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阿彌是中世紀日本最為著名的戲劇大師,他對於日本戲劇的貢獻,不僅限於能的創作和表演,而且還在於他運用自己的經驗和智慧,創立了能的美學觀念和理論範式。
世阿彌(公元1363—1443),原名服部元清,幼名藤若丸,佛名世阿彌。受父親的影響。他自幼受能樂藝術耳濡目染,得其真傳,積累了很多舞臺經驗。在他21歲時,其父觀阿彌在新熊野神社表演能樂《翁之年》時,得到了足利義滿將軍的激賞,於是,他們父子壹同被召入將軍幕府,成為受人敬重的能樂藝人。觀阿彌被授予“觀世大夫”的職位,世阿彌則跟隨父親,在京都的文化環境中韜光養晦。
在世阿彌22歲時,父親觀阿彌不幸逝世,他繼承了將軍對父親的封號,繼續留在幕府中,潛心鉆研能樂藝術。他博采眾長,革新創造,使得這壹藝術形式越來越向著優美,典雅、洗練的古典美的境界邁進,並日漸成熟和完善。世阿彌本人不僅在20多歲時已在演藝界風靡壹時,而且成為日本中世紀戲劇藝術的集大成者。在至今存世的能樂劇本中,經世阿彌之手創作的,就達100部以上,如《熊野》《敦盛》等,他還寫作了20多部有關能樂藝術的理論著作,如《風姿花傳》(又名《花傳書》)《花鏡》《申樂談儀》《能作書》等。
然而,在他的精神沈浸在能樂藝術美妙的境界的時候,他的人生卻逐漸走入了壹個不太美妙的階段,1429年,原本垂青於他的藝術的足利義滿將軍退位,其第三代足利義教將軍繼位後,對世阿彌及其兒子的藝術不甚熱心,轉而支持世阿彌的侄子服部元重,即音阿彌。在足利義教將軍的授意下,幕府中原本應由世阿彌之子因襲的封號、職位,都加在了音阿彌的頭上。世阿彌深感失意和落寞。在他的晚年,境遇每況愈下,遭受種種冷遇和打擊,甚至在古稀之年被流放到了左渡島,獲釋後僅兩年,即默然逝於京都。
在中世紀的日本,由於能的技藝是世代相襲,秘而不宣的,因此,世阿彌以手抄本的形式流傳至今的理論著作,便越發顯得彌足珍貴。《風姿花傳》是世阿彌的重要著作,也顯示著他有關能樂的審美理想。全書***有7章,內容涉及演員如何訓練演技。提高素養,如何在表演中處理好寫實與象征的關系,藝人如何創作有藝術感染力的能樂劇本,如何使能樂達到幽玄的美學境界,以及能樂藝術所形成的風格流派,所走過的奇妙歷史等等。
世阿彌在其理論中提出了“幽玄”之美的概念,使之為中世紀的日本人廣泛接受,並沿用至今。這個概念的表述是借用了中國的詞匯,在不同的時代它又被賦予了不同的解釋,因此在理解上便會出現壹些歧義。總的說來,它是指能樂這種藝術所追求的至真至美的美學境界。“幽玄”這個詞匯本身,即含有高雅脫俗、深邃玄妙,意遠旨深之意,與其說它是指壹種風格,毋寧說是指壹種意境。世阿彌自己把“幽玄”解釋為“惟美而柔和之風姿”,並認為,它應當與“物真似”密切相關,他說,“幽玄的”物真似“自成為幽玄”。
所謂“風姿”,蓋指能樂藝術之總體形象和意味之美,而“物真似”,蓋指藝術模仿所達到的境界像真實的事物本身壹樣。在這裏,世阿彌強調的是,藝術美的追求不應矯飾或過火,而應恰如其分,追求幽玄之美,不應脫離真實生活這壹藝術創造基礎和條件。
世阿彌將“幽玄”與“物真似”的觀念運用於能樂的表演理論中,提出藝術表現的日久彌新的問題,他認為能樂藝術應追究“花”的效果,“所謂‘花’這種東西,就是在觀眾心中感到的新鮮感……不管是什麽花,總不會永不雕落,長駐枝頭。”那麽演員怎樣才能使自己的藝術生命得以延續呢?世阿彌對此有專門的論述。他認為藝人們應當保持“花之種”。做壹個演員應該做到不失去自初學時期以來的各種藝風,在演出時,根據需要,從這些藝風中選取必要的演技來表演。在年輕時而能具備老後的風體,在老後而能具備年輕時的風體,這正是賴以喚起觀眾新鮮感的所在。因此如果隨著意味的上升將過去所習得的風體忘掉,這可以說是失掉‘花之種’;如果只保持每壹時期的‘花’開放,將‘花之種’完全失去。那麽,這將和折下來的花枝沒什麽兩樣,也就不可能期望它再開出‘花’來了。”在這裏,世阿彌提出了演員要保持藝術青春,除了要不斷地切磋技藝,增長知識外,還應保持藝術經驗的累積,不斷追求藝術表現的更高境界,保持藝術風格的壹致。
世阿彌對能樂表演的基本功非常重視,對唱、念、做、舞的功法都頗多論述。他認為,如果壹個演員只遵循表演的程式來進行表演,則猶如壹個初學的人,藝術創造才華便無從談起。能夠從音曲(念、唱)之中自然產生演技、動作,這是演早多年修煉的結果。好的能樂藝人,不僅要通過音曲來娛悅觀眾的聽覺。也應當通過完美的演技來娛悅觀眾的視覺,在塑造形象時,不可以簡單化或刻板化,表現人之勇敢剽悍時,要有柔和之心,使之不致過於粗獷;表演優柔之美時,也隱含壹點剛健,使之不致太軟弱。
此外,世阿彌對能的劇本創作也極為重視,他還比較早地提出了劇本作為壹劇之本的命題。他不僅對能樂做了類別上的劃分,而且要求藝人們應當同時具備編、演等多方面的才能。
世阿彌的壹生,是孜孜不倦、熱心於創造能樂藝術的壹生,也是對這種藝術形式不斷進行探索和總結的壹生。他對於日本中世紀戲劇的發展,無疑做出了非常重要的貢獻。他所留下的著述,顯示了東方戲劇美學追求的特點,豐富了世界戲劇的歷史文化寶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