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先生筆下的周樸園,他既是《雷雨》悲劇的制造者,也是悲劇的承擔者;他既是“大家庭罪惡”的制造者,又是周普兩家悲劇的直接受害者;他既是剝削者、壓迫者的化身,又是丈夫、父親的實體。在他的身上,既有殘忍冷酷的“獸性”,又有豐富多樣的 “人性”。這種雙重性格的形成,源於封建倫理道德對人性 的摧殘 文學的標準有兩種:第壹,是對人性刻畫的深度和人性所展示的豐富性。世界壹流的文學,人性展示壹定是豐富的,而不是單調的;第二,是語言達到最大限度的豐富性與包含性。經典之作《雷雨》創作於30年代,寫了周魯兩家由於血緣糾葛和命運巧合而造成的矛盾沖突,劇中的主要人物都有屬於自己獨特的精神世界,其中典型人物周樸園就具有豐富多樣的“人性”,在《雷雨》中他被定位為壹個專制蠻橫的封建家長和典型的剝削階級資本家形象。然而周樸園果真如許多評論文章和文學史定性的那麽自私、冷酷、專橫、兇殘和偽善,是壹個壞到沒有絲毫天倫人性的人麽?誠然,周樸園雖不是善性的人格化身,但鄙棄式地大批判又是否完全合理呢?所以我們要重新認識周樸園,曹禺先生自己說:“周樸園也是壹個人,不能認為資本家就沒人性。”他雖然專制,但並非沒有人性。筆者愚見,曹禺先生筆下的周樸園,既是《雷雨》悲劇的制造者,也是這悲劇的承擔者;他既是“大家庭罪惡”的制造者,又是周魯兩家悲劇的直接受害者;他既是剝削者、壓迫者的化身,又是丈夫、父親的實體。周樸園是個十分真實的人,他身上有專橫殘暴的壹面,但從人性論上分析,卻也有善良、柔情的壹面。在他的身上,既有殘忍冷酷的“獸性”,又有豐富多樣的“人性”。這種雙重性格的形成,源於封建倫理道德對人性的摧殘;正是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使周樸園自覺把 自己變成維系家族利益和封建道德的工具 。 在封建官僚家庭長大的作者曹禺意識到環境對人的制約性和人難以擺脫沈重歷史負荷的現實,以及無處不在的封建文化所具有的強大滲透力,所以在他的筆下周樸園的基本性格是專制。作為封建家庭的壹家之長,周樸園的權威是絕對的,封建文化傳統要求賦予男人以絕對的權威 ,而這種權威性來 自社會與家庭的雙重認可,因此,周樸園對於社會與家庭權威地位的追求是封建文化所異化的男人成家立業的責任他正是在這種對內對外的統治中完成封建文化道德下男人的價值確認。在這裏,曾留學德國的新興資本家周樸園,充當了作為文化遺傳沈澱到他血液中的封建倫理的執法者。這種對人的靈魂的深度剖析,既真實地寫出了被封建意識扭曲的病態人格,也悲憤地揭示了不合理的社會制度和專制封建家庭無視人作為人所應當擁有的生存權利與正當要求。認識到這些我們就不會簡單地褒貶周樸園這壹人物形象復雜的內心世界和情感流露。 周樸園是那個時代 、那個階級的“真實”的“人”周樸園,壹個“真實”的人— 我們應該從人性和階級性的角度來看周樸園對魯侍萍的感情問題。筆者認為,周樸園對侍萍的心態是矛盾而復雜的:傷害與悔恨交接,恐J嗅與思念相雜,冷漠與真誠同在,經歷了傷害壹懷念壹相認壹懺悔的擅變,顯現出周樸園人性的淪喪與回歸,揭示了周樸園作為“人”的復雜性。’周樸園對魯侍萍有沒有愛?對此評論界有 比較壹致的看法,都肯定周樸園對侍萍的情感是真實的,他之所以懷念侍萍,是壹種情感的補償 ,也是由於他人生道路上有許多歉疚和不如意。周樸園雖然是壹個萬惡的資本家,“故意讓江堤出險,淹死了兩千二百個小工,每壹個小工的性命扣三百塊錢”,但我們不能孤立地僅僅從階級立場上去分析他 ,說資本家就壹定沒有人性;周樸園首先是壹個普通人,人是壹種有感情的動物,為了錢故意淹死小工這是他作為資本家的人性。而愛他所愛的人,在他生活裏需要溫暖的感情,這也是他作為普通人的人性。