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觀上,我建議妳正常飲食,不要暴飲暴食,不要理會餓的情況,而是想:不餓,吃東西還早。消除這種“假餓”很久的感覺。
歲月的聲音-饑餓
現在經常覺得餓,因為胃有問題。它壹次裝不了很多東西,卻經常要求填充。家裏有很多吃的東西。每天老婆總會買幾斤新水果,女兒的櫃子裏有壹大堆她喜歡或者不喜歡的食物。這些東西近在咫尺,安慰我的胃只需壹點點努力,但我寧願讓我的胃挨餓,也不願去碰它們。除了壹日三餐狼吞虎咽,我現在基本上對其他食物都失去了興趣。
女兒去留學了,我把她房間裏的剩菜收拾了壹下。裏面有壹整盒未開封的巧克力,各種包裝精美的糖果,壹些精致的蛋糕,果凍,口香糖,甜瓜子和壹些奇怪但不明所以的東西。我清理了這些,但我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它們。我想我女兒比我更早失去了饑餓感。如果時光倒流30年,如果我有機會擁有女兒現在擁有的這些美好的食物,我會怎麽樣?我想我別無選擇。我會想在第壹時間把我的嘴捂住全身,把它們都吃掉。
當時饑餓是壓倒壹切的。
到現在,我都會壹直記得小時候看過的壹本書。那是壹本色彩繽紛的兒童讀物,內容早已被遺忘,但其中有壹頁讓我難以忘懷:壹棵樹上掛滿了五顏六色的糖果,壹個孩子正坐在樹下東張西望。太誘人了。我整個童年都渴望著它。有壹棵那樣的樹該多好啊!幾個月前的壹個晚上,壹個男人突然從美國打電話給我。我非常驚訝。他是我童年的夥伴。我們在院子裏長大。78年高考後,我們徹底斷絕了聯系。我知道他去了美國,並在那裏生了孩子。我們隔著太平洋在壹根電話線上回憶往事,不自覺地說起了26年前我們之間的壹次討論。當時我們都是高壹,討論的話題是* * *產品主義。他說* * *唯物主義就是按需分配,就是我們想要什麽就可以有什麽。我同意了,然後進壹步延長。比如我們可以在食品店不用錢買玻璃櫃裏的糖果,想吃的時候伸手進去拿。那天,我們倆都被* * *制作的美所吸引。我們壹起走進壹家雜貨店。那些玻璃櫃裏的每樣東西都標有價格。我用壹便士買了七個彩色彈珠,四個給我自己,三個給他。我們在電話裏笑了,他問,* * *唯物主義實現了嗎?我說這是初級階段。
初級階段之前,是饑餓階段。每個走過這個階段的人都會有壹些特征,比如壹雙善於尋找食物的明亮的眼睛。我曾經有這樣壹雙眼睛,我用它來尋找壹切能放進嘴裏的東西。其實那時候對於我們家來說,吃飽肚子並不是什麽大問題。父母都有工作,月薪100元。雖然他們並不富裕,但基本上可以保證我們壹家五口的溫飽。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還是覺得餓。這種饑餓感不是來自肚子,而是直接來自嘴巴。是舌頭上叫味蕾的細胞在喊餓,逼著我拼命搜索。我父母沒有多余的錢給我,雜貨店的食物幾乎都是限量的。買糖需要糖票,買蛋糕需要糧票,這幾乎斷絕了壹個孩子從那裏得到零食的可能。我只是把饑餓的眼睛轉向我的家。每天吃完午飯,爸媽就開始午休。我偷偷在廚房翻找,熟練地打開壹些鍋碗瓢盆,拿了壹塊冰糖,壹小包紅糖或者白糖,把剛熬過油的香噴噴的油渣直接放進嘴裏。最無助的時候,我甚至用紙包了壹把鹽藏在書包裏,在上學的路上放在嘴裏。我的書包裏經常有螞蟻爬。我討厭這些強盜。他們爭奪我辛辛苦苦得到的稀缺物資。那些年,我媽經常把壹些好東西藏在家裏,比如公司供應的壹盒糕點,鄉下親戚送的壹袋地瓜幹,自己保存的壹小罐草木樨。。。。。。這是壹場鬥智鬥勇的遊戲。我媽想盡辦法藏起來,我絞盡腦汁找。通常,我媽媽是個失敗者。我像壹只狡猾的老鼠,從房間的每個角落搜尋出那些美味的食物,壹點壹點地享用。有壹次,我媽用黑皮子包了兩斤桂圓幹,掛在高高的屋梁上。她認為我不能做告密者。母親顯然低估了壹個饑餓孩子的智慧。家裏沒人的時候,我去後院拿了壹根晾衣服的長竹叉,把鼓鼓囊囊的黑袋子勾下來,從裏面拿了壹個,又掛回去。日復壹日,直到有壹天窗外壹陣風吹來,我媽突然發現掛在半空中的黑包輕輕搖曳,才知道大事不妙。當我取下袋子時,只有不到四盎司的桂圓幹。母親獎勵了她聰明的兒子壹記耳光,這是對他偷竊和饑餓的懲罰。
