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成(網絡圖)
4月4日,1938,來自北京和天津的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和南開大學在雲南組成了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此時政府撥款僅為三所學校原有總經費的40%,且往往不能按時到位。經常需要派人去重慶催款。蔣夢麟和張伯苓兩位校長住在重慶調解,還是無濟於事。此時此刻,西南聯大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錢:沒有校舍,全部要從荒地改建;在學校和禮堂租房也要交課時費;書籍、資料和實驗儀器在戰爭中遭到破壞。要恢復正常的教學功能,短時間內至少要增加原規模的50%。有教師工資,有學生夥食補貼...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到處都缺錢。最委屈的自然是聯大的教學樓。當時,梅貽琦估計大會在戰後不久可以復員,把主要財力用於購買書籍和實驗設備,在校舍裏省吃儉用、挖坑。
國立西南聯合大學“破舊”的校門(網絡圖)
當時,著名的建築師梁思成和林微因也到了昆明。梅貽琦決定請梁思成夫婦為國立西南聯合大學設計校舍,梁思成夫婦欣然接受。夫妻倆花了壹個月的時間想出了第壹個設計方案,壹所國內壹流的現代化大學赫然寫在紙上。
但設計方案很快就被否決了,理由是國立西南聯合大學負擔不起這麽多錢來建設這個國內壹流的高等學府。隨後的兩個月裏,梁思成夫婦把設計方案從壹個稿換到另壹個稿:高層變成了低層,低層變成了平房,磚墻變成了土墻。幾乎每次他們修改草稿時,林微因都哭了...
當梁思成夫婦交出設計方案的最後壹稿時,施工主任黃裕生無奈地告訴他,經過校委會研究,除了圖書館屋頂的青瓦和部分教室、校長辦公室的鐵皮屋頂外,其他建築全部用茅草覆蓋,土坯墻換成了粘土,磚和木材的使用量減少了壹半。希望梁思成在設計方案上做壹些局部的調整。
梁思成和林(網絡配圖)
這時,梁思成是忍無可忍了。他憤怒地沖進梅貽琦的辦公室,像壹頭咆哮的獅子,把梅貽琦辦公桌上的設計圖紙摔得粉碎,把所有教師的尊嚴和上下級關系都拋在腦後。
“改變!改變!改變!妳要我怎麽改?”
“程思,妳聽我說,程思...妳冷靜點……”黃裕生追了進去。
“妳要我怎麽冷靜?”梁思成扭著臉,又哭又笑地睜開眼睛:“茅草屋?不就是中國每個農民建的嗎?妳要我拿梁思成怎麽辦?”
梅貽琦把梁思成扔在桌上的圖紙壹張壹張地收好,平靜地看著對方:“思成,國家有難,妳就不能原諒我嗎?”
“理解?呃,是的,是的,我……”梁思成伸出五指搖了搖,喉嚨卻哽咽了:“我...已經修改到第五稿了,從高層到低層,從低層到平房,現在他要我蓋茅草房。好吧,草堂就是草堂。妳知道農民建壹個茅草屋需要多少木材嗎?妳知道妳現在用的木頭還不夠蓋壹個標準的茅草屋嗎?”
黃裕生拉著梁思成走了:“思成,我沒解釋清楚嗎?農民壹輩子都要住茅草屋,而我們是臨時大學,抗戰壹勝利就復員到北方。我們少用木材有什麽關系?找個更細的大梁也能減輕上部的負荷?”
梅貽琦補充道:“而且,土木工程系的老師對木材的用量進行了嚴格的計算,所以從安全角度來說不會有問題。如果妳認為已經完成了,妳可以改變它……”
從左至右:查(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校長)、胡適、和(南開大學秘書長)
聽到梅校長的話,梁思成鼻子有點酸。清華是當時中國許多著名大師、學者的母校,也是建築大師梁思成的母校。但現在,他的母校,別說和當年的清華校園比,和壹街之隔的雲南大學生比,根本不是壹個天上壹個地下。梁思成今天本來是來梅貽琦辭職的,但是梅貽琦沒有辭職,黃裕生也沒有。梁思成能辭職嗎?
“思成,政府已經決定征用我們在蒙自的校舍作為空軍基地,文學院也快遷回昆明了。沒有這些茅草房,學生就露天上課,大家就* * *國難了。思成,以妳的大度,原諒我們最後壹次,好嗎?”梅貽琦懇求道。
梁思成的心又軟了。清華是梁思成的母校,梅貽琦是他的老師。在壹個教師尊嚴的國家,也許沒有學生敢像梁思成那樣在梅貽琦面前發這麽大的火,但梅貽琦容忍了這壹切。
“思成,等我抗戰勝利後回到北平,我會要求妳建壹個世界壹流的清華校園,這就是我給妳的回報...好嗎?”梅貽琦的聲音有點顫抖。
——那天,梁思成流淚了!
在以前的老師面前,梁思成哭得像個受傷的孩子...
國立西南聯合大學也許是建築大師梁思成最痛苦最委屈的工程。撰寫聯大歷史的專家們無法面對這壹殘酷的現實,只好給大師夫婦起了壹個模棱兩可的稱號“溫孤”,企圖保護梁大師在世界上的威望。校園工程完成後,梁思成和林的名字將永遠不會出現在西南聯大的教授名冊上...
半年後,低矮的茅草屋占據了西南聯合大學的校園空間。人們簡直不敢相信這些低矮簡陋的茅草屋是由壹位世界著名的建築師設計的。
西南大學校園(資料圖)
圖書館位置(資料圖)
圖書館內景(資料圖)
幾十年後,正是在梁師傅設計的草堂裏,走出了壹群穿著紅泥涼鞋的孩子。他們在瑞典斯德哥爾摩登上了高不可攀的諾貝爾獎領獎臺,引爆了中國第壹顆原子彈和氫彈,制造了中國第壹臺億次銀河超級計算機和第壹根單薄膜光纖。
——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可能也是梁思成大師壹生最傑出的工程。
摘自李紅濤《精神的雕像——國立西南聯合大學紀實》,雲南人民出版社2001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