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的長沙城什麽樣？夢回南正街、南門口、坡子街

我壹覺醒來，發現自己站在壹條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馬路兩邊的建築多仿西式，都是壹間連著壹間的店面，以洋貨店和雜貨店居多。匾牌上寫的吳大茂針線店、李文玉金號、寸陰金鐘表行、太平洋百貨莊、介昌綢布店、大盛綢布店等。攝於1930年5月左右，在今解放路和黃興路交界處啊哈，看店名咯應該是黃興路步行街來，哦該變噠咯哈式樣？我正有點摸不著頭腦，後面就被人撞了壹下：「 ”鄉裏別，莫擋噠路羅。”我壹看，原來我站在路的中央，這條路雖不寬，人卻真多，壹眼望去是摩肩接踵而過、川流不息的人流。我站在路中間還真是擋噠路。這條街道駢羅列布、鱗從雜沓，正是民物殷闐、車水馬龍所在。間或還有幾臺黃包車，往來如織。低頭看自己的穿著，壹件破破爛爛的粗布短褂，腳踏壹雙草鞋，可不就是個正宗的鄉裏別？紅牌樓。攝於1930年5月左右，在今步行街北段，黃興路的蘇家巷至育英街之間再看路人的穿著，多為長袍馬褂，間或也有幾個穿老式學生裝的，應當是民國時期的打扮。難道是我穿越了？我穿越小說看得多，對穿越這種事也是蠻相信的，把心壹橫，怕懶得，反正老子會打算盤會做帳，平素別個都喊我帳房先生，這世界，走到那裏都需要帳房先生，老子有手藝傍身，就是在民國也餓不死。心裏壹想通，我就四下逛了起來，這裏既然就是以前的黃興路，那就應該叫做南正街。往北走可通往司門口、紅牌樓、八角亭。往南應該就是南門口。長沙老地圖南門口，顧名思義應該就是長沙城的南門，我看看有門冒。走到前面壹看，噫？只有壹段破破爛爛的城墻，冇得門。這才想起史書上講長沙的南門在清末就拆掉了。咯段城墻應該還是明朝留下來的。沒想到南門口和今天壹樣熱鬧。正像有首民謠說的：「 ”提起那南門口，冒事莫往那邊走，人又多，路又窄，壹天擠得到斷黑”。我壹路逛來，發現最多的還是洋貨店和雜貨店，當然也少不了藥店和與飲食有關的商店，今天還在的品牌有中 *** 藥局、四怡堂藥鋪、德茂隆醬園、德園包點、李合盛 *** 牛肉、九如齋南貨店等等。如此熱鬧的街道，街上自然少不了那些流動賣藝者的身影。有牽著小猴背著木箱敲著小銅鑼耍猴把戲的；有帶著刀槍棍棒胸脯拍得嘭嘭響的習武賣膏藥的；還有拉著個四周裝有八個供人觀看的小孔的大木箱在路邊大聲吆喝「 ”快來看，快來看西洋鏡啊！”的所謂「 ”拉洋片”的；還有修鎖配鑰匙的、修整皮鞋套鞋洋傘雨傘的……路上人來人往，各有各的行頭，各有各的吆喝，我看得眼花繚亂，聽得余音縈繞。我對那「 ”拉洋片”的頗有興趣，在那大木箱前駐足不前，那「 ”拉洋片”的是個三十左右的胖大漢子，看我躍躍欲試的樣子，吆喝得更起勁：「 ”快來看，快來看了，蕭朝貴戰死長沙城，二十四片連看，只要三個銅板。” 這拉洋片是中國的壹種傳統民間藝術。表演者通常為1人。使用的道具為四周安裝有鏡頭的木箱。箱內裝備十數張圖片，並使用燈具照明。表演時表演者在箱外拉動拉繩，操作圖片的卷動。觀者通過小孔上的鏡頭觀察到畫面的變化。通常內置的圖片是完整的故事或者相關的內容。表演者同時配以演唱，解釋圖片的內容。