廠。供銷社等當時那個年代很高大上的壹些機構。倒是談起往事,高莊人神色還有壹絲倨傲,言語間,擁有著見慣不驚的從容。
就像村莊裏的滿族、清朝八旗之壹、皇帝親自統領的上三旗之壹、兵丁人口最多的正黃旗後裔的邢姓。
高家莊的邢姓來自東北,祖上曾經立有戰功,受封賜賞土地,來到了高家莊定居。高家莊最有傳神也最粗糲的壹個傳說,與邢姓人有關。講的是壹個名字叫做邢誌純的人,看護瓜地,天降大雨,瓜地裏突然來了壹個頂著草帽的大眼賊(傳說中的狐黃鬥猬長裏的鬥,據說有神通),像人壹樣直立行走,走到邢誌純身邊,口吐人言:邢誌純,妳看我像人嗎?喝了幾口小酒的邢誌純張口就是壹句笑罵:我看妳長得像王八蛋。那大眼賊叫壹聲?倒黴!怎麽遇到個醉漢?,眼見得馬上匍匐在地,草帽也不要了,逃到某處洞穴消失不見。人說,要是邢誌純當時答應說大眼賊像人,那大眼賊說不定就能修成正果了。
我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是笑到前仰後合,不能自禁的。場景太過於活靈活現。?裝腔作勢?然後垂頭喪氣的大眼賊是最大的亮點,而坦然無懼的邢至純更有可愛之處,我想,如果大眼賊好言相告,邢至純壹定會依言而行,或者,如此便會泄露了天機,以至於不會靈驗吧?傳說總歸是傳說,大約是當不得真的,不過是茶余飯後博君壹樂。但是高家莊果真有真英雄,大人物,叱咤壹時的鐵膽豪傑。如邢忠,如邢鐸,如王法仁,如王玉祥,如王彥,如王福林,如王春苓,如王忠信。如高陽縣誌上記載的壹***29位高家莊烈士的英名,如革命史冊上尚不能完全記錄的那些偉大的生命和靈魂。
邢忠,高陽第壹任公安局長,九死壹生的傳奇英雄。脖子上碗口大的傷疤,多年後仍在,成為英雄最好的見證。
邢鐸,壹匹白馬兩把槍,曾是如何的威風凜凜!白馬村口壹栓,偽軍漢奸自覺讓步,高莊再不敢進。
王法仁,高蠡暴動的參與者,槍法準到令人咋舌的地步,曾經有人親眼目睹他在黑夜裏壹槍打下影響領導休息的貓頭鷹。
王玉祥,克孜勒蘇軍分區副司令員,壹生不下百戰,曾榮獲神槍手獎章、獨立自由勛章、三級解放勛章等獎章。解放後還參加了西藏平叛、中印邊境自衛戰等戰役。
王彥,解放軍某部政治部主任(副師級),參加有滄縣攻堅戰,大清河攻堅戰。清風店戰役,解放太原、抗美援朝中堅守五聖山等戰鬥、戰役。成功完成打擊和殲滅入侵匪特、國防施工等艱巨任務。
王福林,呼和浩特警備區政委,曾被評為團甲等模範,兩次軍事學院模範工作者,參加有大同、晉中、太原等戰役,1981年正師級離職休養。
王忠信,內蒙古軍區幹部部部長,副軍級。參加有抗日遊擊戰,解放石家莊,元氏。天津楊柳青,保北,綏遠,包頭等戰役戰鬥,曾榮獲獨立自由功勛榮譽章。王忠信英勇戰鬥的故事,在家鄉流傳的甚廣。比如,1942年,日寇火燒高家莊那次,王忠信隱蔽在地洞裏,放過先下來偵查、嘴裏高喊著?中國人不殺中國人?的漢奸,壹槍便撂倒隨後跟下來的鬼子,從容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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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為英雄?並非單純的勇武過人,而是指的是具有英雄品質的人,能夠無私忘我,不辭艱險,為人民利益而英勇奮鬥,令人尊敬的人。英雄者,有淩雲之壯誌,氣吞山河之勢,腹納九州之量,包藏四海之胸襟!肩扛正義,救黎民於水火,解百姓於倒懸。
