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遼寧省彰武縣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開庭審理朝陽市運輸管理處原處長任洪田受賄壹案。針對被告人圍繞其收受金條"壹直想退還"的辯解,公訴人田宇東運用事實和法律將之壹壹攻破。被告人仍心存僥幸搬出單位的領導為其作證,表明其曾經向其反映過收受金條的事兒。庭上,公訴人田宇東義正詞嚴:"公訴人提醒證人註意的是,妳作為單位的領導,對下屬同誌向妳反映的涉嫌違法違紀問題,應當如何處理,妳是清楚的。如果處理不當,妳是否涉嫌瀆職?"面對公訴人嚴厲又嚴肅的追問,證人不得不如實出證,並與被告人壹起草草收起在法庭上"最後壹搏"的拙劣表演。
兄弟反目源於利
實名舉報牽貪官
2013年年初的壹天,遼寧省檢察院職務犯罪舉報中心受理了壹件涉嫌行賄、受賄的實名舉報,舉報人還提供了壹段行賄人與舉報人"對賬"的電話錄音。省檢察院考慮到案情重大且被舉報人官居敏感崗位,速將該案交由異地遼寧省阜新市人民檢察院反貪局負責查辦。阜新市人民檢察院檢察長陳巖、主管自偵工作的副檢察長張翔及反貪局長張建新立即組織精幹力量開展初查。
面對舉報人提供的壹段神秘電話錄音,辦案人從中隱約察覺到壹個響當當的名字--任洪田,系該案的關鍵人物。任洪田何許人也?他是朝陽市運管處處長、朝陽市外環高速公路辦公室主任,論級別是壹個縣級幹部,論待遇是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的專家級人物,當時還正在主持修建朝陽市外環高速公路工程。這壹涉案的特殊人物和身份,對每壹個辦案人來講,內心既充滿著可能撈取壹條"大魚"前的興奮,更是要面對"大魚"不好撈的壓力與挑戰。
張建新局長立即成立了由反貪尖兵陳春銘、白旭等組成的專案組,兵分幾路撒網初查。經過短暫幾天的工作,獲知舉報人與被舉報人之壹的王鳳龍系同學加好友,為合夥辦駕校給任洪田送禮行賄,後因利益分配產生矛盾牽出本案。
他們既是摯友,又是合作夥伴,為什麽會內訌至公開舉報?
2013年3月19日晚,遼寧省阜新市檢察院辦案工作區燈火通明。省檢察院反貪局偵查處副處長耿浩、偵查員李昂專程到阜新督辦此案。偵查員陳春銘、白旭、鄭森林、趙曉東、郭玉竹等人經縝密研究偵查方案後,趁著蒙蒙夜色,駕駛兩輛警車從阜新出發前往朝陽。
21時許,辦案人員悄無聲息地來到淩源市中心壹小區,但見王鳳龍家壹片漆黑。"是不是去接讀高中的孩子了?"辦案人沒有輕易行動,而是繼續蹲守在王鳳龍家樓下,等待著時機。
兩個多小時後,偵查員趙曉東突然發現,東南角的洗浴中心門口橢圓形的轉盤停著壹輛越野車。警覺的偵查員們兵分三路悄悄向車靠近,車內的王鳳龍如驚弓之鳥突然下車要走。陳春銘剛上前亮明身份,他撒腿就要跑,但被早有防範已形成包圍圈的郭玉竹等幾名偵查員牢牢控制,立即將其帶到了阜新。到了辦案區後,王鳳龍不得不對其負隅頑抗的舉動解釋為"以為碰上搶劫的了"。
欲行賄投石問路
吞獨食踢開朋友
