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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集帳篷照片

槍擊事件後七分鐘,這是我重新回到輪班表後的第壹個任務。克裏斯和我被派去處理報道的行人被汽車撞死的案件。當我們發現被撞的行人時,他躺在地上,已經死了,就在紅龍蝦餐廳的前面。我們確認他已經死了,壹個警察懶洋洋地在我們周圍拉起了黃色的封鎖線。天黑了。附近的人開始四處遊蕩,但圍觀的人不多——不足以推到封鎖線上壹探究竟。

所以,我們還有時間在這祥和的氣氛中暫停工作,想想死者的牙齒到底怎麽了。它掉了出來——像壹整套假牙壹樣——完好無損。這是怎麽發生的?我對此壹無所知。這種情況應該只有當壹個巨大而沈重的物體快速撞擊到壹對血肉之軀時才會發生,這是很奇怪的現象吧?反正我們在這裏也沒什麽事情可做,所以我就走回了救護車。這時,我身後閃過壹道光。我轉過身,看見克裏斯手裏拿著相機,表情似乎很驚訝。他看著我,看著屍體,看著手裏的相機。我們

兩人沒說壹句話,其實心裏明白:我們盡力找了壹個悲劇級別的服務,拍了陌生人,這次終於壹舉兩得。他沒有拍屍體的照片,只有他的牙齒——從屍體上分離下來卻完好無損的壹整套牙齒,像塑料發條玩具壹樣躺在路上。但是妳想用這張照片做什麽呢?

我們還沒來得及思考,收音機就響了。

紅色的警示燈壹路閃爍,窗外的建築飛馳而過,夜燈的影子閃爍不定。克裏斯,加速。服務調度員的聲音在收音機裏劈啪作響。災難發生時,壹場高中舞會剛剛開始。第壹次報道出現時,只有壹人中槍,但現場仍有槍聲,人數增加到兩人,然後是三人。當我們到達那裏時,射擊剛剛結束。

我們停好車,跳下車,先評估現場情況。幾十名驚慌失措的學生在尖叫,還有許多人停下了車。壹個加油站的工作人員鎖上了大門。警察試圖封鎖現場,但沒有成功。壹架新聞直升機已經在路上嗡嗡作響。犯罪現場中心有三個病人。那是我們的病人,流血又孤獨。我們沒有帶擔架,只是帶了急救包就去了。但是每壹步,妳都可以得到彈殼。警察報告說有90多發子彈,這顯然是錯誤的。

當我們趕到病人身邊時,其中兩個站著,另壹個靜靜地坐在地上。其中壹個孩子個子很高,看起來緊張慌亂,子彈穿透了他的右肩和左腿。旁邊另壹個孩子的鼻子被子彈打穿,另壹顆子彈穿過他的上唇,然後穿過他的牙齒,紮進他堅硬的下巴。那孩子壹句話也沒說,只是盯著我們看。第三名傷者是壹名兒童期肥胖的小胖子,手臂被子彈打穿。他是三個孩子中最冷靜,受傷最少的,對我們的提問他都能點頭。我們私下叫他彌勒佛。

在等待第二輛救護車到來的時候,現場就像瘋人院壹樣。壹隊消防隊員趕到了,他們也同樣驚慌失措。其中壹個甚至踩到了彌勒佛。至於他們的隊長,他始終與現場受傷的人保持著五英尺的距離,他只是像無頭蒼蠅壹樣不停地對著他的無線電大喊,要求他們趕快派壹架運輸直升機來。高中生坐公交車到達,每輛車上的學生都比上壹輛車更興奮。第壹架新聞直升機到達後,第二架會緊隨其後,然後會出現十幾架。從現在起,每隔幾秒鐘,人們就會說槍手——不管他們是誰——回來了。每次通過,群眾都會跟著恐慌。現場嘈雜、悶熱、淩亂,彌漫著汽油味和血腥味。圍觀群眾大聲呼喊,我們的病人大聲呼喊,甚至我們的消防隊長——我的醫療後送直升機到底在哪裏?”——還大聲喊叫。

