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意間翻到父親塵封已久壹沓文字卡片,這些卡片是父親生前,罹患尿毒癥治療,病情穩定後轉為腹膜透析期間,在家做腹膜透析時,將腹膜液的合格證收集整理,閱讀時摘錄下來的文字資料。在這堆文字紙片中,有父親用鋼筆書寫,也有用圓珠筆書寫的字跡。每壹張卡片書寫都很認真,字跡工整細致,布局緊湊,書寫章法布局協調美觀,字距行距工穩排列整齊。從中可以體味到,父親對摘錄每段文字內容的欣賞, 從他內心深處迸發出來的,同時也傳遞出父親讀書時的態度,閱讀是他借以戰勝病魔的精神狀態,這應該是他精神生活的壹部分。
? 在這壹張張7公分寬的小紙片上,摘錄抄寫的文字,涵蓋了詩詞對聯,文史哲經、宗教信仰、民俗文化諸多方面的內容。可以看出父親閱讀量之大,興趣之泛,求知欲之強,相形之下見絀,今天的我閑遐時手機不離手,大把時間是刷手機,獲取碎片化的閱讀信息,很難靜下心來認真去閱讀壹本書,即便是閱讀紙質書籍,也不會去認真品析,摘錄文字制作卡片,我的這種閱讀方式和習慣是有些絀劣了。
父親壹生喜愛書籍,喜歡閱讀。卷不釋手,是他的習慣,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是他的追求,甚至是他壹生的人生信條。 父親壹生愛書,藏書、讀書近乎到了癡迷的程度,對於書的鐘愛,我的感覺他已經有壹種強迫癥,他讀到的每壹本書,決不會中間折頁,更不會在閱讀間歇將書本打開反扣放置,甚至會汙損封面,書頁卷角破邊現象,他讀書不會在書上劃線批註,每讀到精彩的文字,他自會找卡片摘錄下來。我們讀書用書的過程中種種壞習慣,時時處處受到父親斥責。父親所收藏的書籍,每每我們要閱讀使用,都要經他同意才能拿走,家中書架上什麽壹本書不在,他心如明鏡。對於書與生俱來,他有了壹種偏執的愛好,購書如魔,藏書似寶,父親壹生工作輾轉,收入微薄,可他依然愛書如命,書伴隨著他遷徙變動。在那動蕩運動的時代,破四舊的運動席卷全國,出版物封禁,在全國範圍內浩瀚的文學藝術作品:小說、詩歌、散文幾乎都絕禁了,各種明清小說,唐詩宋詞,古典文學幾乎都打成封資修,新華書店上架的書都是馬恩列斯毛著作,批判性的文集,歷史文化類,文學藝術類書籍很難買到。父親硬是冒著風險把他家傳下來的壹部分民國時期出版的書籍,上世紀五十年代購買的集郵雜誌、畫報、宗教類書籍、巴金作品、四大名著等,整齊裝在兩個大木箱裏,蓋上防潮油布藏到壹位好友家的地窖裏,這樣到隱藏了十幾年,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形勢好轉,才敢將兩大箱書移回家中示人。這些書並不是古籍善本,但確是父親心田中的那壹分珍藏。父親對書籍的偏愛,在小學生閱讀中有這麽壹篇文章《魯迅愛書的故事》,說魯迅先生是愛書如命的人,雖然父親不能與魯迅先生相比,對於書他也可以稱的上愛書如命的人了!
父親出生於文墨厚重的劍川縣金華鎮,幼兒時母親撒手人寰,父親壹個外鄉上門女婿自私出,走渺無音訊,祖父長年在外做生意,兄妹壹雙就同祖母生活,祖母生於大理古城壹戶沙姓人家,祖裔娘家還算殷實,從小讀書識文斷字,同樣愛讀書,不精於女紅。父親、姑媽倆兄妹自小與祖母相依為命,繞膝於祖母,托腮傾註於奶奶的故事會中,種下曲星文運,曉得了書中自有黃金屋的道理。父親讀過私塾上過新學,十幾歲就參加具有革命意義,的讀書會,後又加入“民青”組織,集體參加“邊縱七支隊”。父親生前我問他這段歷史,當時為什麽不好好讀書,要參加七支隊?父親回答總輕描淡寫地跟我說:“壹夥伴在壹起好玩嘛。”聽了這話,我自作聰明分析說:您從小就是聽阿太講英雄故事聽多了,什麽嶽母刺字,佘太君出征。種下了英雄的種子,有了壹種革命的激情,否則沒有這種英雄主義,家國情懷的感染,老老實實在家種地做生意是不會有這般的激情和沖動。父親低眉細思回答道:“也道是這個道理。”
每每回憶起父親生前讀書、愛書的片斷,感觸良多。當下的我們時時刻刻離不開手機,知識信息從刷手機中獲取,碎片化的資訊充溢著大腦。很少靜下心來系統讀壹本書,認認真真地學習和思考,腹有詩書氣自華或許成為壹種奢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