3月21日淩晨壹點,阜新市檢察院反貪局辦案工作區,坐在凳上的王鳳龍壹言不發。關鍵性人物找到了,辦案人還在其車裏搜到了行賄相關證據,但他卻"鐵嘴鋼牙"不肯開口。省院督辦人員和專案組成員對此早有預料,采取了不能強攻、只能智取的訊問策略。辦案人將王鳳龍"晾"在那裏,對其置之不理。經過兩個多小時的冷處理後,省檢察院反貪局偵查處副處長耿浩帶著偵查員李昂出現在王鳳龍面前,壹番政策攻心之後,他在省檢察院督辦並交異地辦理的強大攻勢之下,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後,感覺到沒有出路的他為爭取寬大處理,終於開口了。
王鳳龍與舉報人是大學同窗,且關系甚密,兩家走動也非常頻繁。2012年的壹天,他找到舉報人稱,"我有門路,妳有錢,咱倆合夥辦駕校掙點錢唄。"聽到王鳳龍如此提議,考慮現在辦駕照的人很多,是壹條投資發財的路子,兩人便壹拍即合。
說著容易,但操作起來卻很難。在朝陽,申請辦駕校得有指標,且手續需經市運管處上報,由省運輸管理局審批。由於壹個駕校手續市值達幾百萬元,所以當年的指標早已用完,再加上龍強駕校的場地面積未達到規定要求,其審批難度可想而知。但壹心想著發財的王鳳龍卻並沒有被重重困難嚇倒,他想起好友馬天和任洪田是好朋友,並堅信辦駕校的事兒只要攻下任洪田就能成。王鳳龍壹拍腦門,立馬找馬天牽線搭橋。
5月的壹天,在朝陽交通大廈任洪田辦公室,馬天提出有朋友想辦駕校請他幫忙,任洪田表示職權範圍內的盡量提供幫助,馬天遂將3萬元現金放在辦公室後離開。沒想到,幾天後任洪田找到馬天將錢退回來了。
"退錢不是個好征兆!""是不是拿太少了?""可能是真難辦或辦不了?!"幾個人思來想去、不明就裏。王鳳龍不甘心編好的發財夢就此止步,就又找機會宴請任洪田進壹步接觸摸底。6月的壹天,王鳳龍和馬天等人請任洪田吃飯,任洪田在酒桌上透露說駕校指標已經用完、手續審批難度很大,如果辦下來駕校手續,資質就值200多萬元。言者有意、聽者更有心,壹旁的王鳳龍似乎聽出了話外音。
隔了不幾天,王鳳龍在銀行辦了壹張"空"卡,直接放到了任洪田辦公桌鼠標墊下面,離開後打電話告訴任洪田說卡裏有30萬元。五分鐘後,剛走到樓下的王鳳龍接到了任洪田的電話,問他銀行卡的密碼。頓時,王鳳龍為自己巧妙設計的"投石問路"見到效果感到高興,又為自己如此冒險壹旦"玩砸了"無法面對而感到後怕。原來他是為了試探任洪田是否清官,就辦了壹張"空"卡送去壹探虛實,結果他慶幸遇到任洪田這樣"爽快"領導直接要密碼。面對這壹既是"預料之中"又是"出其所料"的情形,膽大心虛的王鳳龍巧妙地化解了"給不上密碼"的尷尬,並承諾盡快與其聯系提供密碼。"有驚無險"的王鳳龍掩飾不住興奮給合作夥伴打電話,分享其搞定關鍵人物的興奮。
幾天後,任洪田去淩源市辦事,就給馬天打電話說要找王鳳龍,王鳳龍感到任洪田這關打通了,便迅速回家籌錢。
2012年7月14日,任洪田和王鳳龍等如約在龍回首酒店見面。原來,自王鳳龍送那張"空"卡探好路後,就沒再主動聯系任洪田。不久,任洪田讓馬天捎話給王鳳龍稱自己要去淩源辦事,心照不宣的王鳳龍將準備好的10萬元現金和從朋友處賒來的三塊金條計500克裝進了黑色塑料袋放在了車上。
此次見面,短暫的寒暄過後,任洪田主動說起審批駕校的事太難,但正在幫忙溝通運作,還將此前王鳳龍給的銀行卡給退了回來。見此良機,王鳳龍趕緊"借坡下驢"收回銀行卡後,順勢將裝10萬元現金和三塊金條的塑料袋放到任洪田車裏,轉身離開。
