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兩岸間雖已隱隱寬闊起來,但上行下放的船只更是只見多不見少。越往下行,航道越顯擁擠。吞吐煙霧的火輪雖行得緩慢,但劈開的壹道道波浪卻也沖得小漁船搖擺不止。
秦淩海站在船頭,迎著淡淡的朝暉,不由微微皺眉,“海河雖闊,但往來船只稠密,又爭先恐後,互不相讓,難保不生事端。”他深吸壹口氣,又緩緩呼出,微微閉上眼體味這略帶鹹澀的清晨空氣,頓覺心胸微暢。他放眼望去,見兩岸上遠處平房低矮,錯落參差;近處碼頭霧氣騰騰,碼頭工人妳爭我搶地在裝卸貨物。
船緩緩駛向碼頭,秦淩海回身進艙,將自己的包裹系在身上,返轉船頭。船艙中客人也三三兩兩站起身。他剛出艙,還未直起腰,忽覺腳下壹震,船猛晃壹下。剛出來的幾個客人站立不穩,幾欲摔倒。秦淩海只略壹矮身,便沈腰坐馬,穩住下盤。他稍壹提氣,反躥上船頭,要看個究竟。
河岸兩側泊著不少船只。在河中心行駛的船雖顯雜亂,但不敢開得甚快。此時下遊斜沖上來壹條火輪,船身雖不龐大,但開足馬力在河中硬闖,壹意越過身前船只。在水中行船不比陸上行車,調轉間稍有不慎便是船翻人亡之禍,但這船全不在乎,好似別船就該給它讓路。方才自己這船便是為躲避來船才猛晃起來。
來船附近的船只也紛紛躲避。壹只小漁船在河中心晃了兩晃,卻是原地轉圈,並未躲開。來船並不減速,仍直沖上來。此時,四周船上的人都已看到,小船再不躲開,不免被來船撞到,輕則船翻,重則粉碎。不少人驚呼出聲。逆流向上的火輪也覺察到小船難以躲開,試圖將船頭略偏,躲過小船,但兩船距離已近,勢難躲開。
秦淩海見狀大驚。他放眼四顧,見自己這船與小船相距三、四丈遠,絕不可能淩空縱過去。縱然跳得上去,也萬無將船駛開之理。他情急之下,俯身抓起船頭鐵錨,左手壹托,右手壹揮,已將鐵錨遠遠擲了出去。
這錨雖非船上主錨,也有百十來斤重,被秦淩海壹擲,在半空中劃過壹道烏色弧線,斜落向小漁船。圍觀眾人壹見,更是驚詫。那小船本就難以躲開被撞之厄,又憑空飛來壹個鐵錨,豈非劫上加劫?
待錨飛近小船舷側,秦淩海右手壹抖壹帶,鐵錨不偏不倚搭上船舷。秦淩海雙足壹頓,兩手急收,硬生生將小船拉開數尺。正當此時,火輪沖到,緊貼著小船側舷擦過。兩船交錯,勢必向內擠壓。饒是秦淩海見機得快,也抗不住自然之力。只聽“砰”地壹聲大響,小船船尾被火輪撞擊,登時木屑紛飛。
秦淩海見小船立時便將沈沒,雙手連倒,將小船直拉到自己坐船舷側。他探出身去,見船上只是壹個老者,猶自哆嗦不止。小船進水甚快,轉眼後梢便漸漸沒入水中。秦淩海左手拉住舷側欄桿,縱身翻出船外,右手淩空探出,抓住老人肩膀,將老人提起送進船內,接著左足壹踢,身形倒縱,穩穩落回船上。
這幾下如兔起鶻落,輕功、臂力、膽識俱是上乘。船上乘客大多尚未反應過來,壹個個目瞪口呆。此時船已漸漸靠岸。老者驚魂初定,想起自己賴以維生的小船就將沈沒,也顧不得感謝秦淩海,徑直撲到船邊,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秦淩海本欲上前勸解,但想到自己初到此處,人生地不熟,如何幫得了他,只得微微搖頭,掏出幾個銀元,塞到他手裏,轉身下船去了。
他雙足踏上岸邊土地,才聽周圍乘客紛紛道,“那船這樣蠻橫,太也無理!”“不錯,不錯,剛才若不是那年輕人出手,那老人就沒命了。”“妳們別亂說,知道那火輪是誰家的?是袁三爺的貨船……”說最後這句話的乘客壓低聲音,生怕被別人聽到。
他這句話出口,登時七嘴八舌的議論之聲少了許多。猶有幾個不明就理的人還在相詢,“袁三爺是誰?”“這麽大派頭?”登時又有人道:“連袁三爺都不知道,不是天津衛本地人吧?”
