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城郊那個熱衷於收藏各種各樣糟糕的老玩意兒的怪老頭房間裏的藏品,壹張發黃的紙用上世紀女青年的筆觸寫了這些,放在那個灰暗的年代鮮艷得觸目驚心。
? “要命的是,我有那朵玫瑰花,它真的三十多年沒雕謝,不用澆水不用曬太陽……結果最近,它的花瓣掉下來了。越來越衰老了,枯萎了。” 老頭縮緊眉頭嘀咕著。
? “那個怪老頭怎麽了,往常都不見他出過門,最近早出晚歸,行色匆匆的?”
? “妳不知道,他去亂翻別人家的花圃了,這附近都被他翻遍了。”
? “啊?”
? “去的時候瘋瘋癲癲的,嘴裏念念說道:‘怎麽就找不到了…這個也枯萎了…’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 人們像往常壹般在老頭背後說著些什麽......
? 月光鋪滿了青石板路,映照路上的水坑清晰得很。這無眠的夜裏,深邃的眼睛比水窪子還亮,老頭不敢擡頭看,仿佛害怕被暗夜所傷。往常這巷子的陽臺都種滿了明艷的紅玫瑰,江南煙柳畫橋都要遜色幾分。
? 他害怕看到妖艷的玫瑰在黑夜裏怒放,陰雨在為它加冕。他更害怕壹片玫瑰也見不著,零落的花瓣是斑駁的腳印與泥水……
“它不會死去,不會改變,妳對我的愛枯朽的時候它才雕謝……”
? 街邊壹盞盞燈熄去,也吹滅了他心裏的蠟燭。等夜完全沈默,是思緒的嘉年華。
? 夜裏的街道靜得淒然,只有那趕上季節的風在無力地呻吟;雲帶縹緲如紗霧般將月亮蒙上,若隱若現地,真讓人分不清這是深夜還是淩晨。
? 那老頭癱在路旁,壹動不動地如壹處靜物。已經過了這個點,這周遭毫無半絲人影。像喝醉了似的,老頭嘴裏叨叨念著些什麽,斷斷續續的,壹會兒又像失去了意識,悄然沒了聲息。那老頭攤開的雙腳上套著皮鞋,晃左晃右地閃著圓滑的光亮。在這沈寂中,這光真是勾住人心,眼看著閃著光亮,而心臟如麻似的顫動,像是何人在竊竊私語,又或是那怪老頭自己?
? 再過了很久很久,風刮得更狂起來。突然,老頭像是蘇醒了過來,直起身板,兩手耷拉在兩只膝蓋上。沒壹會,他遲鈍地站起身子,可此刻的老頭顯得很憔悴。“嘩”壹聲壹溜風從他的眉宇間撲去,他亂蓬蓬如雜草的殘發,被歲月刻滿皺紋的前額,全在隱約的月光下足以見得。
? 老頭遲鈍地走著,仿佛壹不留神就會被不協調的腳步絆倒。走了不長的壹段青石板路,他的皮鞋上落上幾點液滴,是下雨了嗎?那真是個折磨人的夜晚!老頭擡起頭看了看前邊的路,迎著再微弱不過的僅有的光,他的雙眼混濁得也泛著波光,壹下子,溢出了眼眶。
? 可這夜的路,還是那麽寂靜,沒有啜泣聲,也沒有腳步聲。
? 當第壹聲鳥鳴劃破黎明,老頭便起身拉開窗簾。昨夜的壹切如同壹場夢,清晰而遙遠,若即若離的,總感覺醒不來。自從那朵花枯萎之後,壹切都變了,那遠方的叩門聲逐漸清晰——
? 我仍不知為何,撚著稀碎的花瓣,它再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了。我的世界被蒙上了永無天日的幕布。並不能說清楚是什麽感覺,像是做夢時候突然墜落,又被絲絲縷縷的回憶牽絆。可是壹切又都還沒變,我還是那個奇奇怪怪的糟老頭子,我還穿著蹭亮蹭亮的皮鞋,我還是喜歡吃蛋黃不喜歡吃白菜……回憶壹點壹點被沖刷幹凈,變得亮潔如新,我開始想起以前很多事情,即使是很細小的事情我也清楚的記得,這意味著什麽,我不知道。
