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馬佐夫兄弟》
東京教父。
(1)
“那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這是日本動漫電影《東京教父》開頭的壹句臺詞,是壹個人妖拾荒者阿花說的,當時她看到壹個年輕的拾荒者梅雨姬和壹個拾荒者大叔金打架,梅雨姬把壹本厚厚的書(寫世界兒童文學全集)扔到金的臉上。阿花是壹個善良又有母性的人(雖然阿花用“他”來形容她的身體,我們用“她”來突出她在電影環境中的角色)。即使沒有物質基礎,她仍然希望最小的若松美雪能讀些書,但她拒絕了。書籍,精神食糧,在讀者眼裏,如果出現生存困境,精神不是良藥而是可以丟棄的廢物。人們不能指望書籍在饑餓的時候充饑,也不能指望書籍給邊緣人帶來精神上的慰藉。作為旁觀者,有些人是世界上的幸運兒。我們可以擁有智能手機,打開必要的軟件,擁有選擇權。對於處於苦難深處的人來說,他們只有“...活著活著活著!無論如何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是了!”(拓實《死宅筆記》)
今天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以下簡稱陀思妥耶夫斯基)200歲生日,雙十壹被國人賦予了特定的意義。有趣的是,這是壹場物質的狂歡,也是壹場情欲的盛宴。在物質生活豐富飽滿的時代,苦難沒有減少,反而逐漸沈淪,成為狂歡盛宴下的暗流。人們忽視,逃避,恐懼,不想面對,強顏歡笑,不想直接面對苦難。在新時代,人們更願意快樂地生活,把心思放在烏托邦的人和事上,把自己的缺點藏在科技繁榮的面具後面,不願意直接面對痛苦。偽裝帶來的是泛娛樂的繁榮和精神的空虛。當我們去看200年前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時,這個人身患疾病(癲癇、痔瘡、神經紊亂、胃病、支氣管炎、關節炎、肺氣腫和腦充血),被流放(生活坎坷),壹貧如洗(缺乏物質資源),童年有壹個殘酷的父親(家庭暴力),英年早逝(缺乏愛)和照顧弟弟妹妹(責任的重擔)他把壹生寄托在文學上並為之奮鬥。他思考,熱愛生活,相信善和美會永存。即使苦難已經遍布全身,讓他顫抖甚至站不起來,但他從未放棄對文學和人生的希望。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有聖母壹樣的母親(瑪利亞)和農奴壹樣的朋友(馬雷)。
母親瑪利亞,壹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女人,點燃了拓石壹生對藝術的追求。早年瑪利亞壹直帶著兒子學習,讓他受到藝術的熏陶,在童年不幸的陰影下,媽媽壹直在照顧小拓石。
Malei的故事是這樣的:
“10歲的時候,陀思妥耶夫斯基因為幻聽嚇哭了。當時正在耕田的老農馬雷跑到他身邊,用沾滿泥土的手指在他身上畫了個十字,試圖安慰他,直到他停止哭泣。
多年以後,當他回憶到:馬雷這個老農,讓我第壹次明白了農奴制時代農民心中的人情是多麽深厚,多麽文明!”(《陀思妥耶夫斯基傳》)
即使拓實的父親被農奴殺害,他也從未對農奴懷恨在心,反而因為他們心地善良而心存感激。他知道父親的暴戾,而反抗是善良人的天性。即使深愛父親,也不能違背正義和理性的精神內核。他對農奴的尊重甚至從“西化的左翼自由主義者”到“贊美沙皇”(帕慕克)。沙皇解放農奴也實現了拓實的壹個願望。
人能發現生活的美好嗎?美貌會影響壹個人的壹生嗎?在今天這個時代,壹件小事或壹種美德的安慰,已經很難成為壹種堅定的動力。為此,這個時代特別需要陀思妥耶夫斯基,需要他面對苦難的勇氣,需要他對生活從容的贊美。諾貝爾獎獲得者帕慕克曾在文章中寫道:
