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倫敦新聞畫報》上刊載了壹則西方人類學家在西藏的見聞。
這位學者在甘肅卓尼寺見到了壹幕令他驚奇的景象——成千上萬的人正對著壹副懸掛在懸崖上的巨大的編織物跪拜。
他於是在這篇文章的標題對這壹禮儀進行了壹個有趣的描述:“對於神聖掛毯的頂禮膜拜”(Adoration of a Sacred Tapestry)。而這個他描述的古怪儀式,其實就是藏地的“曬佛節”,當然,是他眼中的。
《倫敦新聞畫報》上的文章
對藏地有了解的人,多少聽說過“曬佛”或“曬佛節”。
而每年的二月或八月,也都有許多人奔赴千裏去到郎木寺或哲蚌寺,為的就是壹睹“曬佛”的盛況。
“曬佛”之所以能有如此盛名,除了這壹佛事的浩大與殊勝,更加重要的,則是因為它凝結的藏傳佛教的傳統與文化。
哲蚌寺曬佛節
“曬佛”是個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表達。
想也知道,這壹活動的主要內容就是展示佛像,因此曬佛通常又被稱作“展佛”、“瞻佛”,前者說的是物件,後者指的則是觀者。
不過,到底曬的是什麽佛,又到底要怎麽曬,這恐怕就不是可以“顧名思義”的內容了。
歷史上的曬佛儀式
通常來說,“曬佛”曬的都是大佛唐卡。
這些唐卡多是各個寺院的鎮院之寶,不僅材料珍貴、工藝精制,更為重要的是尺寸極為驚人,稍小的或許長寬幾丈,大的甚至有長寬十余丈。
由於尺寸如此之大,這些精雕細琢的聖物與藝術品很難找到相匹配的殿堂來供奉,平日裏很少有機會能展開,多是收卷安放在寺院藏經閣等地。
布達拉宮每十二年舉行壹次展佛
但唐卡的繪制,歸根結底是為了禮拜和觀想。
如果沒有得到展示,其內在的意義就總是缺失的狀態;而曬佛,就是為這些神聖的唐卡匹配了壹個展示及供人瞻仰的時空,進而顯示佛陀的威嚴莊重與佛法的精深玄妙。
除了神聖性的理由,曬佛還有更加“世俗”的理由,即為這些常年“不見天日”的唐卡進行清潔,借由日光除潮去濕,達到防黴防蛀的目的。
甘肅郎木寺規模浩大的曬佛活動
這些巨大的唐卡多以釋迦牟尼佛或三世佛為主尊,四周還會環繞諸多菩薩、天王及護法。
不同的寺院有時還會根據自己信奉的宗派,展示壹些其他的佛菩薩像或尊者像。
因此,壹幅或壹組巨型唐卡,常常就是壹次佛國在人間的再現。而觀者在瞻仰唐卡之時,也就找到了壹個親近佛國與感受佛法的路徑。
塔爾寺曬佛節中展出的宗喀巴尊者唐卡
值得說明的是,人們通常將“雪頓節”與“曬佛節”相聯系,但其實兩者有所不同。
曬佛大多在曬佛節舉辦,可曬佛節並不是壹個嚴格意義上的統壹節日,它具有很強的地方性及差異性,大多是依據寺院的曬佛活動而得名。
由於很多寺院會選擇在雪頓節期間曬佛,曬佛節與雪頓節在壹些地方常常就會重合,因此才有雪頓節就是曬佛節的誤解。實際上,曬佛與雪頓節之間是個“既不充分也不必要”的邏輯關系,前者更像是後者供選擇的壹個選項。
除了曬佛,雪頓節還有藏戲、祭神等活動
“曬佛”雖然是藏區***有的文化,但不同的地方往往會選擇不同的時間。
除了最具盛名的雪頓節哲蚌寺曬佛,塔爾寺通常在藏歷正月十五或六月初七曬佛,拉蔔楞寺和郎木寺是正月十三,紮什倫布寺則是四月十五。
除此以外,四川石棉的木雅藏族是在冬月十五,西藏強巴林寺的曬佛在五月三十,甘肅天堂寺的曬佛在六月初六,吉林妙因寺則是六月十五……由此可見曬佛壹事在日期上的差異之大。
木雅藏族的曬佛節
除了日期的選擇,曬佛的時長和儀式過程也有很大不同。
如哲蚌寺的曬佛通常在晨曦時分舉行,大約淩晨三四點開始,太陽升起即結束;塔爾寺則在清晨八點左右,壹般持續壹兩個小時;但木雅藏族的曬佛卻能從早到晚持續壹整天,除了觀瞻祈福,還有大量的狂歡活動。
這些曬佛儀式往往伴隨著奏樂聲開始,在儀仗隊的引領下,由僧人和信眾扛著卷好的唐卡壹步步走向曬佛臺,伴隨著眾人的恭迎,唐卡被擡到曬佛臺上,主事的僧人負責誦經、祈福、做法,接著徐徐展開佛像,接受信眾們的禮拜。
曬佛儀式中的僧人
此時,曬佛臺上是壹副巨大的唐卡,繪制著的是至高的神靈,在金色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曬佛臺下,則是壹群又壹群虔誠的信眾,排著隊伍前赴後繼,卑微而恭敬地向佛像獻上哈達和自己珍視的財寶。放眼望去,他們仿佛只是壹個個移動的小黑點,接受著來自神靈的審視目光。
曬佛節中的信眾
這種尺度感的強烈的沖擊與對比,或許隱喻的正是人類與那些強大力量的關系。
在大尺度的事物面前,人們往往更能感受自己的渺小與無力,正如壹顆在暴風中搖曳的葦草。
但也正如帕斯卡爾所說的,這是壹顆能思想的葦草,壹顆能感受到美好的葦草,他們願意向著清凈與光明,不斷不斷地生長。
甲和燈禪意生活平臺獨家特約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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