? 有人說,人死前會想起很多事情,算是把人生再過壹遍。
? 也許,是時候考慮死亡了。
? 我過過戰爭的時候躲在地底下的黑暗日子,也在和平時代安度晚年;我看過千千萬萬個日出日落,也見過山間清風明月海上雲魚;我有我深愛的這世間的壹切,這樣看來,我不必為此感到多麽悲傷與愧疚,因我天生具有經歷與生死的權利。
? 老頭蹣跚到衣櫃旁邊,取出壹個匣子,它就像這個家壹樣,充滿古老的氣息。他皺皺的手撫去沈寂的灰末,在陽光下跳動。熠熠生輝的不是灰塵,是他的眼睛。
? 時隔多年,我終於有勇氣打開衣櫃最底部的匣子。這麽多年來我壹直不敢想這件事,我始終不敢承認妳已經走了的事實。直到它枯萎了……它枯萎了妳知道嗎?當年是妳把它送給我,是妳告訴我它不會雕謝除非我對妳的愛枯朽,我沒有食言,我沒有……
? 他哽咽了。是這位故人將紅玫瑰帶進他的生活,讓他如同閃電般蘇生過來:他也開始養花,雖然他不愛說話,卻對流浪者施以救濟;雖然他不善交際,卻也沒說過鄰裏壹句壞話。從他們相識,它就壹直陪伴他們,它見證的不僅是這段感情,更有他的重生。他此時的心就如同還沒完全腐爛的玫瑰花瓣。
? 他把玫瑰花瓣放進匣子。那匣子裏只有壹張紙,壹行字。
? 壹個萬裏無雲的清晨,道路旁的花草顯得姿色十分。走近瞧著,葉尖的露珠不知道在哪壹秒間便會掉落,徹底地消失在路人的眼前,或許沒人會在乎它們的存在。這大概是昨晚小夜裏的壹襲細膩的雨吧。
? 那怪老頭呢?疑惑源於老頭住所的橡木門上多出了壹把鎖。他走了?他能去哪?住在周圍的鄰裏紛紛瞻前顧後,似乎在密語著些什麽——“這老頭該不會又瘋了?將自己囚禁起來...他窩這有十來年了,他的子孫呢?難道被拋棄了?...”壹句句似乎連十幾年都無法解答的謎話,卻在此刻變得過分刻薄與心酸。過壹會兒,人們便散了。只在老頭住所門前的壹片壤土上留下了壹個個沒有聲音的腳印。透過白框窗,屋內的擺設清楚可見:壹副古典畫掛在白漆墻上,地上擱著壹只尺寸不大攔腰圓桌,桌上停了壹只花瓶,瓶口處見不著花的身影......
? 老頭去哪了。
? “哎呀”遠處傳來壹叫聲,望去模糊只見鐵鏈橋上摔倒了個人。原來是老頭,雙手揣著個匣子,壹屁股摔在橋板上。他幾近用盡全身的力氣讓自己再次站了起來,用手來回兩三次拍去褲上的汙塵,沿著橋繼續向前走去。
? 很快,老頭走到了河岸。他突然轉過身子,發楞似的看著剛才走過的木橋,可他的雙眸卻格外有神,他似乎在嘗試記憶下眼前的壹切,包括橋和這郊外的每條走過的路。過了許久,他閉了眼轉回身子,向右拐去。他沿著河沿走著,不知道會在哪裏停下,他似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 他停下了,也坐下了,他走不動了。靜靜地張望著沒有波瀾的河面,他的內心也如此平靜。
? 壹點壹點地挪近河邊,不知道老頭想做什麽,只見他站了起來,左腳向前邁了壹步,右腳也跟上,雙腳照樣做了幾次循環,直到左邊的皮鞋沾上了河水。老頭再次閉上眼,屏住呼吸擡起右腳,馬上就要落入河中.......
