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界只是湘西幾十萬大山中壹座不起眼的小山,卻在我的童年生活中留下了浩瀚的記憶。廣袤荒涼的霧靈山壹望無際。山與山相連,山被山環繞。山托山,山托山。萬嶺,千山,滿山遍野,青山仿佛在奔向壹場生命的盛宴。
古丈至酸棗的鄉鎮公路貫穿武陵山區。壹時玉帶壹般飄在白雲之上,纏繞山頸。過了壹會兒,它漂流到山溝和山谷,抱著溪邊的山村。
30年前,谷山公路修到棗子和牛脖子交界時,公路指揮所就設在對面的長沖坡上。那時候我們七八歲的孩子,放學就鉆進鳳翔界,跑到長沖坡去看山炮。?註意山上,準備射擊!?高音喇叭壹直在喊。大約五分鐘後?點燃槍!?隨著指揮員壹聲喊,轟隆壹聲巨響此起彼伏,壹朵朵黃泥花在叢林中冉冉升起,蔚為壯觀。壹米,兩米,壹公裏,兩公裏?分機,分機?
多少年來,我壹直固執地認為,是炮聲打破了大山的寧靜,喚醒了村民千百年來的迷蒙夢境。青山日復壹日地被削去,山谷開始變黃。
城市的大道延伸到鄉村,城市的文明延伸到鄉村,涓涓細流滲透到廣袤的大地。松木、杉木、雜木,壹個接壹個,壹輛大車,開進了城裏。土路、石子路、沙炸路、水泥路、鄉村路不斷加寬拉直,增加硬度和舒適度。
青山不老,每壹座青山都收不下農村孩子成長的夢想。從小到大,夢想著長大伴隨著村前的路,壹群初高中畢業的農村孩子沿著村前的路走向了山外的世界。青山越來越密,山村越來越靜,靜靜的風在村子裏遊蕩,久久呼嘯,吹綠了。
像是上輩子欠下的債,我們在城市的天空下揮汗如雨,在別人的天空下侃侃而談。還在青蔥歲月,壹批又壹批的兄弟姐妹離開了村莊,去了城市;壹批又壹批,我的兄弟姐妹離開了村莊,去了城市;壹批又壹批,長大了,我們丟掉了沈重的書包,告別了十六歲的青春,離開了村莊,到城市裏去尋找。青春的夢想像小燕子的泥巴壹樣被撞得前仰後合,或者像我們門前的壹條河,白雲蒼狗壹去不復返。
村前的小河日夜汩汩流淌,家鄉的日子日日夜夜在我心中回蕩。十六歲的少年風吹著青春的臉頰,青春的歲月裏滿是別樣的桑葚。那壹年,初中畢業,我和同村的幾個夥伴離開家鄉,來到深圳。搬動水泥、磚塊、砂漿,我們用稚嫩的肩膀撐起城市的高度。壹年又壹年,我們長高了;年復壹年,這座城市越來越高;年復壹年,我們辛勤地用汗水鑄造著家鄉的磚房,仿佛它們越長越高。無論夥伴們怎麽拉我,怎麽嘲笑我,我總是固執地相信,等我攢夠了錢,哪怕是十年二十年,我也要在家鄉蓋壹座磚房。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當我在燈下寫下壹點點人生經歷的時候,我覺得我似乎很難在別人的天空下成長。我遼闊荒涼的山野是我永久的家,是我今生耕耘的地方,是我渴望皈依的地方。
夢想壹旦產生,就算是九頭牛也很難拉回來。出發,夢想開始的地方,堅決,果斷,肅然起敬,令人肅然起敬。
每壹年,每壹年,我們這些離家的孩子都像候鳥壹樣,遷徙到南北。春節回家,人如潮水般,肩上扛著壹只手,背著壹大包壹小包,牽著壹個孩子的手。我們湧動成壹股洪流,成為壹道舉世矚目的風景。帶著壹年的收獲,或豐或歉,春節過後,我們從祖國的四面八方聚集在城市裏,追逐著城市的腳步,尋找著希望的家園。
10年後,沿著顧山離家的路,我和妻子帶著孩子回來了,再也沒有出去過。雖然同伴壹再邀請,說在外打工收入已經很可觀,但我們不為所動。畢竟以我和老婆的收入,要融入城市,在城市站穩腳跟,還是有壹定差距的。房子和孩子上學的費用是我們無法承受的。這些年來,我們攢的錢只夠在家鄉蓋磚房。
無論是在遙遠的土地上流浪,還是在家鄉的山山水水中旅行,我們的目光總是被眼前壹望無際的青山所束縛、吸引、召喚,難以割舍。
