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記載,他收藏過的書畫在千件以上,其中宋、元兩代的就有500余件,五代以前的50多件。而王羲之的書跡竟有8件,如“平安帖”、“何如帖”、“奉橘帖”、“瞻近帖”等。現在學術界公認的王羲之作品,全世界也不過20余幅。
即使在當時,“瞻近帖”就價值銀2000兩,要知道,明萬歷年間每畝田不過價值銀1兩5錢,僅壹件“瞻近帖”就值千余畝良田。此外,像唐懷素的“自敘帖”,宋蘇軾的“陽羨帖”和米芾“苕溪詩卷”等,都是收藏家夢寐以求的珍品。
至於繪畫作品,顧愷之的“女史箴圖”,王維的“山陰圖”,韓幹的“照夜白圖”,趙孟頫的“鵲華秋色圖”,仇英的“漢宮春曉圖”,唐寅的“秋風紈扇圖”等都是中國畫史上的絕對精品。所以說,項元汴的收藏之豐,就連壹個國家博物館也自嘆不如。
項氏家產豐饒,是被王世貞稱為“天下富家居首等”的十七家之壹。他生逢太平時代,又善經商、理財,還經營錢莊等生意,所以能夠以商養藏。最關鍵的是,項元汴廣交天下文士,除自身具有賞鑒真偽的慧眼,還聘請了“外眼”。
為確保藏品質量,項元汴請了以鑒別宋代書畫聞名的“文氏二承”,即文征明的兩個兒子文彭(字壽承)、文嘉(字休承)長住家中,專門為他鑒別。著名藏書家錢曾在《讀書敏求記》中說:“項墨林每遇宋刻,即邀文氏二承鑒別之,故藏書皆精美絕倫。”
有了這三人的六只法眼,項元汴“所藏古器物圖書甲於江南”、“海內珍異十九多歸之”,就很自然了。然而,項元汴最讓人佩服的,不只是眼光之精,而在於目光之遠。當漆工出身的仇英嶄露頭角時,項元汴就看出了他的潛力,邀請他住在自己家。
項元汴為仇英及其女兒仇珠提供優越的生活和創作環境,讓他進入自家藏書閣—“天籟閣”,觀摹歷代精品。仇英在“天籟閣”的十余年學習中成為壹代大家。仇英出名後,項元汴又高價收購其畫作。壹時間,仇英成了當時市場價最高的畫家。
在項元汴的藏品中,仇英的“漢宮春曉長卷”價值兩百金,而文征明的“袁安臥雪”僅16兩,唐寅的“畫篙山十景冊”僅24兩。但後來,仇英在“明四家”中排在沈周、文征明、唐寅之後,且是四人中唯壹沒有在《明史》有傳的。於是人們懷疑,仇英畫作是項元汴炒作起來的,兩人之間“雙向***榮,各得其所”。
江南書畫領袖董其昌也在項元汴家裏住過壹段時間,還做了項家的家庭教師。此外,陳淳、陳繼儒、李日華、周履清等當時最著名的書畫名家、學者和鑒賞家,都與項元汴過從甚密。書畫家通過項元汴的收購來提高身價,項元汴則在此過程中豐富藏品,可謂***贏。
項元汴有個收藏癖好:在每件書畫後面標上買來的價錢,並且不厭其煩地遍蓋印章。畫作的引首、前後隔水、騎縫都鈐滿了各式各樣的圖章,“子京珍秘”、“項墨林父秘笈印”、“子京所藏”、“項元汴氏審定真跡”……這種做法與歷來書畫鑒賞家大異其趣,他也因此受後人詬病,有人將之比為在美人臉上刺字,稱為“書畫壹厄”。
累累印章將項元汴對藏品的珍視之情溢於言表。他在書畫上寫明價格,或許是想告誡子孫此物之珍貴,更希望這些珍藏之物能夠被子孫長守。然而,隨著清兵的南下,其藏品卻在戰禍中被劫掠壹空,散失殆盡。
明末清初藏書家、學者姜紹書對項元汴家族藏品的慘重損失扼腕嘆息,並寫道:“乙酉歲,大兵至嘉禾,項氏累世之藏,盡為千夫長汪六水所掠,蕩然無遺。詎非枉作千年計乎?物之尤者,應如煙雲過眼觀可也。”
大學者錢泳也說:收藏書畫是雅事,原似雲煙過眼,可以過而不留,若壹貪戀,便生覬覦之心,變雅而為俗矣。試觀古來收藏家,從無有傳之數百年子孫尚能守者。“若壹貪戀,便生覬覦之心,變雅為俗”。世間萬物莫不如此。
收藏大佬項元汴的故事告訴我們,對於喜歡的東西,無論多沈迷,都要保持清醒的認識——任何占有都是暫時的,千萬不要期望“永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