? 耳邊的哭聲驚停了他,他慌忙地收回了腳。
? 老頭的心跳略微加快,先前的平靜感已不復存在。他有意識地向左邊望去,著裝鮮艷的女子悄無聲息地映入了老頭的眼簾。壹襲紅裙攜著飄然的裙裾,在河風的輕撫下,那如花的女子散發著花該有的獨特味道。老頭顯然有些茫然,急促的心跳聲卻是入耳。女子哭著,抽泣得有些淒然,這朵花又在此刻變得多麽憔悴。
? 老頭艱難地讓自己站了起來,用手來回兩三次拍去褲上的泥土,緩緩地向女子的方向走去。離她不到兩米處,老頭略帶遲疑地道出:“小姑娘,是有什麽煩心事麽?”話音剛落,四周都靜了,似乎是老頭的話遏止了女子的哭聲。女子低迷地擡起頭看向了老頭,著裝樸素而幹凈的他仿佛讓女子多了幾分平息。等到女子穩定情緒後,終於張開口問:“您是?”老頭自然地回應道:“喔,小姑娘,我是來尋找我的玫瑰花的,請問妳看到我的玫瑰花了嗎?”女子滿心疑惑地覺得這老頭似乎有些毛病,便不為然地答道:“這郊外雜野裏,哪裏覓得著什麽玫瑰花呢?連朵看得入眼的花恐怕也不會有吧。”說完,老頭頓然感到壹陣心疼,失落地望著眼前的女子,似乎還有沒說的話語。
? “當我離開的時候,請把壹朵玫瑰花放在我的墳墓前。”老頭嘴裏稀碎地念著這句話,跟前的女子覺得這老頭有些可憐,於是開口理會了他:“請問您為何要找玫瑰花呢?您多大了?都.....”女子止住了問題,老頭應道:“我也不知道了唉,自己壹個人生活久了,也沒去記住這些年月,我知道我的心還沒老。”換了口氣,他繼續說:“小姑娘,我的玫瑰花枯萎了,我不知道是生活欺騙了我,還是我做錯了什麽受到了這樣的懲罰...”老頭哽咽住了,再說不出半個字。
? 女子被眼前的怪老頭說得有些動容,但不知為何,女子好像看到了老頭的過去,瞬間讀懂了老頭的心結,默默地濕潤了眼角。
? 老人看到女子背包上的飾品,眼睛裏忽然閃起了光。那是壹只毛絨娃娃,“簡直壹摸壹樣啊。”老人嘀咕,“能否借我壹看?”女子看到老人的情緒有如此大的轉變,想必這只娃娃對他來說十分重要,便遞給了他。潔白的娃娃就握在老人粗糙的手心裏,像水壹樣柔軟。
? 二十多年前,老人的獨子有了女兒,這對他患有精神病的兒子來說,是突如其來的幸福,也是壹種負擔。那時候他的老伴還在,倆人壹同住在山莊裏。這個家庭有太多變故:兒媳難產而死,只留下壹個尚在繈褓中的女孩,兒子的病情惡化,不得不送到醫院去……於是,在深感悲痛的同時,撫養這個小女孩的任務,落到了這對老人身上。
? 幸運的是,小女孩很健康,她很小便會說話了,也會唱著像山間的鳥鳴聲壹樣動聽的歌曲;她每天都過得很快樂,經常去河邊捉魚摸蝦,跟村裏的鴨子,小羊壹起玩;去田地裏幫鄰居爺爺插秧苗,在草堆旁看著路上撿到的圖畫書看到日落,在夜裏去聽蟬鳴,數星星,捉螢火蟲,搶爺爺的蒲扇,聽奶奶講故事……
? 這樣平靜的日子不知過了多少,老人漸漸放下了心中的悲痛,女孩就是他們的小天使,她的笑容比陽光還明媚,大概可以使山上的雪融化掉,比她最愛吃的糖果還甜,比冬天的火爐還溫暖……所有美好的詞都不足以形容她,就像是捧在手心裏的娃娃那樣可愛。
? 直到有壹天老伴突然中風而死,這是意料不到的,本想著屬於三個人的平靜生活可以像小河壹樣延續下去,這簡直像個晴天霹靂似的砸中了他。他很難過,但他知道他不能表現出難過,在女孩面前,他只能撒謊說奶奶去找爸爸了,爸爸需要照顧,路途遙遠,奶奶可能要去很久。女孩終於沒有再哭鬧,又是那樣無憂地玩耍去了。只是老人在夜裏,總會偷偷的想起老伴,會摩挲著她的照片,會去廚房看著她每日都使用的鍋碗瓢盆,不舍得把她的衣服收到衣櫃的最下面。那種突然就少了壹個最親近的人的孤獨和痛苦,只有他壹個人品嘗。他日漸消瘦了。