回家後,任洪田將黑色塑料袋遞給了妻子,說這是王鳳龍孝敬其裝修用的。10月,收到錢和金條的任洪田便和下屬打招呼,將原本場地面積不夠的龍強駕校申報手續上報至省運輸管理局。
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如此費盡周折"花錢找人"辦下來了駕校,為什麽會禍起蕭墻呢?原來駕校開辦後,王鳳龍負責經營,舉報人的妻子覺得自家出錢,自己理應管賬,但是王鳳龍的妻子卻不買賬,想盡壹切辦法將其妻排擠走。舉報 *** 子由此心存怨恨,幹脆就來了"妳不仁、我不義",對將意欲獨吞果實的好友來了個實名公開舉報。
反偵查機關算盡
查貪官彰顯正義
案情雖然已經基本明了,但最關鍵的受賄人證據能否順利獲取,是對專案組全體成員的考驗,也是決定整個專案能否成功告破的關鍵。
3月21日,副局長張東升帶領偵查員王明偉、張宏家等傳訊任洪田到案。當天18時,任洪田被帶到阜新市檢察院辦案工作區。
第二天壹大早,辦案人開始對任洪田進行審訊,但早有心理準備的他對辦案人的審訊環顧左右而言他,表現出出奇的沈著與鎮定。
第壹輪審訊壹無所獲。無功而返的辦案人只能選擇加大外圍偵查取證力度,用更強有力的證據"迫其交代"。幾個偵查小組馬不停蹄地往返阜新、朝陽等地,不斷獲取新的線索和證據,更加堅定著靠證據令其就範的信心。有了可靠的證據和信心,面對仍"拒不交代"的任洪田,果斷采取了對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強制措施。
專案組壹方面兵分三路繼續加大外圍偵查取證力度,壹方面指派精幹力量對任洪田24小時進行監視,隨時觀察其心理變化。通過細致入微地察言觀色,適時對其進行審訊,但幾輪審訊下來,仍然沒有取得實質性突破。任洪田曾經耍出佯裝犯病的詭計,談話時突然捂著心臟,腦袋壹歪倒在壹旁。見過太多貪官各種花樣"表演"的陳春銘,沈著冷靜地上前壹把擡起他強裝耷拉的腦袋,壹手非常"專業"地摸著他的脈搏道:"任洪田,我們有專業值班醫生,立即可以對妳進行檢查。但像妳這種沒病裝病的情況我們太熟悉了,妳騙不了我們。妳現在唯壹的辦法就是如實交代自己的問題,爭取個好態度!"絞盡腦汁想出的又壹著又被識破,任洪田再次沈默不語。
偵查與反偵查、正義與邪惡在默默地進行著較量。通過細致入微的察言觀色,辦案人明顯感覺到了任洪田的"堅固防線"正在動搖,在做著最後的痛苦抉擇。於是,張建新局長適時指派富有偵查審訊經驗的鄭森林、陳春銘、白旭等輪番拋出壹兩枚"炸彈"繼續攻其不備,逐步打消其抗拒態度和僥幸心理。
邪惡與貪婪不論多麽狡猾,終究被正義所戰勝。"僵持"進行到第九天,心裏有鬼的任洪田漸漸意識到偵查人員已經獲取了其受賄的"鐵證",他如此拒不開口繼續拖延將不會有效果,就只好如實交代了其收受10萬元現金和三塊金條的犯罪事實。
最終,王鳳龍因行賄罪壹審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任洪田因受賄罪壹審被判處有期徒刑八年,並判處沒收違法所得現金10萬元、金條三塊計500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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