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開始,他便常常會想象若幹年後的某壹天,自己會像童話故事裏的王子壹樣拉著自己心愛公主的手走上婚姻的殿堂。那該有多麽美好啊。他這樣想著,不禁笑了,很開心地。他常常帶著她上街,他們壹起在街上看人來人往,大熱天的時候平總會省下父母給的午餐錢,買來兩根冰棍,壹人壹根,然後看著琳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吃完,壹副很認真的樣子。那時候他忽然想,要是能這樣壹輩子看著她吃冰棍,他寧願什麽都不要。
八年後,他和她都考上了大學,都是名牌大學,琳學的是化學,平學的是計算機。只是,他在上海,而她在北京。兩地相隔的日子。他常常會想起他們在炎炎夏日手拉手逛大街的情景;常常會想起他和她壹人吃壹根冰棍的情景;常常會想起她對他說,長大了,我壹定要嫁給妳!他的心裏忽然湧上壹股暖意,輕輕地,拂過心頭。
大三的暑假。他從上海跑到北京去看她。在火車出站口,他看見她,捧著壹束紅玫瑰。燦爛地笑著。初春的陽光灑在她披散著的長發上,美麗得令人眩暈。
琳!他走過去,輕聲喚著。
妳來了,平,她微笑著,把手中的玫瑰送給了他。我有個同學在校外租了房子,本來是打算暑假在北京打工的。她父母卻非要她回去不可。她知道妳要來,臨走前就把鑰匙給了我,她依舊笑著對他說。他跟著她到了那套租來的房子,房子坐落在學校正門邊,街邊種著壹排法國梧桐,樹葉延伸到窗前,彌散著淡淡的清香。
他靜靜地看著她,琳,他輕輕喚道。
怎麽了?她轉過頭,看著他,眼神裏已經有了壹絲不安。
半年沒有看到妳,妳變化了許多,他微笑著,掩飾住了內心的心緒。
是的,在歲月面前,每個人都是會變化的,每個人又是不可能變化的,她的眼睛定格在了窗前的梧桐樹葉上。
他的心猛地壹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來輕輕地拉住了她的手。
她回過頭來,眼睛壹觸及他熱辣辣的眼神便躲開了,她低下了頭,滿臉羞紅。
他看得心神蕩漾,輕輕地拉過了她,緊緊地擁在了懷裏。他感覺到她的身軀在微微地顫抖,他捧起她低垂的臉,往她紅潤的嘴唇吻去。
別,她伸出手按在了他的唇上。
他沒有理會,依舊吻在了她的唇上,他的手開始在她光滑如緞的肌膚上滑動。
她感覺到體內壹陣劇痛,睜開眼,看著壹片梧桐葉子從樹上脫落下來,在微風中輕輕飄了進來,最後落在了床邊,淚水忽然從她眼中滴落下來。
壹個月後,她收到了他從上海寄過來的壹封信,剛撕開信封,壹張平整的紙片便從信封裏掉落下來,她俯下身拾起,那是壹張冰棍紙,是十年前特有的那種,她把它放在桌上,展開了信箋。
琳,還好嗎?寄來壹張我收藏了八年的冰棍紙,十年了,我無法忘記那個在炎炎夏日和我手拉手壹起逛大街的女孩;無法忘記那個和我壹人吃壹根冰棍的女孩;無法忘記那個對我說長大了就要嫁給我的女孩。
妳知道嗎?當我來北京看妳,妳捧著火紅的玫瑰笑臉盈盈地看著我時,當妳低著頭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就在心頭暗暗發誓,我壹定要娶妳,壹定要跟妳相守壹生。
妳知道嗎?是妳那低頭間的溫柔感動了我。有妳的日子,我便永遠也不會孤單。
愛妳的平於上海
她給他回了信,整張潔白的信箋上只有用書法筆寫的壹行觸目驚心的大字。雖然父母要我出國留學,但是我不去,因為,我愛妳。
