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什克騰旗》中,有壹個關於鐵蹄馬的傳說:“千裏風萬裏霞,趕不上白茶的鐵蹄馬!”而它在參加比賽時,“馬身直立,伸長脖子,甩蹄向前飛。”乍壹看像閃電,然後又像旋風。後腳踢起的石塊大如碗,在空中飛舞,看的人都驚呆了。壹起喊:‘好鐵的蹄子!’"
馬蹄鐵最早出現在內蒙古白岔溝。在壹篇專門介紹馬蹄馬的資料中,有這樣的記載:“內蒙古赤峰市克什克騰旗境內有壹條白岔溝,長300余裏,四周山巒起伏,亂石遍布,道路崎嶇。但是,白茶溝的水草豐富,氣候宜人,正是這種得天獨厚的環境,造就了白茶溝。
內蒙古馬蹄面臨滅絕危機。據說是成吉思汗的戰馬。
2011 01 09:19中國青年報。
銀豹達賴(右)、阿拉騰和他們的鐵蹄馬。周欣宇攝
鐵蹄馬舒尼舍
鐵蹄馬舒尼舍
銀豹達賴的家位於三個蒙古包之中。周欣宇攝
最後壹匹鐵蹄馬
我們的記者周欣宇。
策劃:綠鏡-內蒙古牧民借高利貸保護鐵蹄馬。
寶音達來認為成吉思汗的血液在他體內流動。他還認為他試圖保護的鐵蹄馬是13世紀幫助成吉思汗軍隊橫掃歐亞大陸的戰馬的後代。
這個49歲的蒙古族牧民,深紅色的圓臉,敦實的身材,臉上總是帶著羞澀的表情和淳樸的笑容。只有當他騎上他的黑馬,揮舞著他的馬鞭,咆哮著在塵土中奔跑的時候,他才會表現出蒙古男人特有的英雄氣概。
“咋也得留這種。如果妳現在不留下,它就沒了。這件事很緊急!”寶音達來拍著大腿說:“如果馬蹄馬真的是獨壹無二的,那就離蒙古馬全部從草原上消失的那壹天不遠了!”
蒙古馬改變了世界,世界卻拋棄了它。
寶音達來的蒙古族蒙古包在內蒙古自治區赤峰市克什克騰旗白音敖包山下的貢格爾草原上。他家居住的牧場類型在蒙古語中被稱為“杭蓋”,山巒起伏,樹木稀疏,河流平緩,草原茂密,牛、羊、馬是千百年來牧民的伴侶。
2010結束的壹天,壹群馬在山坡上安靜地吃草。最近的大雪還沒有完全融化。覆蓋在黃色草地上的雪被馬蹄踩壞了。
這些馬是寶音達來和他的老夥計、62歲的阿拉騰放高利貸買的。據他們所知,這種鐵蹄馬只剩下最後的100匹了。
馬蹄鐵馬又矮又壯,但是很有耐力。與烏珠穆沁白馬、阿巴嘎黑馬、鄂爾多斯烏審馬並稱內蒙古四大名馬。這種馬是寶音達作為馬夫之父,壹輩子都在想的寶貝。“它的蹄子又小又硬,不容易裂。爬山的時候下橫梁不垂直跳,在滿是巖石的崎嶇山路上也是平的。”銀豹達來介紹,在內蒙古,馬蹄馬是唯壹可以不掛手上路的快馬。
據記載,1950年,鐵蹄馬在當年的花梨那達慕大會上,用了58分鐘跑到了終點。當地民間有句諺語:“千裏風萬裏霞趕不上百裏馬。”
《克什克騰旗》中記載了鐵蹄馬參賽的場景:“後蹄上的石塊大如碗,飛在半空中,看的人都驚呆了。通胡:真像鐵蹄子!”