秦淩海自然也不知這“袁三爺”是何許人也,但看那火輪在河中橫沖直撞的威風,聽這些人談話的語氣,也想見此人必是天津衛跺壹腳四城亂顫的角色。他不理會這些人的議論,加快腳步,擠出人群。
秦淩海本擬出了碼頭找個人問路。他才走出人群不遠,見前面遠遠圍了數層。這千百人只是靜靜地圍在那裏,形成半圓的壹個大圈子,既無人出聲叫喊,也無人向前推搡擁擠。秦淩海不明就裏,也不欲涉入其中,忙沿人群周圍擠過,想繞開再去尋別的路。待他繞到人群側面,已是走上壹個小坡。數年前海河泛濫,天津全城受災,城中水深處已可行船。此後加固堤防便成了每年要事,未用盡的黃土草袋便散亂堆在河岸。這個小坡正是散放的護岸之物。
秦淩海經過眾人身後時扭臉向裏看去。他身材本高,加上又在坡上,因此圈子內的情形壹目了然。壹看之下,他不禁心頭大奇。只見兩幫人眾在圈子中間遠遠對峙。西北角上壹夥約四、五十人,中間壹塊大石上斜坐著壹個中等身材的黑面人。此人雙目微合,似對面前發生的事胸有成竹。東南角上壹夥人聲勢壯得多,約七、八十個,不少人手中還綽著匕首、斧頭。為首壹人白白胖胖,歪坐在壹張太師椅中。兩方都有幾個人身上鮮血淋漓。兩夥人之間橫放著釘板、石板、碎刀片。尤其引人註目的是壹鍋已經浮上魚眼泡的滾油。鍋下柴火正旺,還有人在不斷向火堆中投加樹枝木柴。
秦淩海畢竟是年輕人心氣,掃了壹眼,便想看看這兩夥人到底是什麽路道。他正思量間,見東南角的為首者站起身來,慢慢走到油鍋前,揮了揮手,打發開燒火的幾個手下,俯身看了看鍋中的滾油。他昂起頭來,微微露出壹絲笑容,向著西北角上的黑面人道:“高二爺,妳我都是爽快人,就別多連累兄弟們受傷了。眼下只要妳壹句話,要有人撈得起這鍋中的銅錢,碼頭我就讓給他了。”他話音未落,右手壹揚,壹枚銅錢被拋落在油鍋中。
此時油已滾開如趵突泉水翻湧。銅錢壹落入鍋中便被卷得無影無蹤。圍觀人群聽得此話,壹陣騷動。黑面人身後的數十人也為之聳動,雖不敢交頭接耳,但分明看得出神情大變。秦淩海細看那黑面人,見他只是雙眉微微壹挑,面色卻不變。他緩緩站起,扭頭掃視壹下身後眾人,見眾人眼神遊移不定,便扭身緩步走到油鍋前。
油鍋此時燒得越發沸了,壹股熱浪烤得數步之內站不得人。黑面人“嘿嘿”冷笑幾聲,盯著翻滾的油面沈吟片刻,終於道:“袁三爺果然好手段,我高渤海認……”他壹個“栽”字還沒說出口,就聽身後有人高聲叫道:“二爺,我來!!”此語壹出,那姓袁的、高渤海及圍觀眾人壹齊看去,只見高渤海手下人中急走出壹個四十來歲的漢子。他說話間,便挽起青衣短褂的左袖,露出黑黝黝半只手臂。
高渤海雙眼微瞇,此舉顯也出乎他意料之外。他盯著來人道:“震東,妳可想清楚了!”那漢子渾不在意,反笑道:“咱們爺們能讓人打死,可不能讓人嚇死。二爺,這栽字說不得……”高渤海點頭道:“震東,平日裏高某雖不曾虧待妳,可也沒重用妳。想不到今日是妳……好!今後天津衛有我高渤海就有妳邱震東。”
邱震東再不說話,只向高渤海拱了拱手,大步走到油鍋前。油鍋下的幹柴燒得蔔蔔剝剝直響,濺起的火星亂飛,鍋中已騰起繚繞的油煙。邱震東又將左袖挽了挽,伸手停在鍋上卻不動手。旁觀眾人壹個個伸長脖子,驚得目瞪口呆。滾油與銅錢都是金黃顏色,如何分辨?就算伸個指頭在壹鍋沸油裏探壹下,也非常人可為。秦淩海心中暗道:“都說天津衛的混混聞名華北,看來真拼得出命!銅錢撈得到撈不到還在兩可間,這手只要往油中壹伸,八成便是廢了。看他左掌黑黝黝的,不知是不是練過鐵砂掌壹類的功夫。河南殷家鐵砂掌天下馳名,聽說練時將手插進炒熱的鐵砂中打熬,縱然如此,也較滾油相去甚遠。”
