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難以置信。但是,另壹種文獻,《玄宗遺錄》也有如下記載:高力士在處死楊貴妃的時候,楊貴妃腳上脫落壹只錦襪。高力士於是撿起來,揣進懷裏,精心收藏著。後來有壹天,李隆基對楊貴妃思念成夢,夢中楊貴妃告訴他,自己有壹只襪子被高力士收藏著。李隆基於是向高力士要回了這只襪子,並且寫了壹篇《妃子所遺羅襪銘》,其中有“羅襪羅襪,香塵生不絕”壹句。
兩種說法,雖然有所出入,但是有壹個***同點,那就是:楊貴妃死後,遺留了壹只襪子在世間。
盡管有上述兩種文獻的記載,但楊貴妃留下襪子的事情,還是不能完全令人信服的。
這時,宋人王茂又註意到壹條證據,那就是唐人劉禹錫的《馬嵬行》詩。詩中有如下八句:
履綦無復有,履組光未滅。
不見巖畔人,空見淩波襪。
郵童愛蹤跡,私手解鞶結。
傳看千萬眼,縷絕香不歇。
可見,劉禹錫也知道,楊貴妃有襪子遺留人間,並為人們所傳看。連劉禹錫都說有其事,我們自然也就沒有不相信的道理了。
從那個時代的文化傳統上說,楊貴妃被勒死時有人保存了她的壹只襪子,或者有人拿這襪子給人觀看以獲取利益,都是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因為,美女的襪子是入得了詩的高雅之物,文人騷客對美人穿過的襪子壹直懷有濃厚的興趣。
追溯壹下,根源應該在曹魏時期著名詩人曹植那裏。曹植寫過壹篇有名的《洛神賦》,洛神宓妃在聽了詩人傾訴對自己的愛慕之情後,深受感動,於是心生留戀,徘徊不前。曹植用了這樣八個字形容洛神當時的情態:“淩波微步,羅襪生塵”。
曹植之後,洛神故事以及羅襪、羅襪生塵壹類的詞語就為詩人們所津津樂道。別的時代不說,單是唐代,就有不少著名詩人曾經以洛神、羅襪、羅襪生塵入詩。請看例子:
淩波起羅襪,含風染素衣(駱賓王《詠塵》)
仙浦生羅襪,神京染素衣(張說《詠塵》)
王孫挾珠彈,遊女矜羅襪(孟浩然《大堤行》)
仙鳧能作伴,羅襪***淩波(孟浩然《同張明府碧溪贈答》)
女巫紛屢舞,羅襪自生塵(王維《涼州郊外遊望》)
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李白《玉階怨》)
香塵動羅襪,綠水不沾衣(李白《感興六首》)
盈盈漢水若可越,可惜淩波步羅襪(李白《寄遠十壹首》)
波上思羅襪,魚邊憶素書(岑參《夜過盤石,隔河望永樂,寄閨中,效齊梁體》)
美人蹋上歌舞來,羅襪繡鞋隨步沒(白居易《紅線毯——憂蠶桑之費也》)
家近紅蕖曲水濱,全家羅襪起秋塵(李商隱《寄成都高苗二從事》)
青雲席中羅襪塵,白首江上吟詩人(趙嘏《敘事獻同州侍禦三首》)
有這樣源遠流長、規模浩大的嘆賞美女遺襪文化傳統的國度,倘若四大美女之壹楊貴妃的襪子能夠保留到今天,壹定會成為古董家們競相爭奪的珍貴之物。奇貨可居,價值連城,亦在想象之內,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