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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 壹 篇中西方愛情詩比較研究的小論文

中國是詩的國度,其文苑中的詩詞奇葩,為千百年來大眾所喜愛,且至今不衰,如果我們把它與西方的詩並在壹起,“以平情的觀察,冷靜的分析,科學的認識,理智的沈思,去進行比較研究”,也許能得出較多理性的結論。

然而要在有限的篇幅內,對中西詩歌的各個方面進行壹番綜合的比較,就很難不泛泛而談且流於膚淺。“與其要膚淺的全面,不如要深刻的片面”,基於這種想法,本文擬就中西愛情詩歌這個題材作壹番考察。

大家知道,愛情,曾被人們公認為文學中“永恒的主題”,它壹經靈心善感的詩人吟詠揮毫,進行精湛的藝術加工,最易引起讀者心靈的***鳴,中西愛情詩中那些情真意深,字字出自肺腑的佳句名篇,每每如刀刻石壹般銘刻在讀者的心扉,因此,研究中西愛情詩歌的理論是很多的。

長期以來,人們壹般都認為,中國愛情詩比之於西方的同類題材,要相形見絀得多。這種看法是失之偏頗的。實際上,中國與西方愛情詩歌之奇葩各自搖曳著獨特的風姿,散發出截然不同的芬芳,閃爍著截然不同的民族色彩。

從時間上看,中國愛情詩肇端於三百篇,產生的時間大約是公元前十壹世紀到公元前六世紀。其首篇《關雎》便開門見山的道出了男子對窈窕淑女的戀慕與追求。再如《邶風·靜女》中描述了壹對青年男女在城隅幽會時的情景,並通過那姑娘“愛而不見”致使小夥子“搔首踟躕”的細節描寫,表現了他們愛情生活的甜蜜。《鄭風·溱洧>描繪的是春曖花開之時,青年男女嬉戲遊樂在河邊,反映出他們愛情的和諧與歡悅。《詩三百》不僅寫男子對女子的愛慕 ,而且還常有女子對男子的愛戀。試讀《標有梅》

標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土,迨其吉兮!

標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土,迨其今兮!

標有梅,頃筐暨之。求我庶土,迨其謂之!

這首詩,以梅子的黃落比喻青春消逝,年華遲暮,表達了壹個姑娘渴望及時成婚的心情。同樣內容的在《周南· 卷耳》,《邶風·匏有苦葉》,《邶風·簡兮》,《墉風·柏舟》,《鄭風·狡童》,《鄭風·子衿》這些名篇中也屢屢見到的。從情詩產生的早遠,女子對男子的大膽愛戀這點看,西方古代希臘,羅馬是無法與中國古代的相媲美的。值得遺憾的是,當社會進入封建社會後,由於三綱五常的倫理道德觀念的束縛,“發乎情,止乎禮”的中和原則和“詩言誌”傳統的壓制,這種女性直抒胸臆,熱情奔放的傾吐和聲音。就漸漸減弱了,甚至有的時期是壹片沈寂,由此才帶來那種中國缺乏愛情詩的讀解。

西方愛情詩源於公元前八世紀的希臘。略晚於史詩,而愛情詩史也和中國的壹樣起源於淳厚質樸的民歌,大都是用來歌唱的,歌唱時往往伴以樂器,並分獨唱體與合唱體兩大類。獨唱體完全是個人情感的抒發,喪失了氏族文學的集體性,被柏拉圖稱道為“第十位文藝女神”的薩福,是當時最富盛名的歌手,她的愛情詩多抒發戀人間的激情,悲傷,離別的痛苦,妒嫉的折磨,具有語言樸素,感情真摯,音樂性極強的特點,具有特別感人的世術魅力。以至後來偉大的盧梭在暮年時,希望自已唱著薩福美妙的情歌離開人世。然而歷史傳給今人的薩福的詩歌很少,且為斷章殘篇,真不得不令人惋惜。

