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 過去在北京啊,做小買賣的吆喝最多。比如說賣糖葫蘆的,東西南北城還都不壹味兒。
乙 對,講究九腔十八調,您說到北城怎麽吆喝?
甲 “蜜來哎冰糖葫蘆哎——”
乙 到西城哪?
甲 “葫蘆兒冰糖的。”
乙 這省點兒事,到了南城?
甲 “葫蘆兒。”
乙 這更省事了!
甲 到了東安市場擺攤兒的,吆喝起來新鮮:“剛蘸得的!”
乙 連葫蘆倆字都沒有啦!
甲 北京叫冰糖葫蘆兒,到天津叫糖墩兒,吆喝起來最省事,就壹個字兒:“墩兒哎——”
乙 對。
甲 這是賣糖葫蘆兒的。還有賣果子的:“香果來!聞香果啊哎!”
乙 真好聽。
甲 這跟唱民歌似的,妳如果會記譜,妳給記下來,唱出來非常好聽。
乙 這還能譜下來?
甲 我就譜過,不信哼壹個妳聽聽。
乙 好,妳哼哼。
甲 賣什麽的?
乙 這……不知道!
甲 這是賣豌豆的。
乙 我記得賣豌豆是這麽吆喝:“牛筋兒來豌豆噢!”
甲
乙 “多給來豌豆賽過榛瓤。”
甲
乙 “豌豆來多給。”
甲
乙 嘿!真跟唱歌壹樣。
甲 最講究吆喝的是賣布頭兒的,天津有兩種,北京也有兩種。
乙 天津有哪兩種?
甲 壹種是背包袱串胡同的,壹種是街上擺攤的。
乙 串胡同怎麽吆喝?
甲 我給妳學學:“買哎花條布哎,做裏兒的,做面兒的,什錦白的,做褲褂去唄。”
乙 哎,都是這味兒,那種擺攤兒的哪?
甲 那不留神能嚇妳壹跳。
乙 是啊?
甲 他吆喝起來壹驚壹乍的,神經衰弱的人不敢打他頭裏走!
乙 妳學學。
甲 “瞧瞧這塊哎,真正細毛月真色不掉,買到家裏做褲褂兒去唄——”
乙 謔!
甲 這是天津兩種布頭兒。
乙 北京的呢?
甲 也有兩種,壹種軟調兒的,壹種硬調兒的。
乙 您給學學這軟調兒的。
甲 “這塊吆喝,吆喝是賤了就是不打價哩吧,這塊本色白呀,它怎麽那麽白呀,它怎麽那麽白呀,哎,妳說怎麽那麽白?”
乙 我哪兒知道哇!
甲 “它怎麽那麽白呀,它氣死頭場雪,不讓二路霜,亞賽過福興的洋白面哩吧,買到妳老家裏就做被裏去吧,是禁洗又禁曬,禁鋪又禁蓋,禁拉又禁拽,是禁蹬又禁踹!”
乙 這人什麽毛病啊?
甲 吃飽了撐的。
乙 大概形容他這布結實。
甲 再給妳換壹塊黑的,這塊是德國青。
乙 對,過去說德國染料好。
甲 “這塊德國青啊,它怎麽那麽黑呀,它怎麽那麽黑呀,哎,妳說怎麽那麽黑?”
乙 啊……又來了!
甲 “怎麽那麽黑,氣死張飛不讓李逵,亞賽過唐朝的黑敬德哩吧,在東山送過炭,西山剜過煤,開過兩天煤廠子賣過兩天煤了,它又當過兩天煤鋪的二掌櫃的吧。這塊德國青,真正德國染兒,真正是德國人他制造的這種布兒的,外號叫三不怕,什麽叫三不怕:不怕洗,它不怕淋,它不怕曬呀,任憑妳怎麽洗,它不掉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