當地人認為鐵蹄馬有貴族血統。從很小的時候,寶音達來就從父母那裏得知,鐵蹄馬原本是成吉思汗衛隊的專用馬。“13世紀初,成吉思汗率領蒙古鐵騎橫掃歐亞大陸,馬超強的耐力在這場戰爭中顯示出無與倫比的優勢。”寶音達說著,臉上因為激動而顯得特別紅潤。
關於成吉思汗的戰馬是如何在這裏紮根的,當地有壹個傳說。元朝末代皇帝托桓帖木兒被朱元璋的軍隊逼得壹路向北撤退到寶音達來的故鄉——克什克騰。壹小部分軍馬流竄在民間,藏在地勢險峻的山區,也就是現在的克什克騰旗白茶地區。因此,馬蹄馬可以在當地繁殖。
然而,這匹名馬如今瀕臨滅絕,這讓寶音達來感到非常難過。“蒙古馬數量銳減。如果我再眼睜睜看著最珍貴的馬蹄馬從草原上消失,我對不起我的祖先!”銀豹的聲音有點顫抖。
兩代女主人的後代六歲學會騎馬,再也沒有離開過他們的馬。從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記憶中,他了解到了萬在草原上的年代和人馬相依的過去。這讓寶音達著迷。
他身邊的現實是,馬似乎在悄悄退出牧羊人的生活。人們不再像以前那樣離不開馬,草原上再也看不到馬奔騰的身影。相反,摩托車和汽車日益增加。
內蒙古農業大學副校長芒來的數據似乎支持了寶音達來的觀察。1975年,內蒙古馬匹數量為239萬匹。2002年這個數字下降到91.4萬,2010年急劇下降到不足50萬。在這近50萬匹馬中,真正的蒙古馬不到65438+萬匹。
“在13世紀,蒙古馬就像今天的波音747,速度和效率遠遠領先於其他交通工具。”作為牧民的兒子,芒來從事蒙古馬研究已經30多年了。兼任內蒙古馬業協會秘書長。
“蒙古馬改變了世界,世界卻拋棄了它。”芒來嘆了口氣。
我會永遠保護妳,不管妳是誰,妳都不能從我身邊被奪走。
在寶音達來的心裏,馬是最親密的朋友,是可以用生命互相信任的兄弟。
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寶音達來深諳與馬交流的方式:蒙古馬對主人極其溫順,能通過味覺和聲音分辨主人。當有陌生人靠近時,它會發出威脅的聲音;壹旦聽到主持人的喊話,就會立刻冷靜下來。馬跟著主人走,被脾氣暴躁的人馴養的馬也暴躁;相反,被性情溫和的人馴養的馬,脾氣也很溫順。
“它們吃草的時候突然停下來,豎起耳朵,說明危險就在不遠處。如果他們繼續打哈欠,這意味著第二天會是個好天氣。”寶音達笑了,像在談論他心愛的孩子壹樣,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尤其讓包無法忘記的是,這匹馬甚至救了他壹命。他還記得,那是1985年的壹個冬夜,滿月掛在天上。
那天,寶音達來趕了很長壹段路的馬。晚上,他又困又累,在雪窩裏睡著了。睡夢中,他隱約感覺到他的坐騎用前蹄輕輕踢了他壹下。鮑尹達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著它。似乎壹切都很正常,所以他又睡著了。他剛閉上眼睛,馬又踢了他壹腳。有了從小養馬的經歷,他覺得壹定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他趕緊起身查看,發現幾米外蹲著壹只狼!
“這匹馬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恩人。”寶音達來的眼睛有點濕潤了。“從那以後,我就不騎它了,把它養死了。”