? 女孩也很想念奶奶,也許是夢魘,她哭鬧的很厲害,硬要找奶奶。鄰居家稍大壹點的小孩將自己的布娃娃送給她,老頭便哄她安靜下來了。從此這個布娃娃便日日揣在女孩手裏。
? 轉眼間女孩五歲了,老人開始教她識字,讀書,女孩很聰明,學得很快。老人也漸漸松了眉梢,只是他的背壹天天地弓下去,臉上的皺紋像海上的波浪似的,頭發也越掉越多,但是每當看到小女孩,他便會咧開嘴笑,像個牙齒還未長全的孩子那樣哈哈哈地笑出聲來,女孩也咯吱咯吱地笑,那是壹種怎樣的靜好與和諧,如同妳在夜間去看海上明月,在草間聽蛙聲蟬鳴,什麽都可以不去想,不必要擔心什麽,只是做回壹個孩子,跟最親近的人在壹起就好了。
? 病魔再壹次敲開了他們家的門,某天小女孩突然高燒不退,老頭去尋了村裏的蹩腳大夫也沒法。眼看她的額頭越來越燙,小臉燒得通紅,老頭在清晨搭上了小夥去鎮上的馬車。
? 沒有救了。是兒童白血病。老頭瞬間摔倒谷底,他甚至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病房裏那像娃娃壹樣可愛的女孩,她是多麽健康啊,每天活蹦亂跳的,我都不曾想過將她和這蒼白無力的病房聯系在壹起,更無法相信她現在就躺在裏面,而且即將離我而去。
? 不!老頭在心裏吶喊。他不知道該怎麽做了,兒媳去世他憋著難過,因為他是壹家之主,有很重的責任在他肩上;老伴去世他也撐著,因為他不能讓孩子太難;現在呢,在孫女的死亡到來之前,他也必須撒個謊,是說給別人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只是生活足夠苦痛的壹幕幕,都在他心中作驚心動魄的演出。
? 女孩呼喚著他,他便微笑著走進來,順手抹了把眼淚,這壹切做的行雲流水壹樣的。他告訴女孩是因為她在河裏泡太久了,著涼了,風壹吹便感冒發燒,只要女孩好好吃飯,按時睡覺,就很快能回山莊裏去了。女孩點了點頭,答應了他。向他要了醫院的紙和筆,她說她想畫畫。
? 有天晚上響了很久的雷,雨也鋪天蓋地似的向醫院的大玻璃窗砸來,女孩睡得很不安穩,老頭只能將窗簾拉上,把被子掖緊了,將她的小手攥在手心裏,細細地端詳這個女孩,她的眼睫毛真長啊,像春天湖邊的柳絮壹樣;她的鼻子真挺啊,簡直可以在上面滑滑梯呢;她的小臉蛋像極了果園裏的水蜜桃,小小的軟軟的;她的嘴巴半張著,兩顆大門牙好笑極了;她這抓魚摸蝦的小手會幹很多活呢,掃地洗碗樣樣行呢;她這小手畫的畫也很好笑呢,像她哼不全的童謠壹樣好笑……她就這樣睡去了,真安靜啊,很難想象沒有她的夜晚,我怎麽睡得下呢。
? 女孩其實什麽都知道,她假裝睡覺的時候聽到護士姐姐和爺爺的談話了。說實話壹開始真的很傷心呢,但是看到爺爺每天都面帶微笑來照顧她,她也不想讓爺爺傷心了,畢竟他的頭越來越禿,皺紋越來越多,他變瘦了,腰也越來越彎了,有時候跟他說話,他都要反應好久,唉,看來爺爺真的老了。暴雨的那個晚上突然很想念我的小布娃娃,聽人說我的媽媽也跟它壹樣漂亮,可是媽媽也去照顧爸爸了,又突然很想念奶奶,從前她會給我講很多故事呢,也會煮好多好吃的菜,給我做好看的衣服,不知道我走了她會不會很傷心呢,最傷心的應該是爺爺吧,奶奶不在家的這段日子裏我總是很不乖,壹會兒哭鬧壹會兒闖禍,我有時候會聽到他在嘆氣呢,雖然他有可能覺得我真煩,但是每次打雷他總是捂住我的耳朵,把我抱得緊緊的,我被大鵝追趕的時候他也會沖過來保護我,他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爺爺了,不像小蔥的爺爺壹樣每天都瞪著眼睛,像金魚壹樣,還老是罵小蔥。我真喜歡爺爺啊……
