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聯貼在南京的李鴻章祠堂裏。
上聯:享清福不在為官,只要囊有錢,倉有米,腹有詩書,便是山中宰相;
下聯:祈壽年無須服藥,但願身無病,心無憂,門無債主,可為地上神仙。
橫批: 天天快樂。
對於晚清重臣李鴻章的評價,歷來毀譽不壹。但不容置疑的是,李鴻章確有些真才實學。李家父子有“壹門三進士”之稱。據傳,李鴻章曾經幫助曾國藩修改奏折,將其中的“臣屢戰屢敗”改為“臣屢敗屢戰”,稍壹變動,就把湘軍寧折不彎的勇氣提煉並表現出來。結果,朝廷非但沒有怪罪曾國藩,反而對其嘉獎了壹番。
李鴻章文采出眾,寫得壹手好字。和其他文人墨客壹樣,他也時常撰寫對聯。這些對聯從壹個特定的角度折射出這位歷史人物的內心世界並反映出其人生軌跡。
李鴻章長期擔任清廷的直隸總督,左右中國政局四十年。在榮升為文華殿大學士後,他自撰壹副楹聯:“已無朝士稱前輩,尚有慈親喚小名。” 自得之形,氣盛之意,掩抑不住,盡顯聯中。
在保定直隸總督府,兩邊的楹柱上留有李鴻章任直隸總督時題寫的楹聯。上聯是:昔為畿輔,今控嚴疆,觀政得余閑,壹壑壹丘親布置。下聯是:近接太行,遠臨渤海,豪情留勝概,亦趨亦步許追隨。看上去意氣風發,躊躇滿誌。
山西喬家大院的大門上曾有壹副銅板對聯:“子孫賢,族將大;兄弟睦,家之肥。” 相傳此聯是李鴻章所贈,晉商喬致庸為此花了大價錢,認捐了十萬兩白銀用於組建北洋艦隊。不過這副對聯倒是顯得樸實吉祥,含意深遠。
李鴻章曾倡修和捐修了家鄉的中廟和包公祠等。中廟坐落在巢湖北岸的鳳凰磯上,因位居巢縣和合肥兩城之中而得名。中廟東側有壹座為紀念淮軍將士而建的昭忠祠。祠中“藪澤眾歸墟,淝流其後,江流其前,遙瞻玉座淩風,作鎮舊傳天帝女;湘淮兩新廟,君山在南,姥山在北,同挽銀河洗甲,升香長頌水仙王”的楹聯即為李鴻章所撰寫。包公祠位於合肥市包河公園的香花墩上,刻於祠後石碑上的《重修包孝肅公祠記》和“壹笑河清,鄉國舊聞傳諫草;千秋墩在,歲時薄酹薦香花”的對聯亦為李鴻章所作。
“安得廣廈千萬間,庇天下寒士;願與吾黨二三子,稱鄉裏善人。” 這是李鴻章為杭州安徽會館題寫的楹聯,用典精當,意工情切。
以上幾副對聯體現了李鴻章註重鄉情和念舊的壹面,同時也體現了他對故鄉先賢的敬慕之意。
人人都有壹本難念的經,大人物也不例外。1884年中法戰爭前夕,朝廷中主戰派和主和派相持不下。李鴻章力圖避免戰爭,被抗法人士羅列了“六可殺”理由。李鴻章很是膽怯,趕緊閉嘴,並自撰對聯壹副:“受盡天下百官氣,養就胸中壹段春。”看起來有些心灰卻並未意冷,自嘲味道很重。
據說李鴻章去馬關談判,日本的內閣總理大臣伊藤博文出上句相難:“內無相,外無將,不得已玉帛相將。”李鴻章對之下聯:“天難度,地難量,這才是帝王度量。” 反映出在即將傾倒的大廈中充當“裱糊匠”角色的李鴻章不得已而為之的尷尬及其內心潛在的傷感。後來有人在上、下聯尾加上“將來怎樣”、“量也無妨”,可稱絕妙之筆,諷刺意味頗濃。
某地幾年前的壹次民間收藏交流大會上,有副對聯引人註目。這副對聯上書“山中經濟惟尋藥,老去心情只愛書”幾個大字,落款為李鴻章。此聯看來為李鴻章晚年所寫,字裏行間展現出這位朝廷重臣垂暮之際的落寞處境和悲涼心態。
李鴻章死後,清政府曾在他出生地和任職地修建10座祠堂,以示隆恩。在南京的李鴻章祠堂裏,有今人書寫的據稱是李鴻章所撰的對聯:“享清福不在為官,只要囊有錢、倉有粟、腹有詩書,即是山中宰相;祈大年無須服藥,但願身無病、心無憂、門無債主,便作地上神仙。” 有人說這是李鴻章被免職在家時寫的。聯中透露了這位始終處於矛盾漩渦中心的達官貴人的無可奈何和渴求平和生活的心境,只是官居高位,身不由己。
作為晚清的重要歷史人物,“李鴻章”時而出現在他人撰寫的對聯中。三秦出版社的《對聯》壹書,就錄入了兩副與李鴻章有關的譏諷對聯。
壹副是“楊三已死無蘇醜,李二先生是漢奸。”楊三是指當時昆劇名醜楊鳴玉,李二則是因李鴻章在兄弟中排行第二所稱。對聯中,褒貶壹目了然,責罵直截了當。“已死”對“先生”也令人叫絕。由此可見,代表清政府簽定喪權辱國條約的歷史,給李鴻章留下的垢恥。
另壹副是“宰相合肥天下瘦,司農常熟世間荒。” 李鴻章是安徽合肥人,其所任文華殿大學士相當於宰相。下聯的“司農”是指戶部尚書翁同龢,清代戶部尚書亦司錢谷,故稱司農,翁是江蘇常熟人。此聯把他們的官職和籍貫都寫在裏面,聯語雙關,反映了清朝末期國窮民貧的境況。
經歷過起起落落,人生終有落幕之時。簽訂《辛醜條約》後不久,李鴻章因憂郁積勞,吐血而亡。在寫給李鴻章的眾多挽聯中,不少堪稱佳作。
晚清著名文學家、教育家俞樾所作的挽聯是:“甫四十即封疆,未五旬即宰輔,經文緯武,蓋代勛名,歷數寰中蕩寇,域外和戎,力任其難,相業巍巍千古少;位三公為太傅,食萬戶為通侯,重地隆天,飾終典禮,惟是邊警仍殷,鑾輿尚遠,歿而猶視,忠心耿耿九原悲。” 可謂對仗工穩,隸事貼切。只是觀點較為片面,有歌功頌德之嫌。
中國近代啟蒙思想家、翻譯家嚴復所作的挽聯為:“使當時盡用其謀,知成效必不止此;設晚節無以自見,則士論又當何如?”從中可以看出,嚴復對李鴻章是既有肯定,又有批評。
梁啟超在《李鴻章傳》中說:“吾敬李鴻章之才,吾惜李鴻章之識,吾悲李鴻章之遇。”歷史上的李鴻章,總的來看是個悲劇式的人物,圍繞他的爭議至今不休。而對聯中的李鴻章,讀來可謂酸甜苦辣鹹五味俱全,令人感慨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