愛情詩在西方臻於完善,由於量多質高給人留下難以忘印象的,當是中世紀的騎士抒情詩。在中世紀,由於騎士制度的形成,產生了騎士階層。騎士們有著各自追隨的封建領主和崇拜愛慕的貴婦人。為了討得貴婦人的歡心,他們甘願昌險,作戰,為她服務,雖九死而不悔,萬死而不辭。對於盧梭說的“我寧肯為我所愛的人的幸福,而千百次的犧牲自已的幸福。”便有騎士思想的影子。騎士與貴婦的愛戀,和婚姻是兩碼事的,最終目標不是與其結婚,而是壹種畸形的婚外“精神戀愛”,是柏拉圖哲學中愛情理論在中世紀的積澱。“為著品德而去眷戀壹個人總是很美的事”給人們的心態以很大的影響。以至有的人在心中假設壹個女子來為之奮鬥。騎士抒情的主要代表作“普羅旺斯抒情”中的《破曉歌》,它描寫騎士和貴婦人在黎明破曉之時難分難解之情,不避諱肉欲的描寫,這就有對封建道德和教會禁欲主義加以否定的意義,因為在當時封建和教會雙重制度下,清規戒律,約束重重,男女合壹,每每缺乏愛情基礎,而追求自由,具有理想的騎士精神就起了壹種變相彌補的作用。十二、三世紀的騎士情詩為以後歐洲的愛情詩的發展作出了貢獻。

許思園先生在其遺作《中國詩之特色》中認為,中國詩肇端於三百篇,發皇於建安,極盛於唐,自宋以後,格律題材幾無所增益。中國詩生長過程約壹千八百年,而西方詩導源於希臘,起於十二三世紀,在文世復興時期和十九世紀初期,兩度極盛,十九世紀末驟衰,前後只有七百余年,從這裏我們似乎可以看到,伴隨著中西各自詩歌成長的愛情詩的發展軌跡吧。

愛情是個誘人的主題,美輪美奐的愛情詩令人目不暇接,常叫人如醉如癡,物我兩忘,我們在絢麗多姿的中西愛情詩中探幽攬勝時,常常有這樣的感受,中國詩作者男性假托女性之口寫詩的甚多。如: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近試上張上部》(朱慶餘)

眾中不敢分明語,暗擲金錢蔔遠人。《江南曲》(於鵠)

自家夫婿無消息,卻恨橋頭買蔔人。《望夫詞》(施肩吾)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閨怨》(無名氏)

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幹?《月夜》(杜甫)

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贈別》(杜牧)

從理論上講,西方的封建社會和中國的封建社會,男女地位實質上都是男尊女卑的,但是中國的程度要歷害得多。如:在中國,夫妻、夫婦、子女、男男女女等詞序表明男先女後的原則不可顛倒,過去出嫁的女子要在姓氏之前冠以夫姓;在漢語中,不少壞字眼,也多以“女”字作偏旁部首,如:嫉妒、妖媚、奸淫等等。可見,女子地位低下。同時文人騷客十分看重功名事業,追求“立功、立法、立言”之三不朽。婦人在男人心中不占地位,擇偶得命於父母媒妁之言,嫁後須“主中饋”“奉箕帚”,生兒育女,婦女受教育的條件很差很少,“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就必然導致女性詩人的甚少。再加上男司外,女司內的分工,婦在家則“入廚下”,夫在外則“寄寒衣”,因而婦女壹般內心痛苦,這個內心痛苦復雜情感的領域,自然為男性詩人所發覺,所利用。因此,中國愛情詩詩人常假托女子之口,來唱對男子,丈夫的恩愛情深,抒寫遠離的相思情苦,渲泄被遺棄的怨和恨。

在西方,宗教色彩濃烈,人們對聖母聖嬰的傳說虔誠癡迷,加上又受中世紀騎士精神的影響。婦女地位比之於中國要高得多。比如在古代希臘傳說中,人類本是壹種四手四腳,圓腦袋,兩張面孔的球狀生物。萬神之王宙斯害怕人類的力量過於強大,危及自已在奧林匹斯山上的君權統治,便舉起雷電,手杖,將人類壹劈為二,但分開的壹半卻拼命撲向另壹半,想重新融合在壹起,這就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愛情,因此西方男子傳統稱自已的妻子為“我那更好的壹半”故而,女子的個性理想、智慧、才幹,以至學識,常是男子景慕的對象,這樣,就使得西方愛情詩多是男性對女性的仰慕。如本瓊生的《給西莉亞之歌》:

只須用妳的眼波向我祝酒,

我會報答妳用我的眼波,

或在杯盞上留下壹個吻,

我就無須尋找美酒來喝,

靈魂深處引起的幹渴,

只能祈求壹杯仙漿潤喉,

即使天神降下甘露,

我也不肯換取妳的眼波,

我新贈妳的玫瑰花冠,

並不只為把妳仰攀,

卻只為了給它以希望,

叫它此後永不雕殘。

由於妳嗅過的香氣,

然後把它再給我扔還。

從此它成長吐香,就非出自它,

而是出於妳的,我敢斷言。

希臘著名悲劇家索福克勒斯說:“世界的奇物珍寶可真不少,象人這樣的唯妙的卻很難找。”作為天地之靈秀,萬物之靈長的人。他必定有各種理想和要求,要求“在理性和感性上都要得到充分的滿足”。要求生命的完美充盈。在人的諸多要求中,“事業情結”和“愛情情結”是不可忽視的兩大點。不管是中國還是西方,男子壹生的主導是“事業情結”,而女子則是“愛情情結”。壹般說來,在事業與愛情發生矛盾時,西方文化的個體性使西方的男子常常舍棄事業而獲得愛情。他們認為愛情是事業的動力,能促使事業成功;他們認為人生的最大幸福莫過於愛,人生的最大痛苦莫過於失愛,幸福是人生的追求,愛是人生的大事,在伏爾泰看來,人生有兩次真正的死亡:“壹個是不再愛,壹個是不再被愛,這都是難以忍受的死亡,至於冥目咽氣,倒沒有什麽。”“愛情激蕩著活躍的情緒,它可以使死亡的人復活,它可以使沙漠有人居住,它可以使愛的人幻影重現。”(大仲馬《紅屋騎士》)。這些思想在西方是很普遍的。

而中國,男子則往往以功名為重,愛情絕不會有與功名抗衡的分量。反之他們認為陷入情網,兒女情長是極不光彩的,會使人墮落沈淪,會使事業失敗。正如俗語所說:“色字頭上壹把刀“所以夫婿拋妻別子,進京趕考,追求功名,鎮守邊防,為國為民,效命沙場,宦遊南北,離家外出,商賈四方,是極普遍的,兩地分居也就理所當然了;加之男子喜新厭舊,移情別戀,三妻四妾等情況。又註定中國愛情詩中以“怨情”詩特別多。

無端嫁得金龜婿,辜負香衾事早朝。《為有》(李商隱)

思君如流水,長聞嗚咽聲。《自君之出矣》(雍裕之)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錦瑟》(李商隱)

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怨情》(李白)

象這類離情別緒,深宮閨怨的“怨情”詩,觸目皆是。

西方從中世紀以來,由於騎士風的影響,男子求榮譽騎士功勛竟不是為了自已的擢升,而是為了勝利情敵,贏得情人的青睞。拜倫寫的“名聲——我對妳若有興趣,並不是愛聽妳響亮的吹噓;是為要看她灼灼的目光——她也懂得了:我並非配不上她!”這便是西方男子求得女子垂青時的寫照,代表西方男子的群體的意識,所以西方愛情詩對女性的傾慕的表白比比皆是。其中,莎士比亞的十四行體,雪榮和勃朗寧等人的短詩便是“慕”的勝境。我們讀馬克思的《致燕妮》,也能充分地感受到這壹點。

正如前面所分析的那樣,東西戀愛觀相差甚遠,西方人重視戀愛,有“戀愛至上”的口號,因此,愛情詩大多寫於婚媾之前,又常常是稱贊容貌訴申愛慕。彼特拉克對勞拉;斯賓塞對伊麗莎白;拜倫的唐璜對海黛;盧梭對菲爾松、戈登、華倫夫人、戴萊斯;但丁對雅特麗絲;白朗寧對其夫人,簡直舉不勝舉。而中國重視婚姻而輕視愛情,愛情詩大半寫於婚後。夫婦情愛,士大夫是每每諱言或不屑言的,“隨著四婆裙轉”在儒家看來是壹種恥事,只有潦倒無聊悲觀厭世的人才肯公然寄情於聲色,如桀紂與隋煬帝李後主等,但都為世所詬病。中國真正的愛情的詩的精品往往是惜別悼亡。如蘇軾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李清照的“誰憐憔悴更雕零,試燈無意思,踏雪沒心情”,“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洗流”以及我們從陸遊、李商隱、納蘭容著、陳曾壽等詩作中找到這方面的例證。

