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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車行青藏之十壹走婚的紮西

二零零三年冬,藏北安多措納湖工地東五公裏,藏民紮西的帳篷裏。

我壹面喝著紮西的阿佳(媳婦)格桑曲珍煮的酥油茶,壹聽他講著自己走婚的故事:

晨光熹微的早晨,紮西從貢巴村壹座土房裏露出頭,四下環顧,沒有人,就偷偷摸摸溜了出來!

昨夜突降了壹場大雪,村子被掩埋住,和遠處的天,近處的山交融成壹種顏色,雪白成了此刻最美的詞語!

外面的雪有壹尺多厚,紮西走出幾步後,聽到身後的門吱呀響了壹聲,好像嘴饞的小貓偷吃魚後,吧咂巴咂嘴巴時的動靜。門錯開了壹條縫,格桑曲珍俊美的臉龐探了出來,擠了擠眼睛,嘴角露出微笑。紮西光顧著回頭看,不小心摔了壹跤,脖子裏、頭發上粘滿了雪,像壹頭剛打完滾的牦牛,狼狽的跑出村子。

村子裏很安靜,靜的能聽見雪兒劃破晨曦的聲音,太陽從山頂又跳了壹下,露出半張臉,壹絲壹縷的熱量就開始融化這座冰封的村子。

村長次仁的媳婦醒了,她提著尿壺壹邊打著哈欠壹邊嘟囔走出了院子,身後是壹串踩在雪地上的問號。

壹只紅羽金冠的大公雞飛上了房頂,環顧了壹下茫茫雪原,又在房頂挪了幾步,就憋足壹口氣“喔喔喔”的叫起來。

霎時間,村子裏的公雞像是聽到了號令,壹起打起鳴來,村子在這壹刻馬上蘇醒了,走婚的男人也醒了,壹個個慌慌張張的從床上爬起來、穿著衣服,有個性急的竟然著了件女衣要出門,被罵了回來。

寄宿壹夜的男人們鬼鬼祟祟的出動了,有的昂首闊步的走大門,有的順著窗戶往外怕,有的溜著墻角走到村後,壹個個睡眼惺忪、衣衫不整,躡手躡腳的溜出村子,可是,昨夜的壹場雪暴露了他們的行蹤,壹行行腳印從貢巴村輻射出東南西北。

走婚是藏族婚俗的壹種。在藏北地區,女孩子到了壹定年齡後,就可以和父母分開居住,在節日或其他場合遇見心儀之人,男人能在她的住所過夜,就是晝分夜合。男人不用承擔經濟上的責任,好就聚,不合適就分,不存在倫理上的義務,如果有了孩子由女方撫養!

紮西與格桑曲珍就是通過走婚的形式相識結婚的,他是壹位真正的男子漢,黑紅色的臉龐,身材高大魁梧,堅毅勇敢有責任心,他不像有些走婚的男人壹樣,如同玩弄花蕊的蝴蝶,采過就溜,不負責任。

兩個人結婚後就離開村子,過起了遊牧生活,藏北無人區廣袤無垠,他們去過很多地方,隨著季節變換著草場,後來又生了兩個女孩子,為了能讓她們上學,才在措納湖旁住下,這裏距離安多縣城所在的帕多鎮只有十幾公裏,壹家四口人生活的特別幸福,每當聊起自己家的生活時,紮西與格桑曲珍都會雙手合十,感恩國家給了他們現在的幸福生活,更讓他們期待的是,等到鐵路通車後,他們全家不但要去拉薩朝聖,還要坐火車去北京去天安門,每當說到北京兩個字,他們都是特別的激動。

我和紮西是在草甸上采蘑菇時認識的。

他這個人特別的聰明,會做生意,時常騎著那輛打扮的如同新娘子般漂亮的摩托車,載著阿佳在在各個工區裏來回飛馳,賣壹些自己采的朵蘑、冬蟲夏草、藏參,也會買壹些他們沒有見過的小家電,或者生活用品,所以他的漢話學得很快,講得很流利。