“幹!”克裏斯說。“我們把他們都帶走了。」

“全部三個?妳想把三個都帶走?」

“妳是對的,”他說。“那我們選兩個,妳覺得留下哪壹個?」

30秒後,我們把所有的病人都送上了救護車。高的那個壹直在哭,打他臉的那個壹直在動。只有彌勒佛靜靜地坐在長椅的盡頭。克裏斯向我點點頭,我跳上駕駛座,呼嘯而去。總之,我們在現場停留的時間不超過7分鐘。坐在後車廂的克裏斯不時撞來撞去,忙著剪衣服和繃帶,插靜脈管,打電話通知醫院待命,重新評估傷勢。壹到醫院,我馬上跳下車,抓住壹個路過的救護車服務員,讓他幫我們接力把三個孩子送到傷情檢查和分類,然後壹路送到創傷手術室。整個世界都在那裏等著我們,耀眼的手術燈,壹大堆問題等著回答。執業護士、醫生、抽血醫生、x光醫生、註冊人員和外科醫生都在這裏。警察隨後趕到,詢問了相關問題。袋口有抽繩的透明包,裏面裝著衣服、錢包、手表、戒指、項鏈、手機、皮帶、鞋子和...

“這是什麽?」

即使周圍壹片混亂和嘈雜,即使那個臉上被打了兩槍的孩子越來越驚慌,我還是能聽出剛才那個聲音的語氣在暗示它有問題——於是我的註意力瞬間被抓住了。我轉過身,看到壹個醫生盯著彌勒佛的後腰,用戴著手套的手把他往前壓。克裏斯也在看著,他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醫生擡頭喊道,壹槍傷,在後腰右側4英寸處,正中腎臟,沒有出口。

通常在以壹個傻眼的結局完成任務後,突如其來的寂靜會讓體內還殘留的腎上腺素發揮出最佳作用。它會像甲基苯丙胺壹樣打擊妳的大腦,讓妳感到興奮,就像反彈壹樣,妳的內臟會感到舒服。當妳終於忙起來的時候,妳終於可以想壹想妳剛剛做了什麽,所有關於那個瞬間和那個服務的記憶,再加上想到以後仍然會有類似的公告打電話給我,會讓我們在平時運行壹個枯燥的服務的時候心情好起來。畢竟不是那種有人頭疼有人生氣或者有人喝醉渾身濕透的服務差。但今晚,我們非但沒有開心,反而尷尬和沮喪。我們的救護車還停在外面的坡道上,車上全是血、繃帶和丟棄的包裝材料。雙向無線電和電線糾纏在壹起,上面還有壹個血手印。我湊過去,看著彌勒佛剛剛坐過的地方。我看到墻上有壹片血跡——大概是腎臟的高度。

事實上,我們的疏忽並沒有那麽糟糕。畢竟我們有三個病人等著處理,而我們在犯罪現場的處理時間只花了七分鐘,重大創傷最多只給妳十分鐘。更何況現場嘈雜,我們的人力根本不夠。即使腎臟破裂——如果最終結果屬實——也必須由外科醫生處理。即使壹開始註意到了,處理方式也不會有什麽不同。但關鍵是我們沒有意識到問題出在這裏。和我們是否能救他,在路上更加細心的照顧他,或者提前通知醫院做好準備無關,而是和我們的面子有關。我們的夢想實現了,我們遇到了我們最想運行的服務——或者說接近我們夢想的服務——但我們的表現近乎完美。

回來的路上,我們都心情不好。我們把相機扔給了24小時營業的CVS藥店。老板是個長得猥瑣的矮個子,顯然不會對那張牙齒照片反感。底片在沖洗機中旋轉,照片被打印出來並滑入信封。店外的克裏斯迅速翻看他的復印件,找到牙齒照片,撕了扔掉。我們沖洗了兩張照片,所以我也有那張牙齒照片。第二天壹大早,我們倆就和好了。我們都認為這個服務是有趣和順利的,雖然有些條件沒有得到遵守,這是情有可原的。至於照片,我們連提都沒提。

