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文化人類學的角度來看,印度的史前巖畫像世界各地的原始繪畫壹樣,是人類最早的文化模式之壹,包含著社會學、生態學、宗教學等多方面的意義,任何單壹的解釋都難以闡明其中蘊藏豐富的文化內涵。
印度最早的巖畫創作大概也非出於審美的動機,而是出於實用的目的,特別是出於狩獵巫術的需要。印度中石器時代的巖畫便多半是形象化的巫術符號,反映了原始先民力圖以巫術來影響不能用理性控制的環境的願望、情感和心理。巖畫中大量描繪的單獨的動物形象和集體狩獵的場面,明顯帶有祈求狩獵成功的模仿巫術或交感巫術的意味。米爾紮布爾的巖畫《受傷的野豬》,把壹只落入陷阱、被利器刺傷臀部的野豬的痛苦神態刻畫得淋漓盡致。這可能是狩獵巫術的符號,也可能是被詛咒的敵對的野豬圖騰部落的標誌。辛甘普爾的巖畫《圍獵》,生動地再現了壹群原始獵人手持棍棒圍獵壹頭野牛、追擊壹只野豬的情景。繪有此畫的巖穴被當地土著居民稱作“社殿”,恐怕也透露了遠古狩獵巫術儀式的消息。哥托蒂的巖畫《舞蹈者》,描繪了壹群剪影式的原始獵人圍繞著兩頭野牛如醉如狂地跳舞。而今當地的土著居民在宗教節日裏仍愛跳模仿野牛的各種動作的野牛舞,或許與巖畫所畫的舞蹈都起源於模仿狩獵活動的巫術儀式。皮姆貝德卡的巖畫《重疊的動物》,最內層是黑色平塗的剪影式野牛,中間層是紅褐色平塗與線描的牛和馬,最外層是白色的騎馬人物。不同時期在同壹巖壁反復塗繪,大概證明該處是巫術靈驗屢試不爽的聖地。
巫術據信不僅可以使在困境中搏鬥的原始人驅除恐懼心理,消彌災難,而且可以促成動植物和人類的繁衍。焦拉的壹幅巖畫展現了水湄、蘆葦、遊魚、鴨子和飛鳥組成的原始世界,寄寓了豐饒、多產、繁殖的觀念。哥托蒂的壹幅巖畫描繪了壹群男人列隊表演男根崇拜儀式的舞蹈,更顯系原始生殖崇拜的例證。在焦拉和哥托蒂的不少巖畫中,都以類似X光透視的方式畫出了動物甚至無生物(如巖石)內部的器官、腸胃和胎兒(小動物),這種清晰的解剖學細節表明了原始思維中關於萬物有靈、生生不息的想像。印度銅器時代的巖畫仍繼續著巫術儀式的傳統,頻繁出現的戰爭場面往往表現的並不是實際的戰爭,而是戰爭的演習、舞蹈或儀式。巫術儀式逐漸過渡到宗教儀式,形象的符號逐漸演變成抽象的符號。拉科傑瓦爾的巖畫《手印、騎象者與圖形》,據推測是從巫術向宗教過渡期間的作品。在世界其他地區的巖畫中也常見類似的手印,估計是舉行某種巫術儀式或入社儀式的印跡;那頭飾奇異的騎象者和大小不壹、虛實相間的抽象幾何圖形,構成了原始宗教的神秘氛圍。
總之,印度巖畫形象地記錄了在人類文化最初的各個不同階段印度的社會結構、生態環境與思維方式變遷的歷史,而那些日趨裝飾化、多樣化的線條和色彩,也顯示了古代印度人審美意識的逐漸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