演員用繩索上下拉動替換。木箱旁裝有用繩牽動的鑼、鼓、鈸等，表演者邊唱邊以另壹手控制打擊樂器伴奏。演唱語言通俗易懂、生動活潑，其內容多是勸世之作。語言幽默、詼諧。我伸手進口袋壹摸，不錯，還有幾個銅板，遞了三個銅板給那胖大漢子。就急猴猴地彎腰將眼睛湊近那大木箱上的小孔。那漢子不急不忙地收好銅板，清了清嗓子，壹手慢慢地拉動拉繩，讓洋片轉動起來，壹手敲了下銅鑼，用長沙評彈的韻律搖頭晃腦地吟誦起來。我看得津津有味，聽這漢子念的長沙彈詞，雖說是村言俚語，卻也抑揚頓挫、朗朗上口，道出長沙人那不服輸的性格。我在看「 ”拉洋片”，旁邊壹堆看熱鬧的人圍著聽，壹人好奇地問：「 ”這蕭朝貴真是死在南門口嗎？” 那胖大漢子呵呵壹笑：「 ”這西王還真是死在前面的妙高峰下。” 他接著說道：當年太平軍從廣西起事，壹路陷桂林，攻全州，北進湖南，西王蕭朝貴統帥前軍進入湖南後，所攻必克，節節勝利，直抵長沙城下。在攻打長沙的時候主攻南門，蕭朝貴親臨前線，在南門外妙高峰執旗督戰，卻被清軍從天心閣發射炮彈擊中胸部，回營後因傷勢太重而亡。太平軍圍攻長沙81天，長沙守城軍民眾誌成城，楞是沒有讓太平軍踏入城池半步，在此無功而返。太平軍後來又打過壹次長沙，那是在定都南京以後。太平軍為鞏固南京舉行了西征。入湘西征軍由石祥禎、林紹璋等指揮，先後在嶽州、寧鄉、湘陰、靖港、湘潭等地與曾國藩的湘軍激戰。太平軍當時的戰略，是先占領長沙外圍的城邑，形成包圍之勢，而後奪取長沙。開始太平軍取得了較大的勝利，但是，太平軍在湘潭的作戰卻遭受重大失敗，傷亡1萬多人，其他各地的勝利都因此化為烏有，長沙終究沒有打下，西征入湘的太平軍只得撤圍。旁邊壹個年輕伢子聽那漢子說完後不解：「 ”咯長沙城墻也不高，城池也未見得有多堅固，無險可守，太平軍怎麽會打不下？” 咯就輪到我這個讀噠書滴人來講噠，我拍了拍年輕伢子的肩說：「 ”妳咯肯定是冒讀得書，這長沙城的歷史和我湖南人的精神妳還不夠了解。今天我就給妳補補課吧。我長沙古稱‘臨湘’、 ‘潭州’，春秋戰國時期楚國於此建城。建邑有二千多年了，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多次戰爭，長沙城卻很少被攻下過。主要原因是我湘人性格剛正質直，勇猛強悍，桀騖不馴，好勝尚氣。我三湘大地在古代被視為蠻荒之地，生存條件相對惡劣，今天的青山綠水在古代不過是窮山僻水。但所謂窮則變，變則通，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湖南人磨練出了霸蠻悍勇的性格。湖湘子弟是楚人的後代，‘篳路藍縷，以啟山林。撫有蠻夷，以屬華夏。不鳴則已，壹鳴驚人’。這是《左傳》中記述的古楚先民的創業過程。北宋時期湖南文人周敦頤的《愛蓮說》裏就說我湘人：‘中通外直，不蔓不枝’，楊度先生的《湖南少年歌》裏也說：若要中 *** 果亡，除非湖南人盡死。要想我湖南人投降，那是不可能的，每有外敵入侵，湖南人必同仇敵愾，軍民齊上場。三國時期關雲長戰長沙，只是因為他買通了守將黃忠，才兵不血刃拿下的長沙，這黃忠肯定不是湖南人。” 就聽旁邊有人鼓掌道：「 ”咯雜叔叔港得幾多好，湖南人有風骨!” 