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別奧地利
類型小說
作者斯蒂芬·茨威格(1881年11月28日—1942年2月22日),奧地利小說家、詩人、劇作家、傳記作家。代表作有短篇小說《壹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篇小說《象棋的故事》,長篇小說《心靈的焦灼》,回憶錄《昨日的世界》,傳記《三大師》和《壹個政治性人物的肖像》。
茨威格出身富裕猶太家庭,青年時代在維也納和柏林攻讀哲學和文學,日後周遊世界,結交羅曼·羅蘭和弗洛伊德等人並深受影響。創作詩、小說、戲劇、文論、傳記,以傳記和小說成就最為著稱。第壹次世界大戰期間從事反戰工作,1934年遭納粹驅逐,流亡英國和巴西。1942年2月22日在巴西自殺。(以上資料來源於網絡)
內容提要
小說以書信體形式講述了壹個女人用壹生來暗戀壹個男作家的刻骨銘心愛情故事。
主人公父親去世很早,與母親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隨著年歲增長,小女孩開始厭棄她與母親單調的現實生存狀態。13歲時,鄰居搬來了壹位英俊瀟灑的年輕作家。從此,小女孩暗戀上了這個作家,她把壹個十三歲女孩的全部精力壹股腦用來窺視作家的生活。對她來說,青年作家就是她的全部,盡管作家根本沒有註意到她的存在。
她努力學習,使成績壹躍成為第壹名,目的是她認為作家喜歡學問的人;她閱讀了很多書,經常讀到半夜,因為她認為作家喜歡書;她突然堅持不懈地練習鋼琴,因為她認為作家是喜歡音樂的;她生怕作家會因為她那條舊學生裙打了壹個補丁而瞧不起她,因此每次上樓的時候,總是用書包擋在那個補丁上。
女孩16歲時母親改嫁異地,女孩隨母親遷居。她在單相思的苦戀中度過了青春時光。長大後,她更漂亮了。她獨自回到了維也納,每天晚上都到作家住宅周圍徘徊,關心著作家的行蹤,為的是吸引作家註意到她。壹天晚上,作家終於註意到她了,然而從作家好奇地、饒有興趣地註視少女的神態中,她立刻意識到作家沒有認出她就是當年那個鄰家女孩,這是女孩第壹次遭受到沒有被認出的命運。
容貌出眾的少女終於引起了作家的註意。他們渡過了銷魂蕩魄的三夜,那濃情蜜意的纏綿令她心醉神迷、終生不忘,但她卻沒有訴說對他的愛情,而是希望作家把她摟在懷裏的時候,心裏能激蕩起某個模糊而遙遠的回憶,然而作家還是沒有認出她這個當年的鄰家女孩。
當少女意識到作家喜歡對所有女人濫施愛情,卻不願作出任何犧牲的時候。她不想讓作家覺得自己是個累贅,甚至因此而恨她,於是在貧民醫院裏生下孩子後,獨自承擔起生活的重擔。
為了能讓他們的孩子能在良好的環境中接受教育,長大後像作家壹樣躋身於上流社會,她不惜委身於壹個個有錢的男人,但又拒絕傾慕者們的求婚,為的是不受婚姻的牽絆,保持自由之身,幻想將來有壹天能夠回到作家身邊。在隨後的歲月裏,她和作家常常在劇院裏,在音樂會上,在公園裏,在大街上相遇,她的內心壹次次發出深深的呼喚:“認出我吧,認出我就是妳鄰家的女孩!就是那個少女!”而作家投向她的目光永遠是沒有認出她的神情。
萬般無奈之下她想起作家曾在那激情三夜之後送了幾朵潔白的玫瑰花給她,於是此後每逢作家的生日,她都會派人給作家送去壹束玫瑰花,只為了喚醒作家對那三夜的回憶,能繼續重復她的欲望。在陌生女人與作家最後壹次見面的舞會上,作家本能的、充滿激情的目光使她渾身灼燙如焚,於是她扔下為她提供優越生活的軍官跟著作家又壹次渡過了銷魂之夜。
次日清晨,女人用桌上的白玫瑰暗示作家,盼望他能想起些什麽來,她的目光在呼喊:“認出我吧,最後認出我來吧!”而此刻作家心目中的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部更加陌生,因為幾分鐘後作家小心地把幾張鈔票塞進她的手筒裏,那壹刻她的心徹底碎了,仿佛瞬間墜入了萬丈深淵。
而此時,女人的孩子因流感醫治無效死了,女人自己也在發燒,她知道自己也快要不行。彌留之際,她給作家寫了壹封長信,寫出了暗戀作家的整個經過,希望作家每壹年在過生日的時候,買些玫瑰花插在花瓶裏,借此想起女人的深情。
小說最後,讀完“陌生女人”的絕筆信,作家只朦朧地感覺到了壹些感情上的蛛絲馬跡,卻始終沒能確切地回憶起她的形象。
我的感悟
本篇小說可說是把暗戀之情描寫到極致的巔峰之作,壹個女人用壹生暗戀壹個不知情的男人,最悲催的是還不敢表白,女人如此卑微的心態,註定永遠不可能得到那個暗戀男人的愛情。
小說以自白的形式敘述,對少女暗戀男人的壹些細節刻畫得令人震撼,如女孩第壹次見到作家,當晚就做夢夢到作家;親吻作家的手摸過的門把;偷了壹個作家扔掉的雪茄煙頭,只因為作家的嘴唇接觸過它……等等,表現出女孩那種恨不得把作家融進心裏的情懷。
精彩片段
1、這封信大約有二三十頁,是個陌生女人的筆跡,寫得非常潦草,與其說是壹封信,毋寧說是壹份手稿。他不由自主地再壹次去摸摸信封,看看裏面是不是有什麽附件沒取出來,可信封是空的。無論信封還是信紙都沒寫上寄信人的地址,甚至連個簽名也沒有。他心想:“真怪,”又把信拿到手裏來看。“妳,從來也沒有認識過我的妳啊!”這句話寫在頂頭,算是稱呼,算是標題。
2、這個溫柔的可憐的孩子此刻就躺在那兒,躺在他那窄小的兒童床上,和他死去的時候壹樣;他的眼睛,他那雙聰明的黑眼睛,剛剛給合上了,他的雙手也給合攏來,擱在他的白襯衫上面,床的四角高高地燃著四支蠟燭。
3、我只有妳,妳從來也沒有認識過我,而我卻始終愛著妳。
4、我想我在發燒,說不定也得了流感,此刻流感正在挨家挨戶地蔓延擴散,要是得了流感倒好了,那我就可以和我的孩子壹起去了,省得我自己動手來了結我的殘生。
5、妳啊,我的親愛的,從來也沒有認識過我的妳啊!