“70歲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經成了壹個疲憊的老人,每天都會收到許多讀者和崇拜者的來信,甚至贏得了敵人的尊敬。《卡拉馬佐夫兄弟》出版壹年後,陀思妥耶夫斯基去世。多年後,他的妻子回憶起她的丈夫是如何堅持爬四層樓梯並參加定期的文學聚會的。他會精疲力盡,氣喘籲籲,只是為了填補他貪得無厭的驕傲:他壹進門,整個會場就變得鴉雀無聲。雖然肝病引起的黃疸時有發作,但陀思妥耶夫斯基仍然不肯放棄寫作的快樂。他會壹直寫到天亮,然後抽根煙,喝壹杯茶。”
人們追求的幸福也不過如此。
陀思妥耶夫斯基·奧別羅夫
(2)
前幾天逛街,有朋友推薦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癡》。當時我的購物車裏已經有兩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書了,壹本是收藏的,壹本是青年的,於是我把機會留給了加繆和裏爾克。無獨有偶,托爾斯泰的《罪與罰》和《卡拉馬佐夫兄弟》也在推薦之列。其中,很多人是因為宣傳了拓實誕辰二百周年才知道這位作家的,但有壹點不同。他是南方人。他唯壹讀過的壹本書是《群魔亂舞》,看完之後他給了我壹個評價:
“我感覺我的大腦正在被吸走。如果《金瓶梅》是禁書,那麽《群魔亂舞》是絕對不能碰的。”
拓實的話裏有壹種魔力。他把自己的想法融入話語中。看完壹個故事,整個大腦都想被帶走。就像每個人對啟蒙的愛好壹樣,比如我的文學啟蒙就是《基督山伯爵》。在書上躺了壹天,眼睛突然被老師帶走了,整個人壹片混沌,仿佛打開了壹個全新的、未經探索的新世界。此時,老師再怎麽辱罵,也是心不在焉。拓實的書給人二次啟蒙的麻痹,像毒品壹樣,迷離而快樂。
惡魔們反映的是俄羅斯的虛無主義,是進步陣營、民粹運動和整個革命隊伍中的壹個極端派別(馬龍閃光),換句話說,是壹種極端暴力的革命主張,有點類似於恐怖主義。拓實早年是虛無主義的崇拜者,但在過著流亡生活,遠離政治文化中心後,當他以旁觀者的角度評估形勢時,才逐漸發現虛無主義給俄羅斯帶來的危害。虛無主義讓人們充滿了對權力的渴望。當這種欲望高於對國家未來的期望時,他們就超越了人倫和民族道德,成為了綁在民族身上的枷鎖。所以,人們關心的不再是所謂的“解放”和“進步”,而是“優越”和“欲望”。
當時的俄羅斯籠罩在恐怖主義的陰霾中。1869年,無政府主義者內恰耶夫在壹個政治團體中,將不願服從他並想退出組織的大學生伊萬諾夫與另外三人壹起殺害,並將屍體扔進學校池塘。這壹惡性事件遭到了包括馬克思、恩格斯在內的歐洲知識分子的強烈批判。拓實把這個故事幾乎原封不動地復制到小說裏。維霍·文斯基和他的朋友(太魯閣、威爾·金斯基和拉姆辛)在壹個公園裏,殺死了被懷疑是告密者的沙托夫,並把屍體扔進了湖裏。
《群魔》最大的魅力在於,它準確地預測了未來150年世界民族主義極端主義的根本內在本質。當人們被壹種觀念俘虜,狂熱地驗證它是正確的時候,民族理性死亡,人們嘲諷那些與他們行為、潮流、觀念不壹致的人,開始聯合起來“同仇敵愾”。隨後,暴力、流血甚至戰爭不可避免地爆發。無論是50年後的日本和德國,還是100年後的土耳其,都非常契合。
(3)
接下來,讓我們簡單感受壹下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的思想魔力。
或者在《群魔亂舞》中,有壹個有趣的調查,叫做:“人為什麽不自殺?”這個調查很奇怪。和我們平時看到的調查相比,都是“人為什麽會自殺?”通過調查報告,可以探究社會弊病,並做出相應調整,降低自殺率。以及“人為什麽不自殺?”有很多邪靈,正好與“自殺”相反,即“如果壹個社會不健康,為什麽人們不自殺?”