整個碼頭鴉雀無聲,千百人都屏息盯著邱震東壹只左手。邱震東猛地雙目壹瞪,左肩壹晃,壹只手已探進鍋中,眾人齊聲驚呼。只見他面色鐵青,左手壹揚,壹枚銅錢淩空飛起。銅錢還帶著油花,在空中翻轉不止。旁邊添柴的幾人未曾遠離,臉上被濺了幾點,頓時掩面哇哇大叫。邱震東也站立不穩,搖搖晃晃。他緊咬牙關,右手壹翻,亮出壹把匕首。寒光閃處,已將炸得焦糊的左手連同半截小臂切了下來。
圍觀眾人再也忍不住,大嘩起來。秦淩海也駭得半晌回不過神,全未想到他居然是個如此狠辣的角色。高渤海離邱震東最近,他右臂壹攬,扶住邱震東,左手壹抄,已將落下的銅錢接在手中,高高舉起。銅錢還是滾燙,他二指間立時又冒出壹縷細細青煙。他身後眾人見狀紛紛喝采,擁上來壹齊鼓噪。對面的“袁三爺”禁不住面色陰沈,壹陣冷笑,“好,好,高渤海,算妳狠,我袁文會這碼頭就讓給妳了!”他話壹說完,轉身就走,走過方才坐的太師椅時,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盛怒,順手壹掌,將椅子打得四分五裂。他手下眾人壹個個不敢吱聲,灰溜溜跟在後面,片刻間從碼頭上走得幹幹凈凈。
袁文會壹走,竊竊私語聲便若蛇過草叢般悉悉索索漫延開來。“袁三爺這次可栽了。”“這算什麽,妳哪裏知道……”“撈銅錢的那個是誰,真了不得!”“不知道,嘿,高二爺的手下可真是忠心耿耿!”眾人議論紛紛。
秦淩海擡頭看了看天色,日頭已高高升起。他心中有事,忙轉身下了土坡。下坡時,秦淩海回頭望了壹眼方才還似戰場的空地,見油鍋還在冒煙。邱震東額頭滾滿大汗,兩個人攙扶著他向回走。邱震東正向這邊看來。秦淩海眼光與邱震東的目光壹對,見他目光澄凈如水,光芒閃爍。秦淩海心中壹動,“看他眼神清明坦蕩,絕非泛泛之輩,怎會去給高渤海賣命,難道天津衛的混混勢力真如此大麽?”
不過壹轉念間,秦淩海已下了土丘。他緊走兩步,拉住個散去的行人問道:“您可知榮古齋怎麽走麽?”那人聽他壹口外鄉口音,撇嘴道:“就在天後宮旁邊!”秦淩海又問“天後宮在哪兒?”那人卻已不耐煩,順手沿河壹指,“順著河走!”
秦淩海沿著海河信步走來,放眼四顧,見海河兩岸人頭攢動,來往的乘客行商、埋首的苦力纖夫眾生百相,各各不同,間有饑民坐臥於岸邊乞討。秦淩海嘆口氣,心道:“天津衛九河下梢、五方雜地,有高渤海和袁文會這樣的地頭蛇,也有往來謀利的行商,還有如方才河上被撞沈了船的老漢這等窮苦人。中華紛擾,百敝叢生。這不就是縮影麽?自己遠赴的海那邊卻為什麽不是如此?”
他邊走邊想,也不知有多少時分,前面離河岸數十丈隱隱出現壹座廟宇,坐西朝東,面向海河,香煙繚繞。秦淩海走近前去,見山門前立著兩棵幡桿,高約七、八丈,大門口橫匾上赫然刻著“敕建天後宮”五個大字。天後宮俗稱娘娘宮,也如福建東南沿海壹帶般供奉媽祖,始建於元泰定三年,重建於明永樂元年,香火頗盛。彼時天津尚未建衛,故有“先有天後宮,後有天津衛”壹說。
秦淩海見天後宮附近頗為繁華,買賣攤販,雜耍賣藝,壹應俱全。來進香的人上過香後,便多在附近流連閑逛,因此帶得這四周壹帶也熱鬧起來。有些不得誌的文人墨客也常來此,漸漸得也發展了幾家古玩店。秦淩海找的時間不長,便找到幾家古玩店聚集處。他壹處處找過去,掛的都不是“榮古齋”的牌匾,直找到街角最後壹家,猛然發現這家門面黑乎乎壹片,竟是剛遭了火災。他心下大驚,忙沖到旁邊的店鋪問道:“借問掌櫃,妳旁邊的店鋪可是榮古齋麽?”