6、我要和妳單獨談談,第壹次把壹切都告訴妳;我要讓妳知道我整個的壹生,我的壹生壹直是屬於妳的,而妳對我的壹生卻始終壹無所知。
7、耐心點,親愛的,等我把壹切都從頭說起,我求妳,聽我談自己談壹刻鐘,別厭倦,我愛了妳壹輩子也沒有厭倦啊!
8、我把這壹切都告訴妳,親愛的,把這壹切瑣碎的簡直可笑的事情喋喋不休地說給妳聽,是為了讓妳明白,妳從壹開始就對我這個生性靦腆、膽怯羞澀的女孩子具有這樣巨大的力量。
9、在那天夜裏,我還不認識妳,我就第壹次做夢夢見了妳。
10、我當時無意識地感覺到了後來每個人在妳身上都得到的那種印象:妳過著壹種雙重生活,既有對外界開放的光亮的壹面,另外還有十分陰暗的壹面,這壹面只有妳壹個人知道——這種最深藏的兩面性是妳壹生的秘密,我這個十三歲的姑娘,第壹眼就感覺到了妳身上的這種兩重性,當時像著了魔似的被妳吸引住了。
11、我以為,妳的柔情蜜意只針對我,是給我壹個人的。就在這壹瞬間,我這個還沒有成年的姑娘壹下子就成長為壹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從此永遠屬於妳了。
12、“那他看妳壹眼,妳幹嗎臉漲得通紅啊!”我的女同學以壹個好管閑事的女孩子的陰壞神氣,連譏帶諷地說道。可是因為我感到她的譏刺正好捅著了我心裏的秘密,血就更往臉頰上湧。窘迫之余我生氣了。我惡狠狠地說了她壹句:“蠢丫頭!”我當時真恨不得把她活活勒死。可是她笑得更歡,嘲諷的神氣更加厲害,末了我發現,我火得沒法,眼睛裏都噙滿了眼淚。我不理她,壹口氣跑上樓去了。
13、因為世界上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比得上壹個孩子暗中懷有的不為人所覺察的愛情,因為這種愛情不抱希望,低聲下氣,曲意逢迎,委身屈從,熱情奔放,這和壹個成年婦女的那種欲火熾烈、不知不覺中貪求無厭的愛情完全不同。
14、我從十三歲到十六歲,每壹小時都是在妳身上度過的。啊,我幹了多少傻事啊!我親吻妳的手摸過的門把,我偷了壹個妳進門之前扔掉的雪茄煙頭,這個煙頭我視若聖物,因為妳的嘴唇接觸過它。晚上我上百次地借故跑下樓去,到胡同裏去看看妳哪間屋裏還亮著燈光,用這樣的辦法來感覺妳那看不見的存在,在想象中親近妳。
15、我只好壹次次地站起身來,在這可怕的黑咕隆咚的門廊裏實在冷得要命。可是我等著,等著,等著妳,就像等待我的命運。
16、我當時心思完全集中在妳的身上。我把妳寫的書都買了來;只要妳的名字壹登在報上,這天就成了我的節日。
17、當年潛伏在那個不懂事的女孩子的下意識裏、驅使她去拉妳的門鈴的那朦朦朧朧的願望,現在卻成了我惟壹的思想:把我奉獻給妳,完全委身於妳。
18、所有的人都嬌縱我,寵愛我,大家對我都好——只有妳,只有妳把我忘得幹幹凈凈,只有妳,只有妳從來也沒認出我!
19、既然我對妳來說雖生猶死,我又何必不樂於死去,既然妳已離我而去,我又何必不遠遠走開?
20、只有等我死去,妳才會收到我的這份遺囑,收到壹個女人的遺囑,她愛妳勝過所有的人,而妳從來也沒認出她來,她始終在等著妳,而妳從來也不去叫她。
21、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他面前書桌上的那只藍花瓶上。瓶裏是空的,這些年來第壹次在他生日這壹天花瓶是空的,沒有插花。他悚然壹驚,仿佛覺得有壹扇看不見的門突然被打開了,陰冷的穿堂風從另外壹個世界吹進了他寂靜的房間。他感覺到死亡,感覺到不朽的愛情:百感千愁壹時湧上他的心頭,他隱約想起了那個看不見的女人,她飄浮不定,然而熱烈奔放,猶如遠方傳來的壹陣樂聲。(20220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