? 隔天老頭回村莊壹趟,要取錢交住院費,女孩跟他說把布娃娃也帶過來。壹路上他看著熟悉的山路,想了很多事情。
? 等到他回到醫院,病床上沒有孫女了,他頓時心頭壹緊。跑出去找護士,女孩走了。她在壹個單獨的房間裏躺著,她還是那個可愛的小娃娃,就那樣安靜的躺著。他都懷疑是不是她在裝睡呢要搞惡作劇呢,可是壹旁的心電圖只剩下壹條直線,沒有起伏。他輕輕地走過去,牽起她的小手,晃著手裏的布娃娃說:別睡啦,布娃娃給妳帶來了。可是沒有回應,沒有那咯咯咯的笑聲。他再也憋不住了,跪在床前哭了起來。人最無力的時候,連哭聲都是顫抖的。他還是輕輕地哭,生怕吵醒她似的。
? 她的床頭有壹張紙,上面寫著“我真喜歡爺爺”,最後壹個字,也只寫了壹半,字是歪歪斜斜的,像她小時候蹣跚學步的樣子。
? 他把娃娃和孫女葬在壹起,只留下那張紙,裝進壹個匣子裏,放在衣櫃的最下面。很長壹段時間他處於那種混沌和迷茫的狀態,只是不願接受這個過分安靜的事實,她就這麽走了,連最後壹面都沒見上,那天壹大早她還很高興的喝了壹大碗粥呢……
? 鬼使神差地,他走到她的墓地面前,他每周都會來除雜草,奇怪的是,這次在旁邊竟長了壹株玫瑰花,單株的,沒有葉子,看起來真像假的。連續幾周之後,他發現這花沒澆水也能活,真是活久見。於是把它移植到家裏的玻璃罩裏,那花依然常開不敗,他突然想,如果他的小孫女還在,這個年紀穿上小紅裙,大概也是這樣的令人心愛吧。
? 他忽然想起來房裏有壹件藏品,壹張發黃的紙上,上世紀女青年寫道:當我離開的時候,請把壹朵玫瑰花放在我的墳墓前。它不會死去,不會改變,妳對我的愛枯朽的時候它才雕謝。
? 它是孫女!她回來了!
? 自那以後,他便日日照料這朵花,即便它不需要陽光,也不需要水。有時候睡不著覺,老頭便壹個人坐在花前,有時候凝望好久,有時候喋喋不休,這滿間屋子的藏品他花了壹輩子去收集,卻再沒有了收藏的興致。只有這朵花,他只對這朵花開了壹扇窗。
? “可是,可是它竟枯萎了……”老人說著,望著遠方,眼神是見所未見的輕飄飄的,漫無目的的,在這樣的黃昏的小河旁,也令人毛骨悚然。“妳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女子聽得入迷,沒有回答。半輪紅艷艷的太陽的小河盡頭燃燒,起起伏伏的水波推送著人間的溫情。
? 初下的落山陽慢慢地消失在眼前,燦爛的河溪順著岸邊的足跡流向大海。紅衣女子扶著老頭壹步壹步地走過鐵鏈橋,同晚霞壹起告別草野。
? 後來,從鄉鄰的口中得知,老頭在那次突然消失後,回來呆了幾天,便在壹天的夜裏躺在床上安靜地走了。老頭被葬在草野上坡的壹塊凈土上,沒有哭聲,也沒有腳步聲。
? 往後幾年,紅衣女子每每路過這裏,都會來到老頭的墓前默默地悼念。墓碑下簇放著玫瑰花,些許嬌艷欲滴,些許已經枯萎了,紅色的花瓣滿蓋著墓上的土。
? 碑上這樣刻著——“壹直都在,從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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汕頭市金山中學寒冰文學社文稿
文筆不佳之處 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