紮西的摩托車是輛##125,高大威猛,兩只前把上垂著長長的彩穗,格桑曲珍用五彩的毛線織了壹個套子,把油箱裹住,只露出銀光閃閃的加油蓋子,坐墊也是她織的,上面還有牦牛圖案,特別好看,摩托車的保險杠上安上了銀色的盒子,那裏是音箱,每當工區院子裏傳來高亢嘹亮的藏語歌曲時,我就知道紮西來了。

沒有認識紮西以前,我和金堂、空軍曾經在措納湖旁挖過壹些類似東北人參壹樣的草根(現在可不行哦,那裏的壹草壹葉都受保護),那種植物很神奇,它們在沙土表面只露出兩三片葉子,看著小小的、怯怯的,如果想挖出來,卻沒有那麽容易,根須紮在地下很深很深的。如今想起來懊悔不已,那裏的生命活得如此艱難,自己竟然還要去剝奪。

金堂回去後,把草根斬斷泡了壹瓶酒,喝了以後流鼻血,嘴巴上火出口瘡,之後就沒敢再喝。二皮知道後,三天兩頭來我們屋裏和金堂說好話,死皮賴臉的纏著把酒拿走了。後來聽老邢說,那廝把酒喝了以後,藥性上來,獸性大發,在上鋪滾來滾去壹夜沒睡,嚇得躺在下鋪的老邢提心吊膽,唯恐二皮把床板紮個窟窿,危及到自己,第二天剛麻麻亮,就陪著他進城去“下火”了。

我們隔壁住著鐵路局的醫生,是位四十多歲的男人,戴著壹副眼鏡,說話文文氣氣的。有壹段時間風沙特別大,我睡覺時,手經常不自覺的摳著肚臍眼,裏面有些沙粒,誰知道竟然發炎了,流著膿水,癢癢的很難受,就去找那個醫生。開過藥後,他說妳們在沙地挖的不是什麽藏參,而是普通的草根。

回到宿舍,大夥兒聽後信以為真,紛紛把挖的藏參扔進了垃圾堆,結局可想而知,第二天被人撿走,壹個也不見了。更可惜的是我挖的壹只,有頭有胳膊有腿,身子中間還有個小雞雞,也被扔掉了。

藏北安多位於青藏高原東北部, 歷史 上有吐蕃、匈奴、吐谷渾、蒙古等各種民族,是宗日文化和卡約文化的故鄉,白帳篷與走婚類似,都是藏文化灑脫不羈的壹種形式。

藏民有壹個傳統,每當誰家的姑娘到了十四、五歲時,就會在草地上搭起壹個的白色帳篷,這個白帳篷是專門為她找男人而設的。

這裏的白帳篷,相當於姑娘的繡樓,每到節日之時,年輕的男女在會場上尋覓相識,如果男人相中了姑娘,便可以到她的白帳篷與她相好。而那些不懂規矩,胡亂闖入白色帳篷的行為,則毀壞了壹個女孩的清白,嘲笑了當地的習俗,後果是很嚴重的!需要被迫在當地放三年的牛羊。

而那些未婚的女子在野外搭壹個白帳篷,也需要很大的勇氣,如果等到了男人並且懷了孕,就可以回家了,只有懷孕才能證明她有生育能力,才會有人登門來娶她當老婆。

壹般在白帳篷的外面都拴有藏獒,只有女子鐘意的男人才能進入。進門前,必須具備三種東西,那就是牛肉,藏刀和勇敢的心了。

我所知道的這些都是紮西的妻子格桑曲珍告訴我的,那時她正在草原上放牧。她有兩個女兒倉瓊與尼珍,不過孩子們正在縣城上學,接受新的教育,搭不搭白帳篷,她會尊重孩子們的選擇。

湛藍色的天空下,她的背影與羊群逐漸走進草原深處,遠處傳來她那美妙的歌聲:

唐古拉的雪山

措那湖的風

綠油油的草地上

壹座座白帳篷

壹朵朵蘑菇

圍著壹段情

美麗的格桑曲珍

期待著雄鷹

她那七彩的袖子

好像神奇的彩虹

白皙細膩的小手

牽著我的情

普姆普姆妮傑布

我的白帳篷

我的白帳篷

(普姆普姆妮傑布藏語為美麗的姑娘)

感謝您的關註與支持,下集將要推出《貨車行青藏之十二壓沙區的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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