我壹看，鼓掌的是壹個穿長衫、戴眼鏡，教書先生模樣的年輕人，身高與我相仿，長身玉立，國字臉龐。竟有點像我爺老倌年輕時候的樣子。忙謙虛幾句：「 ”我也是打亂港呢。” 那人又問：「 ”叔叔妳貴姓？看妳咯打扮和談吐不蠻相符，難道是官老爺微服私訪？” 我忙說：「 ”我姓盛，就是壹個鄉下人咧，不過在私塾還讀噠點書。” 那人大喜：「 ”我也姓盛咧，我叫盛先茂，原來我們還是家門。叔叔是哪裏人羅？” 長沙流動書攤盛先茂？咯不是我嗲嗲的名字？咯穿越就穿得好來，碰到自己的嗲嗲，還喊我做叔叔。絕對不能告訴他我也是長沙人，不然好尷尬。我說：「 ”我叫盛枬子，是益陽人，到長沙來辦點事。” 我嗲嗲說：「 ”妳咯雜名字取得蠻好，這「 ”枬”字通「 ”楠”，「 ”檀枬靄靄，龍麝勛勛。”出自《敦煌變文集·維摩詰經講經文》，意思是念經的時候燒的檀香煙霧彌漫。蠻有寓意呢，我將來給我崽取名字也要用咯雜字。” 我心裏暗笑，咯雜字本就是妳崽名字中的壹個，被我拿來做筆名的。我問他：「 ”看妳也是蠻有學問的樣子，妳在哪裏做事羅？” 我嗲嗲說：「 ”我在第壹師範當老師咧，今天碰到家門叔叔我好高興咧，走羅，我請妳到火宮殿呷臭豆腐克。” 說完拉著我不由分說就走，兩人邊聊邊往前逛。這條街上吸引人的當然還有各種小吃，品種繁多，壹應俱全。這些小吃攤販不同於那些吆喝喧天的賣藝者，多是見縫插針地在街角店尾默默支開小攤，靠有香有色的美食吸引來往行人的眼球，勾起他們的食欲。賣轉轉糖的：用熬熔的飴糖在個轉盤和壹塊白石板上澆出龍飛風舞來；賣棉花糖的：那白如雪、甜如蜜、軟如綿、蓬蓬松松的棉花糖是孩子們的最愛；賣刮涼粉的：小攤上 *** 光滑、如玉如緞的涼粉，像壹座小小的堡壘，端端地放在紗籠裏，旁邊擺著醬油、醋、麻油、小蔥、蒜末水、榨菜、幹辣椒粉等調料，散發著誘人的光芒。賣湘鹵的：又稱熱鹵，分素鹵、葷鹵兩種，又叫「 ”三合壹”或「 ”四合壹”，就是將三種或者四種鹵好的東西摻成壹盤熱過上來算作壹份。素鹵有韭菜、豆幹、捆雞、芹菜、香菜等等，葷鹵有鴨寸骨、鳳爪、鴨架子、鵝腸、鴨掌、鹵肉、牛百葉等等，香氣撲鼻。還有肩挑食擔，手搖小銅鑼，賣餛飩的，俗稱餃餌擔子，壹邊做生意，還不忘敲兩三聲銅鑼，吆喝叫賣。賣壇子菜的：用玻璃壇子浸的酸蘿蔔、紅辣椒、長豆角。不但顏色喜人，而且是開胃極品，讓妳食欲大開。還有炸糖油粑粑的、蔥油粑粑的、紅薯粑粑的，各種香氣混合在壹起，讓人食指大動。街上人好多，前行十分困難，我嗲嗲說：「 ”我們繞點道走小路算噠，”他帶著我過街穿巷，擠出壹身臭汗，好不容易拐進壹條偏僻的小巷。我心想按方位來說這裏應該是大古道巷，和旁邊的小古道巷是兩條平行的街巷。大古道巷東至縣正街，小古道巷東至磨盤灣。從喧囂的南門口步入大古道巷數十米，立有壹碑，上書「 ”洗藥有仙留勝跡，題橋無地吊蕪苔。幸鄰泮壁存文獻，時接宮縣到講臺。”講的是隋唐年間著名醫家孫思邈隱居長沙時，經常在此洗藥，留下洗藥庵與洗藥井。我想考考我嗲嗲，就故意問他：「 ”妳們長沙的地名就是怪，咯種破巷子叫古道巷，前面叫‘壹步兩搭橋’，小古道巷裏還有個地方叫‘南倒脫靴’，不知道都是些什麽意思”。我嗲嗲微微壹笑：「 ”妳看前面那家徐永盛古玩店，據說是百年老店了，這裏當然是古道了。” 