在寶音達來的心目中,馬不僅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祖父和父親所有榮耀和信心的來源。在我爺爺那個年代,牧民是草原上男人最驕傲的職業,只有最高貴最勇敢的牧民才能做。我的祖父是牧民。最多的時候,他給嘎查(村)所有人養了1,000多匹馬。當時,馬匹在四五十萬畝的遼闊草原上自由馳騁。
16歲時,寶音達來的父親接過了父親手中的馬具,成為了壹匹馬,從此再也沒有離開過這匹馬。1966年,寶音達來4歲那年的壹天,他家所在大隊的壹片草場著火了,隊裏的300多匹馬正好在火裏。當時在大隊當馬夫的父親被緊急叫到現場。面對熊熊大火,巴拉吉爾策馬逆風躍過火墻。其他的馬跟著他們飛奔出去。最後這匹馬只是燒了壹些鬃毛和尾毛,並沒有丟失。巴拉吉爾就這樣成了全嘎查的英雄。
出於對馬的貢獻的感激,巴拉吉爾不再讓馬工作,壹直善待它的每壹個後代。2001巴拉吉爾死後,寶音達來繼續這個任務。他覺得看著父親坐騎的後代就像父親還在身邊。他常常撫摸著馬,喃喃自語:“我會永遠保護妳和妳的子孫。”不管妳是誰,妳都不能從我身邊被帶走。"
把馬留下,讓它們在草原上馳騁,是對他家的承諾,也是值得為之奮鬥的大事。
其實他並不是不知道,原本天馬行空的蒙古馬早已失去了自由馳騁的空間。上世紀80年代末,草原實行草畜雙承包後,到處都豎起了網圍欄,遼闊的草原成了壹個殘破的“棋盤”。在有限的範圍內,成千上萬的牲畜日復壹日地在指定的草原上覓食,導致草原迅速退化,迫使牧民忍痛割愛,大量馬匹被趕死。
而且,在銀豹達賴所在的嘎查,原本廣闊的草原正在被越來越多的農田、人工林、保護區、旅遊區和各種采礦點所侵蝕。現在,留給牧民放牧的地方不多了。
在他家附近的白銀敖包山上,有壹座植物界的活化石——沙地雲杉林。對於敖包山腳下的牧民來說,這片林地自古以來就是他們的冬季牧場。但是,現在這片林地已經被劃定為林場和保護區,馬進去就會受到懲罰。
同樣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當地政府禁止牧民飼養山羊。到了2003年、2004年,和內蒙古其他草原壹樣,克什克騰的山羊基本滅絕了。不久之後,政府再次要求禁止駱駝。三年來,“斬馬”成為新政策。
“馬的生存空間壹次次被擠壓。”寶音達來回憶說,“達裏蘇木(鄉)給牧民發了好幾次通知,禁止馬匹放牧。有人頂不住壓力,把馬處理掉了。”
堅持養馬的人將在蘇木草原站面臨罰款。三年間,銀豹達賴被罰款壹萬多元。據說罰款還多。
“隨著汽車和摩托車進入草原,馬匹的數量壹直在以極快的速度減少。現在,再加上政策的壓力,也許很快,馬會從草原上消失。”如何養好蒙古馬,尤其是鐵趾馬,成了寶音達來和阿拉騰每次見面都會談到的話題。從父輩開始,兩家就壹起放馬。
“草原上沒有山羊和駱駝。如果沒有馬,我不知道這草原還算不算草原?”寶音達來坐在自己的蒙古包裏,慢慢喝了壹口奶茶,說道:“草原和五畜,和放牧的人,從來就是壹體的。缺了任何壹個,草原文化、草原生態、草原精神都會出問題。”
如果沒有馬,蒙古男人就像沒有了腿、靈魂和尊嚴。
雖然擔心了好幾年,但寶音達來和阿拉騰壹直沒有行動。真正讓他們感受到事情的嚴重性和緊迫性的,是當地政府2009年發布的壹紙通知。在這份通知中,克什克騰旗政府要求所有蘇木堅持常年圈養馬匹的原則,要求不具備圈養條件的牧民在2010 110 15前將所有馬匹放生。
在寶音達來等牧民的觀念裏,馬是自由自在的,甚至是半野生動物,不可能被關起來。
“馬壹般只吃鮮草尖,不同季節吃的草也不壹樣。他們經常每十天半月回家壹次。哪個牧民能把它們圈養起來?”阿拉騰露出不屑。“所謂圈養,就是讓馬從草原上消失。”
