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這篇文章前,我思慮再三,最終還是決定起筆。我並非賣慘,也並非為自己的文章立噱頭,要知道, 究竟多傻的人才會撕開自己的傷疤去安慰別人的痛。
我不知道這篇文章最後究竟有多少讀者能夠看到,但如果有壹個也同樣備受抑郁癥折磨的人恰巧閱覽,他的內心或許會稍稍平衡壹些、稍稍欣慰壹些:噢,原來,我不是壹個人。
就如同在我最最絕望的時候,無意間看到壹篇文章,上面有這樣壹句話寬慰了我,他說: 抑郁從不是因為脆弱,反而是因為堅強了太久。
就如同在寒風凜冽的嚴冬,我匆匆趕往學校,在商場的入口處,壹位長相俊俏的男士在與我擦肩而過之時非常紳士的幫我撩起厚重的門簾方便我進去。
就如同前不久在地鐵上,路過壹站時,上來了壹男壹女,男的手臂受了傷,包紮著厚重的紗布,他倆妳讓我、我讓妳,推脫了幾句,女的拗不過便坐下了,這時終於可以插上話了,我站起來示意那位先生坐下,那位先生先是推脫說不必,最後見我執意如此,也只得作罷,“謝謝妳,孩子!”然後感嘆道:“身為中國人,我自豪。”
就如同在我神色疲憊不堪之時,壹位非常漂亮的女孩十分認真的對我說:妳看著好小哦!今年有二十了沒?
雖然這只是壹些細枝末梢的小事,也許,妳會覺得不值壹提, 可正是這人世間壹點壹滴、不足掛齒的小事,在妳意想不到的時候也足夠溫暖人心。 也許,我擁有的不多,得到的也不多,但我想在某種程度上也同樣用自己的文字幫到需要的妳。
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患抑郁癥的呢?大概有十多年了。具體因為什麽而抑郁,在這裏就不壹壹細說了,因為 很多事情並不是“壹蹴而就”,畢竟,冰凍三尺,非壹日之寒。
早些年我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感受不到幸福,感覺不到快樂,小小年紀就仿若飽經風霜,對世間了無生趣。就像媽媽所說:“妳壹回家就這副德性,擺著張臉給誰看啊?跟人欠了妳百八十萬似的。”
我唯壹能說的是,我的原生家庭並不幸福,而且還很壓抑, 就如同壹個以愛之名鑄就的囚籠,仿若囚盡了我的壹生。 我看不見回家的路了,心若沒有歸所,到哪兒都是流浪。
但我需要說的是,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並不是非黑即白,非對即錯。 為人父母,為人子女,都是不易,我們不能壹味地將錯誤歸咎於他人,將矛頭對準他們,生而為人,不論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首先,他們是壹個獨立的個體,是壹個完整的人。 是人,就會犯錯;是人,就會有所疏漏。更何況“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我並非想為何人辯解、開脫,而是木已成舟,覆水難收,又何不雲淡風輕,泰然處之,莫要再雪上加霜,徒增煩惱才好。
當然,我所說之事均在法律尺度之內,若超越了法律尺度之外,自是另當別論了,畢竟世間之事,又豈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但我希望,妳要有底線的保持善良,保護好自己,我相信, 這個世界正義猶在,不會憑白無故冤枉壹個好人,更不會放過壹個壞人。
後來我生了很長時間的病,醫院也查不出是什麽緣故。他們說是心理因素,其實他們說的並沒有錯,可我卻異常失落,因為他們就像是為了給我畫上壹個句號,以此堵住我的無理取鬧。
我漸漸變得沈默寡言、郁郁寡歡。壹個年級前四,被人眾星捧月的天之驕女從雲端跌入了泥潭,受過很多難以言表的委屈,每天都在煎熬中度過,活的像壹條臭蟲,沒有人再願接近我,更沒有人願意陪著我,我變得孤僻、自閉又自卑。
當壹個人承受痛苦到壹定程度,掙脫不了,也逃脫不掉的時候,也許整個人也就麻木了。 我依舊沈默寡言,就像是壹個沒有靈魂的木偶,像壹具晃蕩在人世間的行屍走肉,每天都焦慮、畏懼、忐忑不安、神經緊張。
在學校餐廳吃飯時,緊張的渾身顫抖,手僵硬到沒法將飯菜送入嘴中;和親朋好友聚餐時,我夾菜的手不停地顫抖,杯子裏的飲料都喝不到嘴裏。所以,即使我還沒有吃飽,前者,我也會說今天食堂的飯菜不合我胃口;後者,我也會謊稱自己已經吃不下了。
