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們不曾註意到,在我們的身邊,有這樣壹群人.他們每天在熙熙攘攘的街邊,演奏同壹種斷續的曲調。他們默默地看我們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在落日的余暉裏期待著有人會彎身投下壹或兩毛錢。我不想稱呼他們為“乞丐”,至少它們在靠著自己的勞動生存。他們也許蓬頭垢面,也許受盡了白眼。然而在我心目中,他們是有著另壹種形象的。
(壹)二胡
也許是以前拉過二胡的原因吧,我對民樂,尤其二胡總有壹種特殊的感情。每每在路上聽到二胡的聲音,總忍不住要停下細細傾聽。街邊的二胡和我們演奏的不壹樣,少了壹份飛揚與優雅,沈澱下來的是不進的滄桑。這樣的二胡多了壹分真實,然而卻有幾分隱隱的澀澀的味道。街邊拉的二胡,弓上總是不擦足夠的松香。於是聲音中自然沒有那種奢侈的圓潤,只是壹味不加修飾的嘶啞。二胡是低啞粗嘎的,長音蕭瑟得像大漠蒼涼的風,短音卻是含混不清的喃喃。聽不出是什麽曲調,那欲言又止的斷斷續續。他也似乎並不是講給誰聽的,只是自言自語的咿啞。二胡並不抱怨什麽,它是純粹的講述,講也講不清,講也講不完的故事。我總是看不到拉二胡的人的表情。他們永遠那麽專註。衣把弓,兩根弦,這似乎就是他們需要的壹切了。而唯壹能看清楚的是他們的手,也是黝黑的布滿了皺紋。只見可以看見硬硬的老繭,沾滿了白白的松香粉末。它們就這樣,在同樣沾滿松香粉末的弦上移動。顫指,揉弦,唱著那低啞的曲調。多少次,我希望我能夠走到壹個拉二胡者面前,說壹句:“妳的琴音不準了,我幫妳調調好嗎?”然後在那把凝聚了他所有滄桑的琴上,輕輕的試幾個音。然而又是多少次,我猶豫了許久,卻低下頭從他面前匆匆而過。我知道,我不屬於那把胡琴。
(二)笙
笙是淒涼悲愴的。它清亮的聲音壹直追著人很遠。
吹笙的人盤坐在天橋的欄桿旁。他的笙烏烏的,向他的臉壹樣。他並不老,但臉上的皺紋壹道道深深地陷進去,像刻上去的。他吹奏的曲子幽幽怨怨的,也直想刻進人心裏壹樣.傍晚了,他也許是累了,笙的聲音輕飄飄的,那麽虛虛的。然而還是那麽有穿透力,七轉八彎地絮語。總是那悲而不泣,哀而不傷的調子。吹的人不覺,聽的人腸子已經想要壹寸寸斷掉了。每次我路過他,總是想辦法快快走,然而卻是逃不掉的,他的笙,清清亮亮的壹路追下天橋,很輕很細的尾音在腦海中縈繞,使人忍不住想回頭望壹眼。壹回首卻見他背對著夕陽,拖出細細長長的影子,而那淒清的笙,還是那樣悠長……
(三)嗩吶
我只見過壹次吹嗩吶的,然而這壹次就讓我永遠忘不了。
他站在繁華的街角,前俯後仰的吹他的嗩吶。嗩吶的聲音很獨特,柔和中透著壹股不羈的剛猛。嗩吶的音質也是很清很純,不含壹點雜質。高亢的曲調,有那種沖破壹切的灑脫。天已經快黑了,我想他應該還沒吃飯呢。而令我驚異的是,他吹奏的調子居然是《喜洋洋》!這是壹種輕快活潑的旋律,我很難想象以他現在的境遇,居然可以吹奏出這麽喜氣的曲子。他不但吹奏出來了,而且發揮到了極致。我不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麽,但我可以肯定,懷著哪怕是壹絲壹毫的悲戚的人,都無法像他這樣,將這種曲調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這種東西裝不出來的,我知道。
他還很年輕,也許只是壹時遇到了困難,不得不以這種方式為生。但不管怎麽樣,我佩服這種樂觀。嗩吶極富感染力,很快四周就圍了很多人。他裝錢的小罐壹點點滿起來,已經往外溢了,還是不斷的有人往地下放錢。我想,大家都會祝福他的吧。我很輕很輕的把錢放在地上,我不想讓他認為這是壹種施舍。他還是發現了,禮貌的彎下腰來致謝。
我已經記不清他的模樣了,可是那高亢的嗩吶聲,卻時時響在耳畔。
他們每天就在我們的身邊。走在繁忙的街上,匆匆之中,讓我們停下來,聆聽他們默默歌唱,聽他們的酸甜苦辣,喜怒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