阿拉騰馴養的賽馬在那達慕中多次獲獎,所以在當地被稱為“奧雅奇”,即在馴馬和賽馬方面有特長的人。寶音達來也承認阿拉騰比自己更懂馬。
他們知道是時候采取行動了。兄妹倆壹起,最多到2011年,克什克騰旗各地將嚴格執行限制養馬政策,鐵蹄馬首當其沖。
如今純種馬蹄馬只有100多匹,集中在克什克騰旗白茶壹帶。白茶屬於農業區,壹家只養壹兩匹馬。為了過上穩定的生活,當地人可能很快就會把所有的馬都處理掉。
“再不行動,恐怕妳就再也見不到鐵蹄了!”寶音達來和阿拉騰擔心已經瀕臨滅絕的馬蹄會在壹夜之間從草原上消失。
他們決定盡快趕到白岔,買回幾十匹馬,組成馬群,讓馬蹄馬的種群繼續在保護之下。
成年馬蹄馬價格與普通馬相當,每匹4000元左右。寶音達來每年放牧收入約4萬元。除了日常開銷,還供壹個孩子上高中,壹個孩子上大學。沒有剩余。阿拉騰今年62歲,是三個孫子的爺爺,生活並不寬裕。
但在這兩個牧民眼裏,不管條件和能力如何,保護鐵蹄馬都是命中註定的事。
寶音達來還記得父親講的壹個故事:巴拉吉爾13歲的時候,騎馬到親戚家,遇到幾個穿日本軍服的人。他們談到巴格雅路,情不自禁。他們來帶走了他的馬。巴拉吉爾哭著跑回家,告訴母親自己的遭遇。母親趕緊讓人四處尋找,幾天後,終於在離家幾百公裏的地方找到了那匹馬。
“只是它快死了。”從父親口中說起這個故事,魁梧的蒙古族男子突然抽泣起來。“日本人騎到走不動了,再扔到路上。”
寶音達來解釋說,蒙古人相信人和馬之間的奇怪聯系,他的父親還是壹個少年,所以他的祖母無論如何都要為他把馬找回來,否則這個男孩可能會“壹輩子擡不起頭”。
在全家人的精心照料下,病愈的馬終於起死回生,活了十幾年。直到老人去世,他的頭顱才被主人割下,按照習俗供奉在離家不遠的高山坡上。
“如果沒有馬,蒙古男人就沒有腿、靈魂和尊嚴。”寶音達來總結了馬對於蒙古族男性的意義。
他和阿拉騰決定豁出去——借高利貸買馬。他們借了6萬元,預定的借款期限是3個月。如果不到期,有兩種方式:壹是貸款人抓牛羊還債;二是延長貸款期限,但利息翻倍,之前的利息作為成本計算。
帶著借來的6萬元,去年8月初,銀豹大來和阿拉騰來到離家100多公裏的白岔溝,挨家挨戶尋找鐵蹄。
幾天後,兩輛租來的卡車跋涉了壹天壹夜,終於將16鐵蹄馬運到了阿拉騰的牧場。擋泥板壹打開,這些遠道而來的純種馬立刻毛發倒豎,嘶鳴壹聲,箭壹般奔向草原。
16匹馬中,有兩匹是今年剛出生的小馬駒。對於寶音達來說,如果接受了媽媽,就得接受小馬駒,否則,沒有母馬的照顧,兩個小家夥可能早死了。
“雖然靠16匹馬延續壹個品種不現實,但那是當時我們兩個能力的極限。”寶音達傻傻地笑著,好像不擔心高利貸。
他們想好了,就算賣掉自己的牛羊,也要留下這些在草原上生活了幾千年的鐵蹄馬。
如果沒人回應,那達慕這次就作為歡送蒙古馬的挽歌。
在此之前,面對草原上日漸減少的馬匹,寶音達來和阿拉騰早就覺得應該有所作為。2009年夏天,他們決定聯合養馬的牧民壹起想辦法。
他們打算在當地成立壹個“馬文化協會”。但是,有多少人響應,他們心裏也沒底。
“過去,沒有壹個牧民離不開馬,馬是草原上唯壹的交通工具。但現在,連牧民都開始覺得馬沒用了,除了參加那達慕賽馬。”對於寶音達來說,在他生活的嘎查,如今養馬的牧民不到三分之壹。就連他自己也在兩年前買了壹輛摩托車。如果他在晴天出差,他會選擇騎摩托車。
當年8月,寶音達來和阿拉騰商量,馬文化協會為各自的嘎查招收會員。“如果能吸引十幾二十個人,就成功了。”