朱光潛先生在《中西詩在情趣上的比較》中指“西方詩人要在戀愛中實現人生,中國詩人往往只求在戀愛詩中消遣人生。中國詩人腳踏實地,愛情只是愛情;西方詩人比較能高瞻遠矚,愛情之中都有幾分人生哲學和宗教情操”。的確,西方詩宗教色彩很濃,翻開西方詩歌,我們就能感受到那濃濃的氣息。

在希臘神話中,美與愛的女神阿芙羅狄特主宰著人間的情愛,這情愛,猶如誘惑之酒,使人沈溺迷醉;使人癡迷瘋狂,使人活力奔溢;使人心靈燃燒。正是在愛情的大膽追求上再加上壹種虔誠癡迷的情感,就構成了廣泛意義的宗教。試讀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中第壹百壹十六首《愛是亙古長明的燈塔》:

哦,決不,愛是亙古長明的燈塔,

它定睛望著風暴卻無不為之動;

愛又是指引迷舟的壹顆星,

妳可量它多高,它所值卻無窮。

愛不受時光的播弄,盡管紅顏,

和皓齒難免不受時光的毒手;

愛並不因瞬息的改變而改變,

它巍然矗立直到末日的盡頭。

這首詩它歌頌了愛情的永恒和偉大,具有濃厚的思辯色彩,闡發了壹種近似教義的哲理,很耐人玩味和深思。

又如斐多菲的:

我願意是樹,如果妳是樹上的花;

我願意是花,如果妳是露水;

我願意是露水,如果妳是陽光;

這樣我們就永遠能結合在壹起。

而且,姑娘,如果妳是天空,

我願意成為天上的星辰,

然而,姑娘妳是地獄,

我願意永墮地獄之中。

這首詩又表現出西方詩人對愛情的追求的執著和頑強,蘊藉著壹種宗教的玄思和遐想,體現著壹種哲學的理性。

中國思辨哲學不發達,人為宗教觀念淡薄,因而中國人重視現實生活米鹽瑣屑,衣服錢財成為壹般夫妻關心最多的事情,不能向較高的地方發玄想,不能向高遠處有所企及。所以中國愛情詩缺乏人生的思考和宗教的情操,這也導致了中詩不如西詩那麽深廣遠大。

在西方,女子地位較高,教育也比較完善,加之人文主義思想的啟蒙。女性是男性附屬品的觀念很少,她們的“德”、“言”、“容”、“工”不是為男子的賢內助的標準。她們在人格上享有同男子壹樣的尊嚴。合則留不合則去的思想從古至今壹直占上風。寧可離婚,而不遷就,因此,西方女子在學問和情趣上可以和男子進行朋友的默契欣合。男女相悅,婚戀合壹的現象是比較普遍的。這方面動人心弦,當首稱小葡萄牙人——白朗寧夫人的十四行組詩,那枯木逢春的喜悅,火焰般的激情,全展現在她那優美的十四行詩裏。

而中國,由於中國固有的社會情形和倫理思想,婦女無法與男子平起平坐,無法與情人感情交流。同時文人不屑圍著女子的“石榴裙”轉,與他們相處的不是婦女,而是同僚和文字友,因此,男女戀愛相悅的詩,能盤看來,不及朋友交誼,贈答酬唱的作品多。許多詩人的集子中,關於友誼詩,往往占了半多。建安七子、李杜、韓孟、蘇黃、納蘭成德與顧貞觀等的友誼古今傳為美談。在西方人中,歌德與席勒、華斯與柯勒律治、濟慈與雪萊、魏爾蘭與蘭波等。雖然也以友誼著稱,但他們集中暢敘友朋樂趣的詩卻很多。