他接著說：「 ”我雖然不是在長沙城裏面出生的，但是家裏很多親戚都住在城裏，從小在城裏玩，這些故事都聽長輩們講過。這兩條小巷確實是古道，是有史可查的長沙最老的街道，在久遠的歷史長河裏，這裏確曾有藥王進出小巷的身影。日復壹日，藥材的清香滿街流溢。青石板上，曾有病人痛苦蹣跚的腳步，曾有夥計奔跑的足跡。洗藥庵、洗藥井之於人們，洗去的不僅是藥香，更是痛苦和哀愁。 ‘壹步兩搭橋’是唐代護城河經過之處，因河上有兩座並列的橋，間隔距離僅壹步之遙，故稱‘壹步兩搭橋’。如今過去的護城河早已變成臭水溝了，兩座橋也只是搭在水溝上的兩塊石板而已。而‘南倒脫靴’則跟三國戰事有關，說的是關羽戰長沙時，漢降將魏延追殺長沙太守韓玄，韓玄意欲從城南向北逃跑，當跑到磨盤灣壹小巷時，為騙過魏延，有意將壹靴子脫下，靴尖朝南放著，因此就有了‘南倒脫靴’這壹名稱。” 太平街我看旁邊小古道巷裏有壹片好威武的公館，就問嗲嗲：「 ”咯應該都是有錢人住滴地方擺？” 嗲嗲講：「 ”是咧，咯邊往東叫吊馬莊，據說當年關羽大戰長沙時，曾把戰馬拴在這裏的樹上。長沙城南邊比北邊繁華，有錢人確實都是住得咯邊。咯巷子裏最有名就是劉嗲的公館。” 「 ”劉嗲是哪個羅？” 「 ”劉嗲叫劉賁予，是長沙名醫咧，從日本學醫回來的。” 我壹想，咯應該就是好有名的「 ”予園”，前些日子還在報紙上看過關於這老公館面臨拆遷的報道。民國名醫劉賁予是同盟會員，曾兩赴日本學醫，參與過護國運動和北伐戰爭，後來參與籌建了湖南公醫院。這是湖南第壹所由國人創辦的西醫院。這裏是他在長沙的住宅，後來毀於「 ”文夕大火”，1945年，其子劉建勛（也是名醫）在被燒毀的吊馬莊1號原址上新建了壹棟三開間的磚木結構中式公館，命名為「 ”予園”。時至今日，已近百年。我以前在這邊閑逛時看過「 ”予園”破敗的樣子，就好想看看它以前的樣子，跟嗲嗲講：「 ”我們克看壹哈好不？” 文夕大火前的長沙「 ”房子有麽子好看滴羅，走走走，還是先克呷臭豆腐克，呷完臭豆腐我請妳克豫園看戲。”他拖著我不由分說繼續往前走。我壹邊走心裏壹邊想豫園不是在上海嗎？怎麽長沙也有壹個？不曉得唱的是花鼓戲？湘劇？還是京劇？又想當年的文夕大火燒掉了半個長沙城，咯次穿越正好是個機會看看以前的老長沙城是個什麽樣子。有好多老公館可以去看看。文夕大火後的壹師範我正在記憶裏搜尋長沙城有記錄的老公館有哪些。還有，民國時候的長沙青樓在哪裏？找機會要我嗲嗲帶我去青樓找幾個小妹聽聽曲子什麽的。想得高興，不自覺地笑出聲來，就感覺被人踢了壹腳：「 ”半晚上發麽子夢天羅。” 再壹看，原來我睡在自家床上，剛剛被堂客踢了壹腳，她沒好氣地說：「 ”妳咯雜死鬼，又做噠麽子夢擺，還笑咯大壹聲。” 文夕大火後的長沙原來不是穿越，只是做了個夢，我心下十分懊惱，臭豆腐還冒呷到，青樓還冒看到影子，夢就做完噠。嗯，下次繼續夢。文/枬子，長沙生活集獨家發布。圖片來源於網絡，因不明具體出處而未註明，如有侵權請留言聯系。感謝作者的創作，為我們留下這些美好的生活記錄！歡迎大家踴躍投稿（關於長沙生活的各個方面題材稿件都行），我們壹起記錄長沙生活！投稿請加微信號：ms96218，或發送到郵箱：changshashj@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