沒想到消息壹傳,短短幾天就有240多名牧民報名加入協會。這些人總共養了3000多匹馬,幾乎覆蓋了整個克什克騰旗的每壹個村莊。
報名的熱情讓老兄弟喜出望外。為了慶祝馬文化協會的成立,增進會員之間的了解,他們決定組織壹次那達慕大會。
活動原定壹天後結束。然而,牧民的反應再次讓他們始料未及。壹大早,遠近牧民騎馬趕羊,壹波壹波來到活動現場。寶音達來記得,每個牧民臉上都掛著笑容,比過年還開心。
寶音達來和阿拉騰迅速召集熟悉的成員,從各自家裏拿出帳篷、桌椅、餐具,陸續運到活動現場。
最後,活動持續了三天,有人覺得不開心。寶音達來估計有6000多人參加,僅參加各種比賽的馬就有300匹,成為克什克騰邦幾十年來最大的那達慕。
“我們搭建了65,438+000多頂帳篷,宰殺了幾十只羊招待客人。”說起當時的盛況,銀豹達賴的聲音還有點激動。
本次活動所需物品和費用大部分由會員自願提供。有人從家裏挑了壹匹好馬作為賽馬第壹名的獎品。為了招待客人,有些人主動殺了壹些自己的羊。作為組織者,銀豹達賴和阿拉騰各花費1萬元。
這筆錢主要用來給會員做紀念品。它是壹個屏風形狀的木制紀念卡,上面刻著兩匹白馬,綠色的草原和藍色的天空。圖案背面分別用蒙文和漢文寫著:“成吉思汗十萬馬中誕生的兩匹黃膘小軍馬,受到主的寵愛,成為全體蒙古人民的精神象征。”
寶音達來回憶,當初決定舉辦這個那達慕的時候,內心有著深深的悲傷。“當時的想法是,如果沒人回應,那達慕就當這壹次送蒙古馬的挽歌。”看著鐵蹄馬在山坡上吃草,包的聲音哽咽了。
然而,在那三天裏,牧民對馬的不情願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聽到最多的壹句話是:“我們離不開蒙古馬!”
“是什麽讓蒙古馬讓牧民如此鬧鬼?難道時代的車輪真的要把蒙古馬從馬背上的人手中奪走,讓他們視為生命的蒙古馬消失在自己手中?”壹個當時正在克什克騰邦旅遊,恰好參加這次那達慕大會的北京姑娘,在日記裏記錄了自己的困惑和思考。
沒有馬的草原是沒有靈魂的草原。
寶音達來和阿拉騰逐漸意識到,他們要抗爭的不僅僅是壹種動物走向衰亡的命運,更是草原上傳統生活方式的喪失。而他們要保護的不僅僅是壹個物種,而是草原文化的靈魂。
寶音達來的家位於沙地雲杉林附近壹字排開的三個蒙古包中間。左邊的蒙古包是他的叔叔,中央民族大學教授何希格·陶克濤的。這位享譽世界的蒙古族學者,1961年考入中央民族大學後離開草原,在北京生活了50年。但他還是有每年夏天回草原壹段時間的習慣。他還有壹匹心愛的紫馬,就養在寶音達來的馬群裏。
銀豹·達賴右邊的蒙古包住著他的弟弟銀豹·巴特爾壹家。由於附近剛建起壹座磚房,銀豹·巴特爾將搬出蒙古包。
如今,草原上曾經隨處可見的蒙古包已經變得很少了。據寶音達來估計,今冬克旗只剩下20多座蒙古包,大部分牧民已陸續搬進安置房。
頑固的銀豹達賴選擇堅持它。“蒙古人把小馬和奶桶放在蒙古包的西邊;馬鞍朝北;馬具放在蒙古包西側,中段必須正對蒙古包。”這些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規矩讓他覺得住蒙古包是他唯壹的選擇。
對於62歲的包音達來的叔叔吳,保護蒙古馬也是他唯壹的選擇。這位CPPCC老黨員是克什克騰旗著名的勞動模範和致富能手。2002年,因為七裏禁止山羊放牧的政策,老人為其他牧民樹立了榜樣,壹下子把自己的2000多只山羊全部賣掉了。
“雖然當時經濟損失很大,但我願意保護草原。”眼睛深灰色的老牧民說:“但是山羊和馬在牧民心目中是完全不同的。如果連馬都不養,還叫蒙古人嗎?”
