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講壇”主講人之壹、武漢大學“四大名嘴”之壹、著名國學專家李敬壹教授,做客中南民族大學工商學院時,痛斥現在網絡上出現的不規範用語及火星文。李敬壹認為,如今網絡語言泛濫,從不規範的潛詞造句,到不知所雲的“火星文”,充斥網上,糟蹋了祖宗和傳統經過幾千年形成的漢語言文字體系。
雖然記者在李敬壹教授的名字前加了那麽多嚇人的定語,宕子我仍然不得不說,教授先生,妳錯了,網絡語言並沒有妳老人家想像得那麽厲害,它糟蹋不了祖宗和傳統經過幾千年形成的漢語言文字體系——妳老人家斷錯了案,糟蹋了妳老人家心中神聖的祖宗和傳統另有其“人”。妳老人家真不愧為“四大名嘴”之壹呀,平常習慣了信口雌黃倒不打緊,可在學術問題上,說出的每壹句話卻都得有充分的理據支撐,相信這麽簡單的道理妳李大教授不會不知道吧——妳老人家說網絡語言糟蹋了傳統,可有什麽實證依據,另外,傳統被網絡語言糟蹋過程的運行機理又是什麽呢?
宕子我之所以認為網絡語言糟蹋不了咱的祖宗和傳統,首先是因為網絡語言流行的範圍有限。網絡語言雖然有向網絡之外擴散的趨勢,如壹些80後、90後的寫手在寫作中大量使用這種不規範的語言,但其主要傳播渠道仍然只是在網絡上,而且使用人群主要也主要只是部分青少年。在日常交流中,如果大量使用網絡語言,就會發生交流障礙,因此,就算那些追趕時髦,標新立異,喜歡使用網絡語言的青少年,在這種場合中壹般也不會使用它——在大部分時間,他們所使用的還是正常的漢語和漢字。何況,就算將網絡語言視為壹種“語言汙染”,可任何語言體系都象水體壹樣,對汙染有壹定的抵抗能力——當水體遭到汙染時,在壹定限度內,都能憑借“自然凈化”的作用,恢復到汙染以前的狀態。而且,在每壹個時代,都存在壹些特殊的群體,他們在特定的場合使用壹種特殊的語言進行交流——如行話、黑話、暗語之類,就屬於這種語言。這類語言具有與網絡語言類似的特征,也經常侵入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的文本交流與口語交流實踐,似乎也並未見得已經糟蹋了我們的祖宗和傳統,由此看來,網絡語言同樣不會。
此外,作為描述和建構世界的工具,新事物的出現總是會催生出新的語言。在此意義上,語言是時代的鏡子,總是隨著時代的變遷而發生變化。在語言的變遷中,存在壹個“自然選擇”的過程,那些適應時代需要的,表現力強的`詞匯往往會沈澱下來,成為民族語言傳統中有活力的組成部分,而那些已經過時,或表現力比較弱的詞匯則會漸漸地淡出人們的視野,或通過改變其意義及用法而生存下來。所謂“流水不腐,戶樞不蠹”,正是這種可能被李敬壹教授視為“糟蹋了祖宗和傳統經過幾千年形成的漢語言文字體系”的新的詞匯和用法的不斷沖擊,為每壹種語言註入了新鮮的血液,豐富了我們的語言文字體系的表現力。
不可否認,在當前,整個中國正處於文化大滑坡的時代,我們博大精深的傳統文化確實也同時被糟蹋了,但傳統文化被糟蹋的原因絕對不是網絡語言——在壹定程度上,二者是同壹根藤上結出的兩個病態的果實。與器物的傳承不壹樣,文化的傳承其實是壹種“重估壹切價值”的創造性過程,即通過對傳統文本的重新解讀,使傳統文化在每壹代人的頭腦裏獲得再生,以應對現時代新出現的各種問題。這壹過程最需要的能力即是創造能力與思辨能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壹個民族的“文化危機”往往也就是該民族創造能力與思辨能力的萎縮、衰退——甚至缺失——的危機。
法國作家與思想家邦雅·曼貢斯當在《古代人的自由與現代人的自由》壹書裏說:“思想乃萬事之本:工業,兵法,以及所有的科學和藝術,都需要運用思想。它是它們進步的原因,通過對這種進步的分析,它也開闊了自己的眼界。如果專橫權力試圖束縛它,道德觀念就不會再健康,實用知識就不會再精確,科學發展就不會再活躍,兵法就不會再進步,工業就不會再有新的發現而繁榮。人類生活最高尚的部分如果受到攻擊,很快就會感覺到這種毒害作用逐漸向最遙遠的地方蔓延。妳以為妳只是剝奪了它某些多余的自由,或者刪除了某些無用的虛飾,實際上妳那有毒的武器正好戳到了它的心臟。”
到底是什麽玩意剝奪——甚至扼殺——了國人的思想,並進而“糟蹋了祖宗和傳統經過幾千年形成的漢語言文字體系”,還是留待李敬壹教授去細細地研究罷,宕子我才疏學淺,且人微言輕,缺少足夠的話語權,縱使略有發現,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