就讓我們永遠銘記高家莊這29位烈士的英名,他們是:郭亂子、高瑞生、邢麻田、王雙和、高平安、王忠和、高長、李雙義、高福壽、王家玉、高明、王桂林、王春、韓根、邸鳳山、高白子、王竹林、王狗來、王章、王海峰、王和、王恒、王碾、王駱駝、高良、王興林、王歡樂、高申、王春。
高家莊是壹座神奇的村莊,也是壹座榮耀的村莊,更是壹座聞名遐邇的村莊。高陽向有?戲曲之鄉?的美譽,這裏不僅僅是北昆的發源地,河北梆子、京劇、老調、絲弦、高腔、評劇、落子、哈哈腔、大秧歌等戲曲品種亦是在大高陽遍地開花。其中,老調戲曲的發展史上,高陽可說是占據了壹個非常重要的位置,嚴格的說,根源那就是這座古老的村莊--------高家莊。
高家莊唱老調戲可說是歷史悠久,早在清道光十年(1830年),村裏就成立過?同樂會?(較早的老調戲班之壹),造就了壹大批的老調優秀藝人。1950年,以王寶山為主的村幹部和本村老藝人商量合計,利用春耕前的時間唱幾天大戲,大家壹致贊成。搭臺演出八天,臺下始終人山人海,大受歡迎。於是村裏決定成立壹個老調劇團,王寶山任團長,***50余人。1953年,在原有劇團的基礎上,再成立和平老調業余劇團,梁寶章任團長。老調名藝人周福才聽說劇團成立,不顧78歲高齡,跟團傳藝。劇團招收24名新學員,包括:梁玉管、白玉昌、高玉春、常法宗、王貫英、陳淑緩、李鳳雲等等,再加上高家莊原有人馬,包括:高倉、王光地、王辛未(王球)、王洪希、王寶明、王長明、王瑞圖、王力、張長增、王寶圈、高月樓、王鳳章、高寶章、王元、許有才、王友、高連、王誌摩等等,可說是人才濟濟,齊聚壹堂。
1954年,地區派來編導李忠奇,加強業務力量。在周福才、李忠奇、郎俊亭、馬壽圖、周鶴芝等老師的指導下,1954年至1958年,排演了壹大批新劇目,包括有:盤夫索夫、金鱗記、劈山救母、周仁獻嫂、彩樓配、唐知縣審誥命、三審林愛玉、天仙配、逃婚記、黃泥崗、反徐州、蘇六娘、李玉仙、空印盒、挑女婿、東郭先生、三不願意、劉海砍樵等等等等。其中。盤夫索夫在保定第壹屆戲曲會演中獲得第壹名,成為老調的保留劇目。
1958年秋月,國家領導人周恩來、朱德、鄧小平等領導在保定市河北禮堂(現河北影劇院)觀看了該劇團的演出。同年年底,劇團進京演出,北京市文聯、戲劇家協會。以及楊成武、老舍、張庚等觀看了演出,場場爆滿。1958年,省裏派劉谷、方崢在老調傳統劇目基礎上,開始改編創作?潘楊訟?。1959年,河北省第二屆戲曲會演,潘楊訟獲第壹名。1960年,長春電影制片廠將該劇搬上銀幕,後來,又把忠烈千秋拍成電影,至此,老調的影響已經擴大到全國,而高家莊這座村莊的名字,也因此國人盡知。
陳述都是蒼白的。再多的形容,再美麗的詞語都不能準確詳盡描述出那些過往,也許只有當事人才能在腦海裏令回憶豐盈。我們現在不過是從壹些名字上衍生想象,想象當初的高家莊究竟是如何的五彩繽紛。或者,從壹些別的角度,能夠體現出高莊人的戲曲情結。他們說,高莊戲樓曾在,而數十年來,能夠博得高莊人喝彩的藝人,也不過雷保春壹人而已。因為他們見過,聽過,已經有了非常高的藝術辨識。我說,如果戲曲也可以稱之為王國的話,所有的戲迷則都是他的臣民。而高家莊的村民,毫無疑問就是皇族壹系。就像那日的高常再大哥,壹面謙虛著自己不懂戲曲,卻張口為我講述了完整的羅衫記的戲文,就像如今妳行走在高家莊村內,又傳來的咿咿呀呀的老調聲唱,就像提起那些璀璨的人物,他們臉上流露出來的榮光。
歷史不能泯滅,薪火壹直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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