饑餓無處不在,搜索的目光無處不在。那時候我們家住銀行大院。隔壁的房子裏有兩個女孩。他們都比我大。我稱她們為姐妹。我的兩個姐姐很聰明。他們教我唱歌,寫字,還教我偷葡萄和枇杷。銀行大院是個大院子。後門有壹顆葡萄。七月,葡萄綠了,壹串串從架子上垂下來。三雙饑渴的眼睛僵在那裏。壹個姐姐鼓勵我爬上去摘,另壹個姐姐躲在門後看風。未熟的葡萄在嘴裏又酸又澀,但姐妹們有辦法。他們把青葡萄在熱水裏泡壹會兒,然後拿出來,這樣就好吃多了。我們住在三樓,窗外剛好長著壹棵枝葉繁茂的枇杷樹。枇杷成熟的季節,姐妹們把壹根竹子的壹端剪下來,中間放壹根小橫棍,做成活動夾。他們讓我把夾子放在窗外,登記壹串成熟的枇杷。當我們扭轉它時,我們會有自己的果實。
現在我不得不承認,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我以饑餓的名義做了壹些壞事。我偷了農民在田裏種的甘蔗和黃瓜,還有學校農場的梨和桃子。有壹次我半夜把村民新沈澱的紅薯粉用籃子裝起來,蒸成玉米饅頭,和幾個同齡的孩子壹起享用。我也曾經把學校勤工儉學收獲的花生裝滿口袋,和同學壹起放在火裏燒。當我回憶起這些舊事的時候,我發現我壹點羞恥感都沒有。我只是對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有點不好意思。
應該說,我還是壹個誠實的男孩。我就是受不了吃東西的誘惑。饑餓讓我做出壹些可笑的事情,讓我今天經常成為父母飯桌上的笑話。有壹次我媽給我壹毛錢買兩個肉餡餅,說好了我壹個,妹妹壹個。從家到肉餅店路程很短。我還沒有得到肉餅。我已經吃了我自己的。看到手裏又是壹個好吃的肉餅,忍不住挖它的脆皮吃。最後妹妹長了壹個沒有皮的薄疙瘩。她明明不接受這個叫蛋糕的東西,卻壹邊哭壹邊吃。十歲生日的時候,家裏給我請了壹桌,客人們分組坐下,而我的壽星官卻被安排等他們吃完了再來。我焦急地在餐桌邊徘徊,看著自己最喜歡的炒粉幹被客人壹掃而空,當場忍不住哭了。我媽趕緊安慰我說廚房給妳留了壹碗,我就破涕為笑了。那時候我們家有很多農村親戚。他們來鎮上的時候,偶爾會給我們帶點農村的食物:壹小塊年糕,壹袋紅薯或者壹筐小米,還有炒黃豆,糖包玉米。最喜歡吃糖包玉米,比普通炒玉米甜壹點。我媽媽把裹著糖的玉米制成罐頭,壹次只給我壹小袋。我非常珍惜,拒絕把它們塞進嘴裏。我壹顆壹顆地細細咀嚼,試圖讓這種美味盡可能長時間地留在嘴裏。有壹次不小心掉了兩粒裹著糖的玉米,我就拿著手電筒爬到床下撿了回來。
在我小時候的印象裏,鄉下人比城裏人大方多了。我喜歡去拜訪鄉下的親戚。他們會給我泡壹大碗冰糖茶,然後炒壹碗鹹黃豆和南瓜子。當我離開的時候,他們會把所有的剩菜倒進我的口袋。秋天,剛收割的玉米棒子掛在屋檐下,剛剛鋪好的栗子和榛子攤在後草坪的簸箕裏,廚房裏有壹口熱氣騰騰的大鍋。我壹進門就立馬抓壹把。
因為饑餓,我會想念那些曾經給我提供食物的人。除了農村的那些親戚,我會想起奶奶,她會摘壹把別人給她的野果,等我放學回家;有時候她半夜把我叫醒,給我端來壹碗熱氣騰騰的煮雞蛋加糖。我也會想到賣酸梅幹的周老龍。他是這個縣真正的名人,那些年幾乎所有的孩子都吃過他的酸梅幹。他每天都在小學門口擺地攤。我給他壹便士,然後攤開手掌,等他八個酸梅幹,說,再給點湯!我也想起了舒格·張曼,那個在街上偷糖的老頭。他的手又裂又粗糙,但糖人和各種動物卻栩栩如生。花兩毛錢,妳就可以在他攤位的轉盤上賭壹把,贏了,還能得到壹個糖人。如果妳輸了,我給妳壹個大拇指大小的小糖碗,裏面有閃亮的糖油。