那時,因為不自信,我說話的聲音很小,別人越是說我,父母越是罵我,我便越是在意,不但不見好轉,反而適得其反,嘴還抽抽上了。身體的那根弦每天都繃的死死的,上課的時候經常緊張到難以呼吸。
其實有很多事情,父母都看在眼裏,我壹直都想詢問:為什麽要視而不見、置之不理?除了嫌棄與責罵,陪伴和開導就不存在了嗎?是不是不能為自己長臉、拿不出手炫耀的孩子就沒有獲得溫暖的必要?若說心裏沒有半分埋怨是假的,但當妳歷盡滄桑,也便能夠理解他們的疏漏。
就如長得漂亮、機靈又可愛的孩子總是更討喜;老師喜歡學習和各方面都優異的學生;公司招聘,肯定選有益於公司發展的員工;男孩挑選妻子,若是勤儉持家、賢良淑德、長的漂亮、身材又好,學歷又高,樣樣皆宜,豈不更好;女孩挑選夫婿,倘若長相俊俏、身姿挺拔、人品絕佳、能幹上進,當然,有房有車有錢,又與妳傾心相待,豈不美哉;我們出門買東西都會選擇優質的產品,妳總不會花同等的價錢去買壹件劣質商品吧?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有時候我總在想,會不會有壹天我們都變得很現實、很市儈,究竟是社會現實,讓我們不得不去適應社會,不得不壹層層的糊上自己的保護色,磨去自己的棱角,收起渾身的利刺,最後變得“面目全非”。還是社會就像壹個大染缸,亦或像壹片森林,遵循著叢林法則。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道理自始至終都存在,只是我們壹直都是“ 與其睜開眼睛看清醜陋的現實,不如閉上眼睛享受虛假的幸福。 ”也許,我們可以相信童話,但也要看清現實,努力將自己的生活活成童話。
而父母,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心切,倘若子女連尋常水平都達不到,那便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家裏壹天到晚,危機四伏,肖煙四起,或劍拔虜張,或槍林彈雨,每個人都活得很壓抑。父母也許應當反省,接受子女所存在的個體差異,進而因材施教,不要總是拿自己的那個年代來說教,要知道,時代更叠,又豈能同日而語;子女要學會“取其精華而去其糟粕”,壹切種種,竭盡所能。當妳真正為人父為人母之後也許就知曉了,希望不要重蹈復撤、悲劇重演。
其實很多事情,都是因為雙方交流的太少,又不會換位思考。 世間種種,難下定論,孰是孰非,誰又能說的清呢?
所幸的是,我的成績壹直還算不錯,基本上每年的學習成績以及綜合成績都位列第壹,獲得國家的、省內的、校級的、院級的各種大小獎勵,可我,卻壹點也開心不起來。就好像, 我只是個會呼吸的機器,我只是努力活成了他們想讓我成為的樣子,沒有人在乎我的想法,沒有人在乎我的感受。 我極力的想要擺脫掉這壹切,可奈何我枷鎖環身。
雖然也經常參加活動,協助老師下達通知,與同學、朋友們談笑風生,在樓頂天臺盡情的創作,作品被學校收藏展覽,但是,我依然感覺很壓抑。
本科畢業前夕,老師給我說了壹句話,她說:妳有什麽事情可以說出來,因為我感覺妳把快樂都和別人壹起分享,卻把什麽苦,什麽不好的負面情緒都自己下咽,獨自消化,妳害怕給別人帶來困擾,這樣好也不好,我有些擔心妳有壹天會承載不住……
是啊!要知道,當身體的弦繃得太緊、太久,總有斷裂的壹天。
上研究生期間,我依然打扮光鮮,侃侃而談,可所學的專業並不是我所喜歡的,壹路走來,跌跌撞撞,走了不少彎路,撞了不少南墻。
也許,所有可以成就妳的東西,也同樣足以毀掉妳。也許,是因為我已經撐到了極限,已經窮途末路。 我就像是壹只受了驚嚇的兔子,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足以讓我崩潰的壹敗塗地。
我從來不過生日,其實,並不是我真的不想過,而是, 不是所有人的出生都是壹件值得慶賀的事。 但,我非常感謝那些為我買蛋糕的人。
有時候,壓抑的太久,整個人都會異常頹廢。我找不到情感的宣泄口。都說得抑郁癥的人都是善良的人, 正常人將情感宣泄於外界,而抑郁的人只會攻擊自己。