嚴格說來,文學是人們生命的直接呈現形式。然而從它從產生開始就被套上了政治的桎梏,從那以來,壹直有著詩樂政的傳統,強調詩樂為政治服務,,加以詩言誌,賦詩言誌理論的形成,使得“文以載道”,使文學蛻變為“明道”;“征聖”;“宗經”的工具。因此,中國古詩中以男女之情來譬喻君臣之誼,使愛情詩常有政治的色彩。這種情況是為中國古典詩所常有,而這是西方詩所絕無的情形。開以男女之情來譬喻君臣手法先河的,是《楚辭》的《離騷》。如其間的“眾嫉余之蛾眉兮,謠湯謂余以善淫。”“閨中既以邃遠兮,哲王又不寤”,“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為以蕭艾也”,“何離心之可同兮,吾將遠逝以自流。”實際上,這是政治上的失意,被讒見疏,用男女之情之比。到了唐代,這種手段發揮得淋漓盡致。請看王昌齡的《長信怨》的“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白居易的《後宮詞》的“紅顏未老思先斷,敘倚熏籠坐到明。”等等。甚至自已的文章合不合考官的口味,也要用新婚裝束合不合公婆的眼來作比:“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因此,有的詩的主題到底與政治有關,還是與愛情有關,撲朔迷離,令人難以理清。正因為如此,從前註詩註詞的人往往在愛情詩上貼上忠君愛國的徽幟。例如毛萇在《詩序》中毫無根椐的把諸如《關睢》《桃夭》等男女相悅的詩說成是贊美“後妃”的作品,又如張惠言把溫庭筠的濃艷香軟的《菩薩彎》十四章說成是“感士不遇之作”相反的是,近來有的人又走極端,把十足的忠君愛國的詩卻貼上愛情的”“商標”。例如,《離騷》《遠遊》壹類早有正確定論的作品,有人又認為是愛情詩,這可以說是亂作鄭箋,穿鑿解釋,強牽附會之舉。西方人是不會將政治主題與愛情主題相混淆的,但他們詩中宗教主題與愛情主題交叉滲透卻又是常有的。

以上筆者從幾個方面談了中西愛情詩思想內容的殊異,下面在淺析壹下中西不同的藝術風格。

劉勰說:“才有庸俊;氣有剛柔;學有淺滌;可有雅鄭;並性情所鑠;陶染所凝,是以筆區雲譎,文苑波詭者矣。”那麽中西愛情詩風到底怎樣呢?我們知道,西方文化是壹個具有激進性、個體性、開放性和吸收性的文化,西方各民族的性格是以感情奔放和大膽坦露為其特征,表現在文學上是對英雄史詩的推崇,騎士精神的謳歌,昌險行為的肯定,掀起狂飈突進式的運動;在美學上崇尚陽剛之美;在哲學上不斷以片面性的思辯,突破固有觀念的平衡,取得新觀念的躍進和突變;在藝術上崇尚震人心魄的戲劇沖突,用藝術形象對運動和角力精神加以張揚,這壹切的壹切,都使得西方愛情詩的手法是開放式的,筆調直率大膽,鋪陳。每每帶著激浪巨濤似的情感,狂飈閃電似的想象,驚世駭俗的誇張,而且還常用大自然的背景來襯托,那大海怒濤;狂飈暴風;峭壁懸崖;荒谷沙漠在中國詩中很難與愛情詩聯系在壹起。我們下面來讀拜倫寫的與海蒂的戀情描寫:

他倆信步漫遊,手兒相攜,

在閃閃發光的卵石,貝殼上躑躅,

踏過平滑堅實的灘頭沙礫,

這久經剝蝕的,荒涼的藏身之地,

由風雨形成,卻儼如匠心構築,

他們倆進來歇息,互挨著臂膊,

順從了絳紫暝色的撩人的魅惑。

他們仰望天穹,那飄遊的彩霞,

有如玫瑰色海洋,浩瀚而明艷,

他們俯眺那波光粼粼的大海,

壹輪圓月正盈盈的升上海面;

聽得見浪花在飛灑,輕風徐來。

得見對方黑眸裏射來的熱焰——

覺得四目交窺,他們的雙唇,

使互相湊近,黏接,合成壹吻。

提倡情感的宣泄提倡“日神”的崇高和“酒神”的狂歡,以便在情感宣泄中獲得心靈的舒暢,在酒神的狂歡中去尋求審美的快感,是西方具有典型性的愛情詩,易使讀者驚心動魄而有壹瀉無余之感。西詩的情調是剛性美,充分體現了愛情是生命的動力的觀念。