那掌櫃壹派富態,見他進店,便上下打量;聽他壹開口,便瞇起眼睛細聽。壹聽到“榮古齋”三個字,臉色突變,咳嗽壹聲道:“旁邊的鋪子原先是榮古齋。哦!聽妳口音也是外地人。若是來買賣東西,在我這兒也壹樣。若是別的事,我可不知道!”秦淩海聽他口氣甚是蹊蹺,再問道:“榮古齋的傅掌櫃現在何處?”誰知這掌櫃的竟閉上眼睛再不理會。
秦淩海無奈,出了這家店,又進了旁邊壹家鋪子打聽。哪知他連問了數家,掌櫃不是愁眉苦臉,便是壹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沒有壹個願說個究竟。他問了半天,壹無所獲,唇幹舌燥,便離了這條街,拐過街角,想尋壹處先休息片刻。
他四望之下,見前方壹個小攤子的白色布簾上印著“茶湯”兩個字。他不知這“茶湯”是什麽東西,但有個湯字,想必可以解渴,便走去坐下,吆喝壹聲,“來壹碗茶湯。”壹個枯瘦老者應了壹聲,端了個小瓷碗來,碗中白乎乎壹片,倒象是面粉壹般。老者又拎起壹只碩大無比的銅壺,遠遠地將壺壹傾,壹股水箭冒著熱汽從龍頭形的壺嘴中噴出,穩穩落在碗中,不多不少,恰好沖了滿滿壹碗。
秦淩海心道:“都說天津衛藏龍臥虎,果然名不虛傳。這老者不過是個茶肆間的小攤主,怎地眼力手勁如此精準,遠遠壹倒之下,便半分不差地倒了個滿碗。我若沒練過‘暗夜追燈’的眼神和壹手三鏢的手法,也不能如此輕而易舉做到。”他忙叫住老漢,“老丈這手功夫好俊,不知能坐下壹敘麽?”老者見四外沒有其它客人,便放下銅壺,打橫坐在秦淩海身邊。他笑了笑道:“我從小就拎壺沖茶湯,五十幾年下來,也沒什麽了不得的。”秦淩海壹聽,啞然失笑。他想想也是,這手功夫想來甚難,但五十幾年沖下來,壹碗茶湯要沖多少水憑感覺也能沖個差不多了。
敬畏之心壹去,秦淩海順手用小勺舀起碗中茶湯去嘗。哪知這茶湯粘粘乎乎,既非茶,亦非湯,竟比粥還粘稠,而且入口甚甜,雖然香味四溢,卻解不得渴。
他只喝了壹口,便放下了勺,心念壹動,似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剛才看那被燒的榮古齋中還有人在收拾東西,可真是莫明其妙。不知燒成那樣,還有什麽可收拾的。”老者聽他提起,嘆口氣道:“收拾什麽東西?怕不是拾破爛的想揀燒剩的破門板吧。再說,傅老板孤身壹人,哪還有人替他收拾?”秦淩海聽得心驚,卻只裝作若無其事地隨口道:“這傅老板也忒不小心,鋪子中既是自己壹人,便不該大意弄得失火。”老者頓了壹頓,見四顧無人,才壓低聲音道:“看妳是外地來逛娘娘廟的,對妳說了……咳……也不妨……”秦淩海壹顆心都要跳將出來,卻裝得漠然道:“壹場失火又怎麽?”老者輕聲道:“傅掌櫃倒是個老好人,時常照顧我生意。只是他也太犟,不知時務。高二爺要盤他的鋪子,盤給他就算了。俗話說,強龍不壓……這個……咳,更何況他壹個外來的生意人。鬧到現在這樣,又何苦!”
秦淩海暗暗吃驚,追問道:“妳說的高二爺是高渤海麽?”“天津衛還有第二個高二爺麽?”“傅老板現在去哪兒了?”老者聽他口氣急促,不由壹楞,但也不疑有它,順口道:“還什麽去了哪裏,想是睡得沈了,根本就沒跑出來。”秦淩海聽他話壹出口,就覺頭“嗡”的壹聲,剎那間不知身在何處,仿佛自己懸在空中,四周黑茫茫地不見盡頭。他感到自己搖搖欲墜,伸出手去碰到什麽硬物,便壹把抓在手裏。
秦淩海勉強搖了搖頭,睜開眼睛,見日光當頭,晃得人眼花繚亂。他心中大慟,不由手上加勁,將抓到的桌角硬生生扳了下來。老者見他隨手便折下壹塊桌角,心下大驚,忙退後兩步,駭然望著他。秦淩海緩緩站起來,摸出壹個銀元道:“老丈別慌,這是賠妳桌子和茶湯的錢。我只問妳壹句,榮古齋失火,傅老板真的沒跑出來麽?”老者望望他,又望望四周,用手攏起桌上的銀元,俯在他耳邊道:“人都燒得象黑炭壹樣,昨兒個剛埋了!”
秦淩海雙手發抖,喉頭幹澀,想再問句什麽,卻發不出聲來。這變化太突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只想找個清靜處,自己好好思索壹下。他跌跌撞撞地也不知走向哪裏,就這麽不分東南西北地亂走起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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