在周樸園的內心深處,侍萍聰慧美麗、性格溫順、善良、賢惠,和侍萍的這壹段朦朧的感情是永遠也不會褪色的。劇本第二幕中,魯侍萍有這樣兩句臺詞:“三十年前,大年三十的晚上我生下妳的第二個兒子才三天,妳為了要趕緊娶那位有錢的小姐,妳們逼著我冒著大雪出去,要我離開妳們周家的門。”在這裏不用“妳”,而用“妳們”、“妳們老太太”,其實暗示了獨自背棄侍萍的主要責任並不在於周樸園,而是他那個封建大家庭。環境的惡勢力太強大,最終他沒有跨出那壹道門檻,終於拋棄侍萍,又回到了本階級的陣營,與傳統的封建力量達成了和解。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不僅魯侍萍是犧牲者,周樸園本人也是封建道德的苦行僧和犧牲品。 周樸園背離侍萍之後,結過兩次婚,第壹位是個闊家小姐,抑郁而死;第二位就是繁漪,兩次婚姻都不如意。不僅如此,周樸園在情欲上也自虐,對自己近乎殘酷。劇本借四鳳之口告訴讀者周樸園吃素念經,並且“壹向討厭女人家的”。周樸園為什麽如此壓抑 自己的感情,而惟獨對侍萍念念不忘呢?劇本描寫了30年來周樸園壹直擺著侍萍的照片,客廳保留著原來的家具和擺設位置、保持原有的習慣,愛穿侍萍繡過的衣服,每年四月十八都要為侍萍做生日,為大兒子取名為“萍”,向人介紹時,把侍萍美化為很賢惠很規矩的小姐等等。因為周樸園畢竟是壹個惟利是圖的資本家,當對自身利益造成威脅時,就如美國心理學家馬斯洛所說的:“人最低的反應是安全的需要。”壹樣,他首先想到保護自己。因此當活著的侍萍壹旦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時,他首先考慮的是這將會破壞他現在家庭的“圓滿”和“平靜”,將使他的權利、名譽和地位受到威脅。他重遇侍萍的無情態度,正是作者成功的現實主義的表現。但即使是這個時候,他對侍萍也不是無情無義的。當周樸園了解了壹切,並對完全認清的魯貴也放下心時,才與侍萍恢復較正常的交流。他要給侍萍五千大洋,甚至後來匯去兩萬大洋,完全對侍萍抱壹種“妳生我養,妳死我葬”的態度。他的這些行為雖然暴露了他“金錢萬能”、妄圖以金錢“息事寧人”的偽善面孔,但其間又何嘗沒有“彌補罪過”的懺悔因素在內呢?這些都體現了周樸園這壹人物形象的豐富性和真實性。周樸園的思想感情是復雜的,我們既不能因他見到侍萍後的惶恐羞怒,而否定他對侍萍懷念的真實性和特殊的贖罪心理;也不能因他對以往侍萍的懷念而否定他的自私、冷酷。所以,如果我們把周樸園和侍萍的關系僅僅看成壹種階級對立,簡單地把他們說成是互相欺騙、沒有感情的,那是不符合人性發展的。我們只有看到了人性的豐富性,才能看到人性的悲劇性。 《雷雨》並非宿命,是人性在苦苦掙紮中迫於生存而走向了毀滅,這種“復雜而原始的情緒”即人性深處的沖突在周樸園與侍萍等人中得以演繹。人性本身是矛盾的,即超我、自我 、本我之間的矛盾,和人性與社會道德秩序和理性法則之間的沖突。周樸園亦是如此,專制 、離經叛道的他作為惡者形象,有 自私、冷漠的壹面,然而他的所為又具有反傳統的色彩,對所愛的人充滿溫情,難以沖破人性的情感左右,這就是真實的周樸園,壹個有著雙重寓意的人 ,在他的身上集中了人性和獸性 ,真誠和虛偽。唯有如此,周樸園才成其為周樸園。如果把他的性格簡單化 、公式化 ,那麽周樸園只能是壹種觀念的化身,壹個標簽,壹具僵.屍 ,就不可能成為壹個有血有肉、形象生動的文學形象。因而 ,我所理解的周樸園在封建文化傳統塑形下有著雙重人格 :封建家庭絕對權威 的統治者與有著“豐富人性”的資本家。盡管他的罪惡遠遠超過暫時復歸的善性 良知 ,但能夠還他壹個生成的文化背景也許會更有意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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