後面三年,我得了暴食癥,以此來填補心中的空缺。倘若不滿足自己,我便坐立難安,情緒異常暴躁,幾近癲狂。倘若滿足自己,內心那深沈的罪惡感,又像是淩遲壹般的將我扼殺千百遍。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用藥物和催吐的方法來維持身材。嚴重的時候每天要進食三四次,催吐三四次,身體的各項機能在慢慢下降,體重也才勉強維持在百來斤。
我知道這樣不好,可是我的腦袋已經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兩年之後,那個藥已經很難買到了,我便采取強硬的手段讓自己戒掉了,我不斷的調整自己,改變飲食,加強運動。在壹次因為不斷進食,食物回流,造成智齒發炎,整整壹個月癱在床上,藥石無醫,疼得死去活來,讓我無數次的想從窗戶上跳下去。待炎癥消下去,去醫院與主治醫生約手術時間,醫生看了看,搖了搖頭,“這孩子,真能忍啊!”自此,反反復復了壹段時間之後,我的飲食漸漸的恢復了正常。
當然,很多東西並不是壹蹴而就的,也不是如上面那般三言兩語,作為壹個愛美的女生,袒露如此心聲,多少還是覺得有些不光彩。如果妳恰巧讀到,也有壹樣的情況,我希望妳可以壹日三餐嚴格把關,去健身房多運動,雖然起初會很累,也無趣,還極其沒有安全感,但漸漸的妳就會喜歡上的――當妳汗流浹背,就像是將體內的毒素、濁氣,以及所有的不愉快都壹並宣泄出來了壹般。
在那段時間,我感覺自己什麽都做不了,幹什麽什麽不行,面試壹個黃壹個。我什麽也不想做,對什麽也都不感興趣,做什麽事情也都沒有動力,每天就只想癱在床上, 特別恐懼黎明的到來 ,因為,那就意味著新的壹天的開始,痛苦卻沒有因此減輕半分,就像壹個周而復始的無盡輪回,將我反復碾壓、蹂躪、羞辱。
我特別希望所有人都能忘記我,如此,命,便是我自己的了,我便不必再有那麽多的顧慮。我也希望自己能夠壹睡不醒。這麽多年來,我沒有壹天不渴望離去。我知道這樣說很殘忍,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脆弱的、不幸的生命,他們渴望活著。我並不是真的渴望離去啊! 如果可以好好活著,誰不想呢? 我不止壹次的狠狠抽自己耳光。
我經常失眠,也特別嗜睡。除了上課、有事去學校外,我幾乎從不出門,想盡各種理由拒絕各種聚會,我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頹廢的躺在床上,任時光流逝,外界的壹切,仿佛都與我無關,我就像個被人拋棄的孩子,無助、悲痛萬分、歇斯底裏的無聲的哀嚎著。那是壹段特別陰郁、暗無天日的時光……
我不喜歡家裏有人,也不喜歡接待朋友,非常排斥,也非常抵觸別人的靠近,只有自己壹個人呆著的時候,我才能夠感受到那略微的壹絲安全感。我害怕別人的視線,也害怕別人記住自己,那感覺就仿若周圍所有的人都在斥責我:“廢物!”“整天無所事事。”“真是白瞎了這麽好的學歷。”因此,我每次都會買很多東西,因為不想出門。
後來,我漸漸的變得反應遲鈍,無法思考,有時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整個人都處於遊離狀態。 大腦完全不受我控制,我覺得不是我在掌控它,而是它在主宰我。 為此,我犯了很多過失,鬧出很多誤會,也受到很多非議。我卻始終保持沈默,不想為自己去辯解、去爭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有的時候我會非常的狂躁,抑制不住的想要摔東西,想要毀掉身邊的壹切,可出於自身的修養我又不得不忍著,可那壹口氣差點沒把我給憋死。我也有控制不住的時候。我把水杯砸碎;把鼠標摔壞,事後又默默的將它修好;我把鍵盤砸過之後,邊上缺了壹塊兒;我將最愛的文學書籍全部推到了地上。恨不得把自己也拿起來給左摔摔,右摔摔,然後給扔出去,欣賞那完美的拋物線弧度。
即使壹天什麽也不幹,我仍會覺得異常疲憊,提不起精神氣兒,渾身哪兒哪兒都疼,無論是關節,骨頭,還是肌肉,那種疼痛深入骨髓,雖然沒有到難以忍受的地步,但是真的很疼很疼。
我沈浸在自己的痛苦中無法自拔。外面的人進不去,裏面的人出不來。我沒法像正常人壹樣生活,就更不會有談戀愛壹說了。我眼中的世界壹片灰白,眼睛雖然不瞎,卻什麽也看不見。我覺得我非常的對不起他們,喜歡像我這樣遲鈍,不自信,後知後覺,又有些自命清高的女孩應該很辛苦吧!