19世紀的俄羅斯混亂不堪,農奴盛行,壓迫不斷。當時道德崩塌,私生子遍地,人們對濫交情有獨鐘,卻忽視了自己的責任,鄙視這些孩子。即便如此,人們仍然不會選擇自殺。雖然當時死亡率很高,但大多是因為疾病和意外而自殺。時間跨度200年。在當今文明社會,人們被要求有禮貌,有條理的生活,有方便的娛樂和旅行,美麗成為人們追求的另類高度。然而,在這樣壹個富裕的社會,自殺率高得離譜。那麽,這是為什麽呢?
讓我們跳出“自殺與不自殺”的反思,來看第二段。在19世紀,相應的調查是“人為什麽不自殺?”21世紀,對應的調查是“人為什麽要自殺?”在這兩百年裏,人類社會發生了哪些變化導致了否定詞的消失?是人的欲望消退了嗎?還是說人們不再住在熱枕裏了?我們知道的太多了嗎?還是古人可憐到對世界壹無所知?科學發展導致信仰崩塌了嗎?還是因為思想解放的弊病?……
妳看,就壹個“不自殺”的調查,就能想很多。在《卡拉馬佐夫兄弟》中,有壹段兩兄弟在餐館裏的對話,長達200頁。那次對話更加經典,是壹次真正的思想史詩般的碰撞。這裏就不說了,還是想多說兩句關於自殺的話。
60年後,加繆在《西西弗斯的神話》開篇寫道,“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壹個,那就是自殺。”這句話的深層邏輯是:自殺是在問自己活著的意義,這是哲學的終極問題。所以,如果壹個人真的想自殺(不是那些被激怒或者被證明勇敢的奇思妙想),其實是在挑戰自己對生命的認知。如果壹個人是這樣的,那他的身體翻幾個億遍,也是壹股磅礴的思潮。
然而,雖然我們無法知道壹個人為什麽要自殺,但我們確實知道壹個群體為什麽要自殺。他們都遭受了痛苦,無論是疾病纏身,生活坎坷,物質匱乏,家庭暴力,愛的缺失,責任的負擔,還是愛情奔波,悲慘的背叛...人們都在苦難中掙紮,有的倒下,有的負重前行。在這裏,每個人都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活著的人都有在苦難中綻放的思想之花。無論它們綻放的大小,都是壹個人壹生中最珍貴的美麗。
赫爾曼·黑塞(赫爾曼·黑塞,1877.7.2 ~ 1962.8.9)。
(4)
至於為什麽要讀陀思妥耶夫斯基,我覺得黑塞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俄羅斯民族的靈魂,這種壹生情感平淡多病的靈魂,應該被我們今天的時代所接納。
接下來,請允許我引用黑塞的壹段話來重新認識陀思妥耶夫斯基:
"...我們要讀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有當我們遭受痛苦和不幸,我們承受痛苦的能力趨於極限的時候,只有當我們覺得整個人生就像壹份低薪的工作和痛苦的傷口的時候,只有當我們充滿絕望,經歷壹場難以忍受的死亡的時候。
當我們孤獨、沮喪、對生活麻木不仁的時候,當我們再也無法理解生活的瘋狂與美好的殘酷,對生活壹無所求的時候,我們就會敞開心扉去聆聽這位震撼人心、才華橫溢的詩人的音樂。這樣,我們就不再是旁觀者、欣賞者和評判者,而是與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所有受害者的命運休戚相關的兄弟。我們承受著他們的苦難,和他們壹起陷入生命的漩渦和死亡的永恒研磨。只有當我們體驗到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令人恐懼的、常常是地獄般的世界的奇妙意義時,我們才能聽到他的音樂以及漂浮在其中的安慰和愛..."
只是可惜,之前我去看拓實的書評,有人因為看不懂,看不懂而打了壹星,痛斥這本書不好。我想這可能也是回答壹個“自殺”問題的另壹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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