在他的觀念中,馬與蒙古人的繁榮和發展聯系在壹起。在蒙古文化中,馬是五種動物中的吉祥物,是人們崇拜的對象,就像神壹樣。如果馬消失了,就沒有蒙古文化了。
在烏力吉看來,喜歡馬是蒙古人血液裏流淌的天性。“就像漢人壹樣,就算沒有土地,也要在磚縫裏種幾根小蔥。”他現在養了幾十匹馬,幾乎不賣。當馬的數量太多而無法維持時,他只需要賣掉幾匹。
“草原文化成就了馬文化,蒙古馬文化支撐了草原文化的生命力。”李悟緩緩說道。在他的理解中,馬是草原人記憶中的文明使者,是草原文化中的精靈。蒙古人愛馬如命,因為蒙古人從小在馬背上長大,蒙古民族要榮辱馬。
“蒙古馬的性格和行為影響著蒙古人對人和世界的看法。換句話說,蒙古馬影響了蒙古文化。”銀豹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附和道。
他舉例說,蒙古人多的時候,不是數有多少馬,而是數有多少“姑娘”(種馬)。牧民相信女孩是值得信任的,只要女孩不少,馬群裏就不會少馬。
他爸爸給他講了壹個故事:壹個牧民發現他家姑娘連續幾天回來都是汗流浹背的,就跟著馬群壹探究竟。原來,那個女孩正在山上和老虎搏鬥。虎爪總是拍下女孩的鬃毛並用它包裹起來。老虎壹拍,姑娘有點歪了。當虎爪把它拿回來的時候,那個女孩也被拉了回來。牧民認為馬的鬃毛礙事,晚上就把它打掉了。第二天,女孩又去和老虎打架了。沒想到老虎壹拍她就拍在山溝裏了。原來是馬的鬃毛保護了女孩,讓老虎打不到他。
就寶音達來說,牧民每年春天都打馬鬃,但從來不打姑娘。然而,並不是每個牧民都知道這個故事。有些牧民認為不打馬鬃的原因是為了壓住馬鬃,這樣會破壞它的威信,對姑娘不利。
“有能力的人也有個性。做人要站得高,保護好老婆孩子,千萬不要破壞英雄的威信。這些馬身上的規則潛移默化地受到蒙古人價值觀的影響。”他說。
答案在風中飄蕩
壹次偶然的機會,寶音達來和阿拉騰借高利貸保護馬蹄,被北京的兩個環保組織知道。他們的故事感動了壹些關心草原的人。在誌願者的幫助下,銀豹達賴獲得捐款16000元,貸款44000元,借款60000元。
但是包壹點也不覺得輕松。他知道馬需要群體繁殖,具有防止近親繁殖的天性。至少需要30匹馬才能組成壹個健康的馬群。當時他們只有16匹鐵趾馬,從種群繁衍的角度來看遠遠不夠。
兄弟倆商量後,咬咬牙,借了3萬元高利貸。這壹次,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添幾匹母馬,找壹匹滿意的小馬駒。
去年9月底,龔格爾草原最繁重的秋季除草工作接近尾聲。阿拉騰和銀豹達賴約好,又出去買馬了。兩人租了壹輛大卡車,在克什克騰旗南部的智瑞、烏蘭布統壹地區轉悠了壹整天,拉回來七匹鐵趾馬。
哥哥姐姐們壹起想,這23匹馬每年可以繁殖幾匹小馬,等數量多了,就可以慢慢分裂成幾匹了,或許可以滿足健康繁殖的需要。
165438+10月初,馬文化協會200多名牧民聯名上書克什克騰旗政府,要求“收回宰殺所有馬匹的生命”。芒來教授將這封信轉交給自治區有關領導。
不知道是這封信的作用,還是因為龔格爾草原持續的大雪導致道路堵塞。時間到了,查馬的人還沒來。
65438+2月中旬,銀豹大來收到芒來的好消息:內蒙古馬業協會已經請示自治區領導,即將出臺保護馬蹄的政府文件。
雖然我沒有看到芒來教授提到的政府文件,但今年6月5438+10月65438+5月,銀豹達賴等特殊“客人”來了。他們代表克什克騰旗和達日蘇木政府前來詢問“養馬難嗎”。銀豹達賴猜測芒來提到的文件可能已經成為現實。
現在,寶音達來每天都籠罩在復雜的情緒中:如果政府真的下發文件,鐵蹄馬可能會暫時得到保護。然而,除了保留少量的名馬活體標本,曾經輝煌的蒙古馬明天在哪裏?
他經常回憶起大那達慕結束時的場景:比賽結束後,馬匹和騎手逐漸散去,草原恢復了原來的寧靜。遠處,似乎回蕩著蒙古馬急促的馬蹄聲和雄壯的嘶鳴聲,被風裹著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