我們在顧山公路經過我老家的路上選了壹個有田有地有水的坡作為建房的地方。山後面是荒山,再往上是梯田。在壹大片板栗林中,分散著幾戶人家。那是我們的家鄉,離高速公路還有四英裏。山腳下是壹條小溪,終年潺潺,清澈明亮。即使泛濫,也從未渾濁。對面是險峻的大青山。抱著青山,守著青山,曾經的夢魂,現在,夢想就要實現了。
每天吃完早飯,我和老婆從山上的老木屋裏包好午飯,走到山路邊,開始壹天的工作。第壹,從路邊到工地要修壹條路,這樣建築材料就可以用汽車運輸了。壹把鋤頭,壹把鐵鍬,壹車陽光,壹車月光,壹輛星光熠熠的戴月,風雨無阻。壹個月後,龔宇移山,鋪了壹條寬兩米、長壹百米的土路。然後平整地基,從山上取石頭,挖基腳,建築砌塊,運輸磚塊,沙子和水泥。好在我已經離開很多年了,也是從事建築工作的。原來我給別人蓋高樓,我的兄弟們住棚子。現在我實際上是在給自己蓋磚房。雖然辛苦,但心裏是甜的。只是我愛人累壞了,讓她休息,她總是拒絕。農村婦女,不苦,習慣了,先苦後甜,她總是這麽說。幾個月下來,人曬黑了,瘦了,讓人心疼。當需要很多人來澆梁、立預制板和蓋屋頂時,就叫幾個村民來幫忙。就這樣,兩層小樓只用了三四個月就完工了。選個好日子,邀請親戚朋友村民,擺幾桌酒席,喝幾杯酒,放幾個鞭炮,慶祝壹下。於是壹個只有壹戶人家的小村莊誕生了。
開墾房子周圍的荒山,冬天種油菜,春天金黃的油菜會泛濫。房子會像船壹樣在金色的海浪中沈浮,路過的汽車會經常停下來,相機會不停地拍攝。春天種植玉米、南瓜、苦瓜、絲瓜、長豆角,秋來種植白菜、蘿蔔、香菜、甜菜、黃瓜、茄子、辣椒,壹年四季涼風習習,五彩繽紛。壹切都很自然,無需催促,就像門前的小河潺潺流淌。自然地,桃樹、李樹、梨樹、栗子樹在屋前屋後壹字排開,隨著春風和春雨茁壯成長,蔚為壯觀。
門前的大青山是我們的另壹個家。和大青山在壹起,走進大青山,就像走進了自己的後花園和菜園。大青山是壹座巨大的綠色寶庫,花木茂密。山上有松樹、杉樹、柏樹、竹子、香椿等用材樹種,還有水杉、銀杏等珍貴植物。有油茶、油桐、板栗、竹子等經濟樹種,有天麻、靈芝、人參、黨參、白薇蓮、野百合等珍貴藥材。山林萬物爭榮,山貓、兔子、松鼠、竹鼠在巖石間嬉戲;長尾雉、貓頭鷹、野斑鳩、畫眉、椋鳥、杜鵑等。飛躍於松柏,顯示出勃勃生機。色彩炫麗的野生木本植物有:紫紅杜鵑、杜鵑花、紫薇、五葉茶、櫻桃等。草本植物主要有:百合、百合、八角蓮、七葉耳草、蘭草、龍蝦花等。主要藤本植物有:木通、五味子、獼猴桃、絞股藍、雞血藤、野葡萄等。常見的食用菌有:野生蘑菇、平菇、黑木耳、銀耳、冷杉、雞冠花、木瓜、杉木、去皮木耳等。各種樹木蔚為壯觀,氣勢磅礴,若千萬個梭子標從天而降,猶如萬把利劍從地下刺出,密密麻麻的壹望無際,稀疏的挺立著,陽剛之氣十足。還有很多古樹,它們相伴而生,彼此靠近。
大青山是我們的好牧場。早上,100多只羊、5頭豬和幾十只雞被趕進大青山。晚上,吹哨子集合羊、豬和雞。雞在前面輕盈地走著,跳躍著,飛著,羊搖著鼓鼓的肚子咩咩叫著,豬哼哼著,緊緊跟在後面。山上豐富的草常年保持生長,讓羊走進大青山就像走進了草場。坐在門前的石階上,偶爾能看到羊的身影在對面大青山郁郁蔥蔥的綠蔭中閃爍,仿佛白雲飄過藍天。豬也是吃草的,能不能吃,豬自己會說,不會發生中毒事件。豬還會從土裏拱出樹上掉下來的栗子籽和小鳥留下的種子,吃得很開心。雞主要是挖蟲子,也吃草和種子。母雞下蛋的時候會把蛋下在隱蔽的草叢裏,所以翻草找蛋就成了山裏人的壹項工作,就像翻草撿冷杉壹樣,也是壹件快樂又爽快的事情。
冬天來了,大青山連成壹個個密密麻麻的帳篷,巨大的樹冠層層疊疊,遮住了盛開的雪花。樹下,冬小麥、豬、牛、羊、雞還在大青山溫暖的懷抱裏自得其樂、覓食。
青山不老,坐青山,浮雲野鶴,詩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