我回到家,洗了個澡,頭發濕了。我穿好衣服,拿出照片翻看。那張照片在壹堆照片的最上面盯著我。那顆血淋淋的牙齒完好無損,仿佛在控訴我。就像壹個小偷從窗戶爬進來或者壹只老鼠從壹個裂縫鉆進來,闖進了我的房子。我壹下子就把它扔了,但我還是以為它在我家,就把它撕成了碎片,但它還在。最後,我把它燒了,它化為烏有。就像彌勒佛椅子後面的墻,痕跡壹直都在。

|公立醫院的情況和患者的群體形象

格雷迪紀念醫院不是壹個典型的醫院。這是壹個創傷中心和中風中心。也是綜合醫院,有燒傷中心,精神病院,還有龐大的公共資源中心。它也是壹個運轉不良的官僚機構,資金不足,負擔沈重,其收入只能勉強支付賬單。它的校園橫跨亞特蘭大市中心的幾個街區,並點綴著幾個診所。所以是醫院,但是比醫院大。

格雷迪紀念醫院就像壹個生態系統,食物鏈中各行各業的生物都會整夜圍繞著它。有壹個女人住在醫院前面的公共汽車停車場,總是聲嘶力竭地唱歌。但她其實不是在唱歌,而是從嘴裏發出嗯嗯的聲音。所以當我們早上來的時候,我們不僅打卡上班,我們還接受交流。在外面的街道上,也就是在前門外面,有救護車、醫生、執業護士、來訪者、流浪者和精神病人以及為了吸煙而拖著點滴的病人。它們擁擠在人行道上,到處都是口香糖和血漬,偶爾還有人類的糞便。此外,焦慮的家人聚集成壹圈,為他們心愛的家人祈禱,壹些當地記者因為聽說了不幸的事件而留在醫院外面。畢竟,不幸的事情總是不可避免的。

停車場下面有壹家麥當勞。醫院垃圾被放在離救護車送病人的坡道幾碼遠的地方。坡道很新。舊的比較小,朝向不同,有壹邊被墻擋住了。經常有人坐在墻上抽煙,可能是無業遊民,也可能是倒黴的當地人。每次救護車進來,他們都鼓掌歡呼。那堵墻就成了眾所周知的拉拉隊墻,坐在墻上的人都是拉拉隊隊員。直到今天,經常被送到格雷迪紀念醫院的病人都被稱為啦啦隊員。而且這裏的工作人員說起啦啦隊,這三個字是又愛又恨。

這些只是描述外表,還沒有深入到裏面。

格雷迪紀念醫院建於1892年,原來的建築還在,但總醫院要新穎得多,面積也大得多。它曾經被分成兩個區域,壹個是白人區,壹個是黑人區。如今,吉姆克勞法已不復存在,但它並沒有完全消失。貧窮的黑人會永遠記得他們分離但平等的日子,所以他們仍然會把格雷迪夫婦稱為他們出生、治療甚至死亡的醫院。

正門有壹個大廳。首先,大理石地板和高高的天花板,接待櫃臺和高高懸掛的牌匾。但是如果有人生病或被救護車送來,他們必須先去分流站。分診站是個馬戲團,最吸引人的是突然出問題的身體——可能是無法挽回的那種。這裏由兩名執業護士負責。但任何時候都有可能擠進二十多個不同需求的患者。壹樓是候診室,候診室裏有數百個靈魂。第壹層也是急救中心(ECC)的所在地,也就是妳所說的急診室(er)。紅色區域專門負責外傷患者,藍色區域專門負責內科患者。兩個區都有20多個病房,加上走廊裏臨時床位的兩倍左右。這些臨時床位是槍傷受害者最後會被送去的地方,因為他們雖然被槍傷,但並不被認為是致命的。在紅區有幾個創傷治療室,受傷最嚴重的病人被送到那裏接受治療。紅色觀察室也在紅色區域。所有有情緒和暴力傾向的病人都擠在這裏。他們不能自己上樓的原因是他們剛剛被註射了過量的鎮靜劑或者急需醫療救助。

藍區沒有外傷治療室,但有壹個心肺復蘇急救室,還有四個重癥觀察室、壹個哮喘治療室和醫院的留觀區。市立監獄、縣監獄和聯邦監獄的罪犯都被銬在醫院的病床上,送往拘留區。

急救醫療中心就像壹片荒野,擠滿了病人、能幹的醫生、超負荷工作的護士和不斷增加的後勤人員。這裏以前是急診室,專門接收城裏來的危重病人。後來,在20世紀90年代,它被改造成壹個緊急醫療中心。這裏的工作壹直是混亂有序的,直到拆除前,瓷磚墻上還有十幾個彈孔。

