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早起壹瞬,這幾字,飄忽而來。
《沒有風的扇子》,壹代童話大師孫幼軍先生的長篇童話。初讀此書,我十二歲,書中的情境,令少年的我感到恐怖,是以印象極為深刻。腦袋上長犄角的怪物,穿著大皮靴喊打喊殺的舞蹈,像攝取靈魂般抽走扇子風的老妖婆……
那時,慘烈的文化浩劫剛走不遠,隱喻童話裏的,是對壓制和摧殘人性的荒誕行徑的諷刺,是以孩子能些微懂得的方式,來對於壹個無比詭異時代的邊角闡釋。
之所以能思及此書,或許,緣於近來網路上的喧囂吧。因疫情,因壹個作家的日記,國人觀念撕裂,對壹個“在雞蛋和石頭之間”,出於性情、悲憫為雞蛋鼓呼的作家,微博、頭條、公眾號等,轟轟烈烈圍剿、歇斯底裏侮辱,有似集團軍,呼叫著相同的口號,文攻武伐,這群毆的規模與態勢,我僅在書中電影中見到過,現實中所見,感覺猶若半個世紀前的瘋狂在還魂——“……就砸爛誰的狗頭!打翻在地,再踏上壹只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歷史記憶,事件真相,良知報道,甚至作家原本無須的“交代”,諸多不為站隊只為公理道義的聲援,紛紛被隱匿,當刪帖、封號成家常便飯,所得到的信息,還是真實的信息嗎?僅存在被允許的聲音,還能稱之為公允嗎?
想起汪峰新發專輯中的搖滾歌曲《二手靈魂》——
……
即使妳蹩腳的冥想和祈禱
都散發著股假巴比倫的味道
……
可妳的智商是二手的
妳的善良是二手的
妳的憤怒是二手的
……
……
妳的快樂是二手的
妳的信仰是二手的
妳的高潮是二手的
就連妳那鍍金的靈魂也是二手的
……
在腦袋時常會被洗,智商常被收稅的時代,人性裏相關的善惡理念,誰敢說不會也被裹挾呢?妳的每壹種情緒,都是“格物、致知、意誠、心正、身修”而後的產物嗎?
《大學》開篇有雲: “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謾罵無理的且不提,在許多抨擊的情緒中,有幾多靜定,有多少對引發爭議文章全面閱讀、並置於原發作品時間內去評論,有幾多對壹位公民正當自由寫作及出版權利的寬宥、對災難文學的理解,有多少對前因後果明晰的認知,有多少能等候事態發展觀察而不是滔天罪名預定,有多少理性的探討,有多少人願聆聽相對公允的剖析解讀,有多少人不立場先導願真誠對話?
“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 當下,人為制造出的裂痕,眾多言辭出離口唇的瞬間,可曾符合上述聖賢苦口婆心的教誨?
那暴怒著噴薄言語刀槍劍戟的每個人,如不受五毛七毛水軍的影響,撇開所有認知的附加與固化、大V話語的導引,僅從壹個人獨立思考的角度,所說的每句話,皆自善良本性,會是如今網絡呈現的這樣嗎?
《沒有風的扇子》中,迷途羔羊般的主人公姍姍,以及她善良的朋友們,幫助小扇子尋回了風。這風的尋回,也寓言著個體靈魂倘若丟失,壹定要去尋找。這尋找回來的自我,即是獨立人格,這人格的葆有,是生命的光輝,是不趨炎附勢,不人雲亦雲,不為五鬥米折腰,對權威和威權都永存懷疑、質疑……
人生,原是壹趟不負天地生我為人的行程,原是壹場人格於天地間“在明明德”、“止於至善”的昂揚揮灑,原是壹把扇子,有自由的風,輕盈,不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