中國文學越禮縱欲,主張“樂而不淫,衰在而不傷,發乎情止乎禮”,因此,雖然中國詩主張抒情言誌,但卻又提倡節制情感,勿過勿濫,主張在克制中和,文質彬彬在安貧樂道中走向物我兩忘的境界,所以中國愛情詩所呤詠的愛情是遮掩的。“千呼萬呼始出來,猶抱瑟琶半遮面。”愛情只是生命的潛流。重柔性美,情調含蓄,隱約;綿長;委婉深沈;細膩;講究“言近而旨遠,辭淺而又深,雖發語已殫,而含意未盡”;使人“望表而知裏,捫毛而辨骨,睹壹事於句外,反三隅於字外。”男女相遇、相識、相見、相愛、相別、相逢,,以大自然的曠野景物為陪襯的極少,而常在小橋邊、溪水側、月光下、柳樹旁、孤亭客舟裏;四周的清風朗日;鳥語花香;小橋流水;湖光山色;幽谷小徑;雲霞虹霓給人帶來藝術的感覺,情緒的感染,識讀的底蘊。中國人的內心很多是鎖閉式的,愛情的發生更多是在室內,所發愛情詩中的“小樓”、“銹閣”、“畫堂”、“回廊”、“別巷”、“深宮”、“雕欄”以及亭、榭、軒、廟、塔等屢見不鮮,這在讀者的生理和心理上不會出現,緊張,急迫和不可遏制的情緒沖動,符合中國人平緩、親切、輕松隨和、舒坦、閑適、寧靜、愉快等心曠神怡和審美習慣。試讀下面幾首詩:

惆悵夢餘山月斜,孤燈照壁背紅紗,小樓高閣謝娘家。 暗想玉容何所似,壹枝春雪凍梅花,滿身香霧簇朝霞。《浣溪沙》(韋莊)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欲度香膽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 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菩薩蠻》(溫庭筠)

樓上黃昏杏花寒,斜月小欄桿。壹雙燕子,兩行征雁,畫角聲殘。 倚窗人在東風裏,灑淚對春閑,也應似舊,盈秋水,讀春山。《眼眉兒》(左譽)

這些詩,兼有人物,情緒和背景,而意境深遠開闊,蘊藉清逸淡遠,感情疏淡悠長,有“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的韻致。

在中國,從詩歌的體裁上來看,最能表現愛情的濃麗旖旎的透骨艷語的莫過於詞,它是比中國的四、五、七言古詩和律詩成就高的精口。繆鉞先生在《論詞》壹文中曾提出了精辟的見解。“詩之所言,固人生情思之精者矣,然精之中復有更細美幽約者焉,於是不得不別創新體,詞遂“肇興。……要眇之情,淒迷之境,詩中或不能盡,而此新體反適於表達”。可見詞與詩的內容是有區別的。詞主要言“更細美幽約”的“人生情思——愛情”。此為“詩之所不能言也”。孔子在刪詩時曾說:“詩三首,壹言以蔽之,日:思無邪”。可見無邪之思,是禮教範圍內的思想,是詩的主要題材。所以詩具有獨特的功能,可以“經夫婦,楊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邪思”的愛情自然不再歸入詩之正宗,即使能擠進,也是微乎其微,鳳毛麟角了。於是,那詩中所不能言的“要眇之情”,也就在詞中找到表現它的壹席之地。同時詞又具有其它詩體難有的靈活和精巧,它容量雖小,卻令人小中見大,神遊八方,並且能常以其石破天驚之魄力,沖破衛道者的禁區,大膽表現“正人君子”難以啟齒,無人可訴的愛情,將愛情赤裸裸地披露於世人面前,無絲毫的掩飾,因而在言情上,它比詩具獨異的生命力,更強的藝術魅力。

請讀下面兩首詞:

夜夜相思更漏殘,傷心明月憑欄桿,想君思我綿衾寒。咫尺畫堂深似海,憶來唯把舊書看,幾時攜手入長安?《浣溪紗》(韋莊)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壹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思帝鄉》(韋莊)

這些“熏香掬艷,眩目醉心”是“清艷絕倫”的詞句,若寫入詩中,在壹般人眼中便會顯得輕薄,而在詞中,不僅立意新穎,情真意切,力透低背,蕩入魂魄,扣人心弦,而且對封建禮教具有很強反抗意識,表現了政治束縛的減弱,文學自覺時代的深入。西方詩以表達愛情為榮,不論是婚內戀,還是婚外戀。中國詩的主要功能是“言誌”,愛情題材不能登大雅之堂,婚外戀尤所諱言,只有詞在這個方面最能與西方愛情詩相匹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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