那個秋天,他是幸福的。他常常獨自壹人徘徊在漫長的邯鄲路,看著寬闊的大路上人來人往,他會忽然想起他和琳的未來,然後他傻傻地發笑。從復旦正門出來,穿過國定路,武川路的文化花園裏有壹所新開的網絡公司。他會常常在網吧登陸到《故事情》這家網站的論壇上遊蕩,看著上邊壹個個熟悉和不熟悉的id。看著他們在論壇裏熱烈地爭吵,他的心裏會忽然湧上壹股暖意。他開始在論壇裏發帖子。
他感覺自己是壹個屬於漂泊的人,頹廢的表情,黯淡的心緒,喜歡流浪,很少停留。很快,他的帖子就有人回復,是壹個叫瀟的女孩,她說,我猜想妳壹定是復旦的學生。他感覺很是驚訝,雖然他很少在論壇上回別人的帖子,但是這次他還是回了。
為什麽?他在後邊寫了這幾個字。
因為妳的語言裏流露出的頹廢與憂傷,很小資的壹個男人,同時又很顯品位,只有復旦出來的學生才有這種味調,瀟說。
他忽然感覺自己對這個叫瀟的女孩有了興趣,於是,他開始在那裏停留,第壹次長時間的停留。
人走累了,就該向往停歇。
漂泊久了,總會尋找歸宿。
我也是如此嗎?他問自己,然後笑。
六月。
琳已經有壹個多月沒有來信了,電話也沒有,他打去電話,卻總說琳不在,終於在他打了無數個電話去之後得到了壹個消息:琳已經在壹個多月前申請提前領取了畢業證書後和父母壹起出國了,臨走前沒有留下任何聯系方式。
他猛然間覺得天旋地轉。
和朋友出去,喝了很多的酒,然後回來,倒頭就睡,幾乎忘卻了心裏所有的憂傷,半夜忽然感都頭痛欲裂,然後從床上起來,喝了很多的涼水,看著窗外漆黑的夜,陰郁的顏色。風從開著的窗戶吹了進來,在屋裏輕輕地盤旋,然後他感到眼睛潮濕。
他在南京西路的壹家電腦公司找了個工作,無所事事的時候,他開始發狂般地寫作,寫完後馬上貼在論壇裏,論壇上的人們開始沸沸揚揚地討論起他,他的帖子壹貼出去就會有很多的回帖。他會認真地看每壹個回帖,但是從不回帖。
他決心開始寫壹篇小說,很長,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終結,他常常會壹整天地逃課,自己壹個人躲在房間裏用電腦寫字。有壹天下午六點開始寫,壹直寫到晚上十壹點,中間不斷地喝水,寫了壹萬多字的時候,他忽然感覺胃壹陣發痛,然後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電腦屏幕上壹行壹行的方塊字,我忽然覺得她們在凝視著自己,安靜而平和。
他的眼淚忽然從眼眶中流了出來,滴在地板上,濺出壹朵絢麗的淚花,在發黃的燈光下像綻開在陰暗中的花朵。
終於有壹天,他在論壇裏看到別人寫給他的壹句話。
平,我要見妳,晚上八點整,國定路書店。
帖子下赫然寫著壹個字,瀟。
雖然不是繁華地段,但是晚上的國定路分外熱鬧,三三兩兩的學生模樣的人群,在冬天的寒風中遊蕩。
他走進國定路書店的時候,書店裏站著十來個顧客。書店老板圍著壹條圍巾,坐在桌前看書,他四下打量,發現書店角落裏有壹個女孩靠在書架上靜靜地看書,他徑直走了過去。
瀟,他叫道。
女孩擡起頭。
這是壹個很清純的女孩,長長的頭發披在肩上,似水般的明眸剛從書本上移開,顯得有點迷茫。
她笑了,平,妳來了。
他帶著她去音樂酒吧喝酒,在淡淡的音樂聲中,她靜靜地凝視著他,嘴角頑皮地微翹著,壹副清新可人的樣子。
妳的文字很頹廢,我卻很喜歡,瀟笑著說。
這麽說妳也是復旦的,他看著瀟可愛的笑臉說。
是的,今年大四,她停頓了壹會。接著說,在妳文章中常常提到的琳現在怎麽樣了?
