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畫的主人公為韓熙載,他生活於五代十國的亂世,本為北人,出身官宦世家,曾祖父韓鈞曾任太常卿;祖父韓殷任侍禦史;父韓光嗣,任秘書少監、平盧節度副使等職。其父因故被殺,他避亂於南方,先後歷經南唐烈祖、元宗、後主三代。官至中書侍郎、光政殿學士承旨。他死後李煜下詔贈其左仆射、同平章事,賜謚“文靖”。
韓熙載的名字今天聽著或許有些陌生,但他在當時便以文才出名,時人評價他“學問精贍,辭氣亮直。本以通識,濟之奇文”。同光四年(926年)中進士,平生所撰詩文頗多,也富有才氣,在《全唐文》《全唐詩》中都存有其詩文。
據說,他南下時曾立下豪言壯語:江南若肯用我為宰相,我必長驅以定中原。然而,歷經三代宦海沈浮,年輕時的豪放似乎逐漸褪去,他的心思也默默發生了變化。“好聲伎,專為夜飲,雖賓客揉雜,歡呼狂逸,不復拘制”成為世人眼中對他的印象,這樣的人設符合他的家世,卻不是君王眼中可堪大任之人。
關於這畫的作者,史傳為顧閎中。
顧又是何許人也呢?
他是江南人士,擅人物畫,為畫院中高手,這卷夜宴圖原是出自他的手筆。
這就令人有些奇怪了。韓熙載在南唐也任要職,但壹個臣下家中宴會,為何值得宮中畫師來畫呢?
沒錯,這是壹幅奉旨做的畫。
據《宣和畫譜》記載:後主李煜繼位後欲重用韓熙載,然而“頗聞其荒縱,然欲見樽俎燈燭間觥籌交錯之態度不可得,乃命閎中夜至其第,竊窺之,目識心記,圖繪以上之。”原來,這樣壹幅畫作背後卻是君臣間的如此壹番考察。
而聽了這壹段,對於那個印象中吟詩作樂,醉臥溫柔鄉的李煜,讀者是不是也有了另番印象。“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壹晌貪歡”,“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壹江春水向東流”這樣的千古佳詞出於這位君王之手,他是敏感而多情的,但身為君王的他也是謹慎而多疑的。
在後人的解讀中,我們可以看到,此時的韓熙載以壹副放蕩不羈的形象示人。身為主人的他,或擊鼓,或賞樂,興起之時,甚至袒露胸襟,整個夜宴辦得活色生香。然而,在他的定格畫面上,他臉上的表情讓人很是捉摸不透,似乎不是享受,而有壹種跳脫的落寞。
這又是為何呢?
壹種說法認為,經歷人生起起伏伏,韓熙載晚年已無意於官場,畢竟風雲詭譎的朝堂之上,不知有多少暗潮湧動。他選擇放浪形骸,以求早日退隱。當然也有人認為,韓熙載作為北人,終究被排除在南唐朝廷的核心圈之外,而他也不滿於南唐後主的作為,審時度勢之下,希望遠離廟堂之高以求善終。他的內心世界的秘密或許就藏在這幅畫中,也吸引著觀眾去細細琢磨。
夜宴圖本身是令人稱道的畫中精品,但歷經千年流轉,實屬不易。據清《石渠寶笈》記載:該畫本入清後曾歸藏清廷禦書房,並鈐有若幹方鑒藏印。前則有乾隆皇帝壹段題記,並存有南宋時的行書殘缺題語。
溥儀出宮時攜帶此畫並將其變賣,此畫在民間輾轉。
1945年,抗戰勝利,畫家張大千在琉璃廠時偶遇壹批“東北貨”,竟有《韓熙載夜宴圖》,當即愛不釋手。精明的店主要價黃金500兩,而這在當時能買下壹座前清王府。
(仿韓熙載夜宴圖)
愛畫如命的張大千當機立斷購下此畫,此後張大千移居香港,而該畫壹直帶在身邊。1952年,張大千決定移居巴西,同時擬將此畫售出。當時政府對流落海外的珍貴文物高度重視,在政府高層指示下,組織秘密小組赴港收購散佚文物。
小組負責人徐伯郊與張大千多有往來,在他的努力下,張大千終於下決心將所藏珍品《韓熙載夜宴圖》《瀟湘圖》《萬壑松風圖》及敦煌密卷等賣給國家,折價僅2萬美元。對於這壹決定,張大千曾跟朋友坦然表示:我寓居海外,萬壹國寶失落他人之手,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看了這樣的故事,下次再欣賞這夜宴圖中,心中會不會升起別樣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