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樂府敘事詩的藝術特點,我們認為首先應該是它善於運用鋪陳和烘托的手法。在漢樂府中,大量運用了鋪陳手法並取得了很好的表達效果,這種鋪陳手法的運用給人壹種強烈的畫面感,向讀者傳達了壹幅幅靜態的理想狀態,而這種靜態的狀態描寫對於詩歌來說是不太容易的,因為,詩歌是壹種語言藝術,時間的線性延續而不是空間的***時展開,所以詩歌要想給人壹種完整的畫面感確實需要壹定的藝術造詣,漢樂府的偉大之處正在於它做到了這壹點。如《陌上桑》中對秦羅敷壹身服飾的描寫以及行人對她的反應,完全是對壹個***識空間內各個組成部分的描述,並通過各個組成部分的拼合形成壹個大的完整畫面,這種畫面完全是靜態的,至於它的動態效果完全是要靠讀者的想象來完成,所以漢樂府詩歌鋪陳手法的運用為我們提供了壹幅幅骨幹的靜態畫面,並增加了我們想象的空間,使詩歌在靜態畫面和動態想象中得以豐富鮮活。
其次,我認為漢樂府敘事詩的另壹個特點是其敘事的不完整性。漢樂府敘事詩在敘述壹個事件的時候,不會完整地將事件的每壹個過程都陳述出來,它只是在整個故事中截取最有價值、最核心並最能表達作者思想的部分加以詳細描述,至於那些無關主題的情節會毫不猶豫的刪掉,有時甚至連原因、結果和開端、結束等重要敘事部分都徹底省略。如《東門行》:“出東門,不顧歸;來入門,悵欲悲。盎中無鬥米儲,還視架上無懸衣。拔劍東門去,舍中兒母牽衣啼:‘他家但願富貴,賤妾與君***哺糜。上用滄浪天故,下當用此黃口兒。今非!’‘咄!行!吾去為遲!白發時下難久居。’”這首詩敘述是不完整的,他只講述了壹個男子被逼無奈要出門走險並與其妻子的壹段對話,至於事件的原因其只是在主人公心理活動中點出,而關於他出東門到底要做什麽以及最後結果如何根本都沒有交代,整首詩只是講了主人公出門的壹小段時間內發生的事,而前後的過程都是空的。這種寫法可能會給人壹種突兀和不徹底的感覺,但應該看到漢樂府詩基本上都是在借事言理,其註重的並不是事件的完整性而是事件的代表性,《東門行》只不過是借助主人公出門前的這壹場面來揭露社會現實,來表現人民群眾生活的窮苦。這與西方的敘事詩有明顯的不同,西方的敘事詩是對有壹定長度故事的模仿,其偏重於事件的再現,而漢樂府敘事詩偏重於表現。從敘事的角度看,這顯然是壹種缺欠,但從另壹方面考慮,卻提高了作品的概括能力,突出了言理的效果,給讀者更明確的褒貶觀念,使詩歌主題更明顯、更裸露。 這裏我們要明確壹點,我們說其敘事不完整並不是說它在敘事中描寫不細致、完整。
其三,它的藝術特色還表現在多用對白或者獨白的手法。樂府是漢代的音樂機關,它的主要任務就是采集民歌並制譜、配樂、進行演唱,而後就把漢樂府所采集的民歌成為樂府。因此樂府詩歌本來就是說唱的,這其中對白與獨白的運用則不可避免。如《十五從軍征》: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
道逢鄉裏人,家中有阿誰?
遙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烹谷持作飯,采葵持作羹。
羹飯壹時熟,不知貽阿誰。
出門東向望,淚落沾我衣。
這首詩既運用了獨白(羹飯壹時熟,不知貽阿誰。出門東向望,淚落沾我衣。)也運用了對白(道逢鄉裏人,家中有阿誰? 遙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的技巧描繪了壹個“少小離家老大回”的老兵返鄉途中與到家之後的情景,抒發了這壹老兵的情感,也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現實,具有壹定的典型意義。這種白描手法敘事寫人,層次分明,語言質樸,讀來另人感動不已。
又如《孤兒行》:
孤兒生,孤子遇生,命獨當苦。父母在時,乘堅車,駕駟馬。父母已去,兄嫂令我行賈。南到九江,東到齊與魯。臘月來歸,不敢自言苦。頭多蟣虱,面目多塵土。大兄言辦飯,大嫂言視馬。上高堂,行取殿下堂。孤兒淚下如雨。使我朝行汲,暮得水來歸。手為錯,足下無菲。愴愴履霜,中多蒺藜。拔斷蒺藜腸肉中,愴欲悲。淚下渫渫,清涕累累。冬無復襦,夏無單衣。居生不樂,不如早去,下從地下黃泉。春氣動,草萌芽。三月蠶桑,六月收瓜。將是瓜車,來到還家。瓜車反覆。助我者少,啖瓜者多。願還我蒂,兄與嫂嚴。獨且急歸,當興校計。亂曰:裏中壹何譊譊,願欲寄尺書,將與地下父母,兄嫂難與久居。
《孤 兒行》這篇作品用白描的筆法揭示平民百姓經濟上的貧窮,勞作的艱難,並且 還通過人物的對話、內心獨白,表現他們心靈的痛苦,感情上遭受的煎熬。
因此,對白或者獨白的手法應該是兩漢樂府敘事詩的壹大藝術特色。這種手法的運用不僅推動故事情節的發展而且塑造人物的鮮明特征和表達人物的心理感受。此中技巧方法是值的我們借鑒的。
除以上藝術特色外,袁行霈主編的《中國文學史》認為兩漢樂府詩作者在敘事中別具慧眼的選擇常見生活情節,捕捉偶然性、突發性事件。如在現實生活中,棄婦遇故夫的機會通常是很少的,而且往往 是有意回避。收錄在古詩類的《上山采蘼蕪》寫的就是棄婦與故夫 的邂逅的偶然事件。而相和歌辭《艷歌 何嘗行》以鵠喻人,寫的是壹個突發事件。夫妻同行,妻子突然生病,兩人不得 不中途分手,淒淒慘慘,淚落縱橫;在選擇敘事題材時,作者又表現出明顯的尚奇傾向。如郊廟歌辭有《天馬》詩敘述此事, 張騫通西域之後引進苜蓿,雜曲歌辭《蜨蝶行》就特意提到這種植物。
對於兩漢樂府敘事詩的三種主要的藝術特色,我們認為這些藝術技巧和方法的作用有以下幾點:首先是獨白或者獨白的手法推動故事情節的發展,塑造人物的鮮明特征和表達人物的心理感受。其次鋪陳和烘托的手法增加了我們想象的空間,寫盡了作者的主旨詩意。最後敘事的不完整性。豐富了現在的典型說。
對於兩漢樂府敘事詩藝術特色,我們做如上分析。其目的是為了豐富或者說是指導我們的詩歌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