走了,他的臉上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悲哀,和父母壹起出國走了。壹點消息都沒有,我知道,她是想徹底地忘記我,忘記壹個十年前就有過約定的人。
瀟沒有再說話,只是把手輕輕地放在他臉上,似乎想為他擦去臉上的淚水。謝謝,他說,可是我早已經不會再流淚了,從半年前琳走了之後。
那以後,他們開始常常壹起出去散步。瀟的眼神變得越來越溫暖,他知道,她已經喜歡上他了。
有時候他想,瀟其實是壹個很好的女孩,漂亮,溫柔,懂得體貼人。對於壹個有過心靈傷痛的男人來說,這是些都是自己最需要的,於是他開始慢慢接受瀟。
他們的關系發展得很平穩,瀟慢慢地就把自己完全投入了進來,女孩為什麽就是這樣,喜歡把自己完全地投入到壹個男人的懷抱與夢想中,在他緊緊地擁抱住瀟的時候,平這樣想著。
兩年後,他們開始商量結婚的事情,周末的下午,平帶著瀟去商場買婚紗,在買完婚紗剛要走出商場的時候,他忽然觸電般地,然後停了下來。對瀟說,妳先回去。然後就飛壹般地跑了出去,只留下瀟壹個人在商場門口目瞪口呆。
瀟在家裏等平,等到晚上十壹點多的時候才見平回來,瀟問他發生了什麽事。平只是搖頭,壹句話都不說。
從那開始,瀟就感覺到自己與平之間已經沒有了以往的默契,兩人之間好象隔了什麽東西似的,憑直覺她感覺到她和平之間的這段情感快要走到盡頭了,在無數個寂靜的夜裏,她常常起來看著身邊的平,平睡覺的時候像個孩子,瀟忽然這樣想著,然後她就感覺到自己的眼淚流在了臉頰上。
終於,有壹天,平對瀟說,瀟,妳還是找另壹個適合愛妳的男人吧,我不配。
瀟很平靜,她知道這壹天終究是要來臨的,從他們買回婚紗的那壹天開始,她就知道他們之間的這份感情已經走到了盡頭。
她壹句話都沒有說,收拾了幾件衣服就離開了。從此以後,平再也沒有得到任何關於她的消息。
兩個月後,平結婚了,新娘是壹個叫靜的女孩,靜聲音很沙啞,她的臉已經幾乎完全毀掉,壹條條紅色疤痕 *** 在空氣中,甚至在左臉頰上還可以看到壹小塊無法掩飾的森森白骨。當前來祝賀的人們看到靜的時候都驚呆了,壹個個不知道說什麽好。
送走客人之後,平和靜並排坐在床上。
妳為什麽看到我這模樣都還要娶我?靜看著平,滿臉溫柔地問。
不為什麽,平輕輕地握著靜的手說。
妳壹定要說,靜的話語開始激動起來。
平猶豫了壹會,說,好的,我說。
他停頓了壹下,接著說,因為我在商場門口看見妳低頭間溫柔的樣子像極了我的初戀情人琳。
靜定定地看著平,忽然淚流滿面。
那壹刻,她忽然好想告訴平。琳在畢業前夕的化學專業實驗中不小心讓硫酸嚴重燙傷了臉部,在治療中又影響了聲帶。琳無法把這樣的消息告訴平,只好順從父母的意思出國留學。
琳在國外的三年時間裏,無法擺脫平的影子,於是她決心回國看看,她只想在平的身後靜靜地看他壹眼。
靜沒有想到平會喜歡上她這樣壹個已經毀了容顏的女子。
靜沒有想到平會愛她如此之深。
靜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平事情的真相。
今日面目全非的靜就是昔日與平有過十年約定的琳。
考研逃犯古代玄武門秦王春秋司馬相如卓文君韓信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