自助餐廳在二樓。產房在四樓。每次嬰兒出生(從出生那壹刻起,就叫格雷迪·貝克漢姆),醫院都會通過廣播系統播放搖籃曲,讓大家知道壹個新生命來到了這個世界。這個城市有很多Grady Babes,應該有幾千個,而這首關於新生命到來的歌,因為年代久遠,放了太多次,以至於到中間會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像被什麽東西卡住,掙紮到最後壹口氣。

停屍房在地下室。精神病病房在第十三層。

格雷迪紀念醫院是壹個奇怪的地方,就像城市結構的壹部分。急診部也是。穿著格雷迪制服,騎著格雷迪救護車,我“走出”了無數的危險(重要的是“走出”)。走在街上的都是拉拉隊隊長,很多都是格雷迪·貝克漢姆。當救護車經過時,他們會停下來向我們揮手。每天,城市的每個角落都有人對我們大喊:餵!格雷迪。我們收到大量的通知——每年超過10萬——但只有少數病人(大多數是流浪漢和許多酗酒者)。這裏的離職率這麽高,老鳥都懶得理我,除非我幹了六個月。這是第壹道門檻。如果我在六個月內沒有被解雇、辭職或被殺,就意味著我已經過了第壹道門檻。我想我能做到。所以在這期間,他們都沒怎麽關註過我。

但下班後,如果走在街上,或者和朋友聚會,情況就不壹樣了。只要我說我在格雷迪紀念醫院工作,所有人都會關註我。那個地方太棒了,太可怕了,太神秘了,每次我說我在那裏工作,得到的回應都是:我打賭妳壹定在那裏見過很多奇怪的東西。

我見過。我曾經治療過壹個在水族館被射線刺傷的女人。我過去常常去上班接足球運動員、疲憊的演員和歇斯底裏的脫衣舞娘。此外,我的職責還允許我走遍廉價的州議會大廈、國會大廈,

摩天大樓、高速公路、監獄、教堂,甚至城市邊緣的違章建築帳篷城,都有過。

就連醫院本身也是很多奇怪的東西,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有點過分了。讓我們以此刻為例。我坐在校園邊上的壹個小禮堂裏,聽壹場演講。主題是訣竅。沒人知道是誰放的這些東西,為什麽。但是,我們都同意,肇事者必須被處死,他要活下來是很痛苦的。

因為每隔幾周,惡作劇陷阱就會出現。也許是壹根沒有蓋子的臟針,被直接粘在了椅子的底部。也可能這根針刺穿了我們用來固定病人的海綿板。或者也許它是從引擎蓋下冒出來的,今天,我們正在聽壹位主管講話。他把照片放在投影儀上,打開了投影儀。12英尺見方的屏幕立刻顯示出圖像:壹個裝滿尿液的塑料袋和沒有蓋子的針頭。“這是昨天在救護車裏發現的。”他說。但我們只關心壹件事-是誰幹的?他不知道,也不想揣測,也不是他此行的重點。他只是來告訴我們要小心——要仔細檢查我們的救護車。知道如何保護自己。

但這不是我們想聽到的。有人被針紮過,所以行不通。我們不想聽到“早點來上班,到了檢查壹下車裏有沒有這些東西藏著,減少意外受傷的幾率”之類的廢話。我們就是想聽到那個混蛋被抓了,現在被綁在外面等著我們發現:兄弟們,他來了,讓我給他看看!結果不是,先生。他只是來告訴我們,有人把壹袋泡過尿的針頭落在救護車上,我們要懂得保護自己。這位警官連為什麽會有人搞這種惡作劇的問題都回答不出來,更別說猜是誰幹的了。“好吧,”

他馬上關掉投影儀,拿出照片,放回紙袋裏。“這就是我今天所擁有的。」

我們魚貫走出禮堂,雖然仍有疑慮,但還是要打卡。我們拿起我們的設備,向坡道走去。然後我們慢慢移動,上了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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