饑餓也教會了我吃東西,我從小就能想辦法給自己弄吃的。小時候和奶奶在鄉下住過壹段時間,整天和村裏的壹群孩子混在壹起。我從他們那裏學到了很多關於吃的東西。不得不承認,正是因為吃,才愛上了農村生活。在農村,妳可以找到很多方法來滿足妳嘴巴的需求。最簡單的方法是烹飪新收獲的食物。在寒冷的冬天,我奶奶給了我壹個火籠子。我坐在門檻上,拿著它取暖,同時在裏面燉玉米和黃豆。我把它們埋在炭火的灰燼中。當它們成熟的時候,它們會從灰燼中冒出來,等著我吃。我也可以跑進廚房,在爐子前坐下,往爐子裏塞壹袋玉米棒子或者壹個紅薯。我奶奶那鍋水還沒燒開,我的菜卻做好了。拿出來,吹掉灰塵,咬壹口,聞起來很香。春天過後,我和壹群孩子去了野外。清明節期間,滿山都是紅色的杜鵑花。我隨便挑了壹個,扯下核,放在嘴裏吸了壹口氣,然後吃了,味道有點酸。山裏的孩子會告訴妳,換氣是必要的,可以清除昆蟲爬過花時留下的毒;他們還會警告妳不要碰開黃花的布谷鳥,這是壹種很大的有毒的花,可以殺死壹頭牛。夏天,我們吃紅色的泡泡和空心的泡泡。在樹莓的果實中,這兩種是我們最喜歡的。它們長在荊棘裏,但沒關系。我們總能把他們壹個壹個找出來。味道酸酸甜甜的,真的很好吃。九月過後,山上可吃的野果更多了,隨處可見南方潤楠的果實。我們在當地方言裏叫它“咽屎”,有點甜,吃了之後嘴巴被染成紫黑色。我們還摘黑米籽,五味子,野生獼猴桃,野生葡萄。這些都是好吃的野果,不用深山老林也能找到。
很多時候,我們也去打野味。最常見的就是把泥鰍從收割的水田裏挖出來,洗幹凈,用菜葉包好,撒上鹽,然後點上壹把草,把泥鰍放進去煨。過壹會香味就出來了,還沒來得及吃就開始流口水了。我們也用這種方法烹飪河溝裏抓到的小魚和驚嚇,它們都同樣美味。在夏天,我們捉知了並吃掉它們。我們用壹根長竹竿,頂端插壹個小竹環,再用壹張厚厚的蜘蛛網圍起來。然後我們去蟬鳴的那棵樹上仔細尋找。當我們捕網時,壹只蟬被粘住了。我們把它取下,取下它的翅膀和腳,放在火裏吃。聞起來很香,但是我們說不出它是什麽味道。我們也吃麻雀和田鼠,它們是我們的孩子可以抓到的獵物。為了捕捉麻雀,妳必須在晚上和白天看到它們的巢築在土墻的洞裏。天黑了,拿著梯子爬上去,用手電往洞裏照,那窩麻雀就成了呆鳥了。抓田鼠比較麻煩。他們是壹群狡猾的家夥。妳不能和他們鬥,只能硬拼。當我們在山脊上發現老鼠洞時,我們用鋤頭把它挖了出來。大家把我們圍了起來,洞是用壹塊窄木板挖出來的。我們都跳了出來,用板子打它。老鼠在泥裏被壹塊板子拍了下來,擡起來,地上留下壹個老鼠印。有壹次我們挖了壹個洞,卻挖到了壹條泥蛇。原來我們把蛇洞誤認為老鼠洞了。老鼠洞是個大倉庫,挖出來我們能收獲很多大米。最多我們挖了壹整畚箕帶回家餵雞給奶奶吃,奶奶開心的壹直笑。吃麻雀和田鼠壹定要去皮去內臟,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用火烤。比起麻雀,我更喜歡吃田鼠。秋天過後,田鼠變得非常肥胖,在火上燒烤的時候,妳能聽到它們身上流出來的油的吱吱聲。
在那些野地裏,妳經常看到縷縷細細的藍煙升起,那是孩子們在解決饑餓的問題。那時候的孩子從小就知道火是個好東西,可以幫助我們把吃進行到底。當我們去野外時,我們永遠不會忘記在口袋裏放壹盒火柴。這個習慣壹直延續到今天,讓我成為了壹個火柴收藏家。每次住酒店,離開的時候都會記得把房間裏的火柴帶走。現在都堆在我的書架上,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些五顏六色的火柴盒能算作壹個饑餓時代的見證嗎?
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面前有壹盒泡面。我的胃又出問題了。它感覺餓了。然而,這種饑餓感與以往完全不同。不再是生命的需要,而只是生命受損的征兆。真正的饑餓正在從我的生活中流失,我沒有迫切的進食欲望。這個時候,我甚至都不想去廚房給自己做壹碗雞蛋。我在我面前只是壹個無味的方便食品。壹個不再盡力吃飯的人,就是壹臺沒有動力的機器。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我懷念過去的饑餓,這讓我之前的經歷變得饑餓。我多麽想重新找到吃飯的樂趣。當然,現在只能想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