其實,我非常祈盼有那麽壹雙有強有力又溫暖的手能夠拯救我於水火,將我拉住,將我挽留。可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那麽幸運。
世事繁瑣,而我卻心力憔悴,毫無招架之力,更不願生攀附之心,生而為人,真是枉為人,皆是我的罪過。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把自己弄丟了……
我也曾想要袒露心聲,想要找個人來分擔,當然,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得抑郁癥的事兒。但是所得到的結果讓我啞口無言:
“要學歷有學歷,要長相有長相,要身材有身材,我真的不知道像妳這樣,能有什麽壓力?”
“妳知不知道妳每次接電話都心情不好,搞得我們也都心情不好了。”
“哭哭哭,有什麽好哭的?都那麽大的人了。”
“妳想那麽多幹嘛?我看妳壹天就是太閑了。”
“我給妳說了好多次了?妳怎麽就是聽不進去呢?”
“妳想想妳這幾年來有嘗試過做些改變嗎?妳沒有,妳自始至終都是那樣,沒有絲毫改變……”
外界的聲音,就像壹把把利劍般紮在了我的心口處,擊的我潰不成軍、壹敗塗地,我無力反駁……
當時覺得自己忒可憐、可恨又可笑,我就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已經完全崩塌了。
“對啊,我還活著幹什麽呢?為什麽十多年前不跳下去呢?妳是不甘心嗎?不甘心自己苦苦支撐了那麽多年,到頭來終是竹籃打水,倘若就此放手,那以前的努力又算什麽呢?”
“妳不要再連累別人了,像妳這樣的是沒有出路的,放棄吧!”
“不,不要放棄,求求妳不要放棄,在堅持壹下,總能峰回路轉,總能‘柳暗花明又壹村’,總能‘剝開雲霧見月明’。”
兩種截然相反的聲音在我的腦海不停的沖擊著,折磨的我悲痛萬分,生不如死。
所以我有了寫日記、錄音的習慣,那些不敢說的,不能說的,我都可以傾訴出來。它們就好像壹個樹洞,我可以毫不避諱,暢所欲言,無論我是什麽鬼樣子,有多麽消沈,它都願意包容我,接納我。
我的人生,就像是被人從小詛咒了壹般,我沒有愉快的童年,沒有美好的青春,總有種還沒有好好享受就已經老了的感覺,我希望 我們都可以堅強壹些,再堅強壹些,像野草壹樣肆意生長,像風箏壹樣趁風飛翔,像太陽壹樣光芒萬丈。任憑時光飛逝,且以優雅度余生。
楊絳先生在《壹百歲感言》中說道: 在這物欲橫流的人世間,做人真是夠苦。既是如此,又何不放過自己?把每天都當成是這壹生的最後壹天來過,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學習,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有人說: 失敗,其實並不是壹件多麽可恥的事情,我們的多數人,生來就是為了失敗的。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因為妳活著是為了妳自己,而不是為別人活的。至於那些惡劣的八婆的嘴,又何必去理會,那不過是飯吃多了,撐得發慌。
做些能夠愉悅身心的事情,比如寫作、畫畫,攝影,做美食,亦或邀三五好友壹起去野餐、去爬山、去旅遊。如果實在是什麽都不想幹,就痛痛快快的哭壹場,好好休息壹下,壹點壹點的慢慢改變自己,從而“積土成山,積水成淵。”要知道,“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此外,嚴格把控壹日三餐,合理飲食作息,堅持運動,保持好心情,學會接納自己,學會與自己和解。要知道,妳真的很棒!
我想要找回自己,因為她真的很善良、很優秀、很細心,也很漂亮,可惜我把她弄丟了,妳知道她在哪兒嗎?如果知道,請告訴我,因為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愛她,很愛很愛……
其實在整個寫作的過程中我都不敢放開了去寫,壹方面是因為很多內容都太過陰暗、消極,太過負能量;另壹方面,在很多東西面前,就連文字都顯得束手無策,蒼白無力。因為親身經歷過,所以,在抑郁癥患者的世界裏,並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敘述完的,但也請不要把它想的那麽可怕,想的那麽難。願天下所有善良的人都可以被善待……
作者簡介:歸卻長離,壹個喜歡文字、繪畫、唱歌與旅遊的荔枝姑娘。喜歡下雨天,討厭毒日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