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壹書中有許多關於人間奇技的記載,這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道家對吸收自然精華的“道”的推崇。“手摸文,肩倚,腳立,膝立棱,玩尖刀,皆是中音,乃首經之會”。(《莊子·養生大師》)壹個廚師為文肢解壹頭牛,手所觸,肩所靠,腳所踩,膝所抗,沙沙作響;插刀的時候會發出聲音,都是打旋律。它不僅與桑林舞曲的節奏相匹配,也與景壽的樂章節奏相匹配。《吳旭歸》壹文中有壹個莊子講的故事:“人之粉筆慢其鼻,若有蒼蠅振翅,必令匠人石之。”匠人之石已成風,聽之不傷鼻,立之不動。“故事的意思是:郎地壹個人在薄如蒼蠅翅膀的鼻尖上抹上石灰,然後讓壹個石匠用斧子把這個小白點砍掉。石匠揮斧造風,順手壹砍,將石灰完全砍斷,但鼻子壹點也沒受傷,站在那裏的人面不改色地站在那裏。
《莊子》裏的這些奇技異術是科學還是技術?這些更像道學的技術在中國古代科技發展中起到了什麽作用?
長期以來,有壹種觀點認為中國古代只有技術沒有科學。在我看來,這種觀點是根據結果來推斷中國科技史的發展,這難免是片面的。事實上,中國古代科技取得了輝煌的發展成就。李約瑟主編的七卷本《中國科學技術史》英文版,劍橋大學出版社自1954起出版。該書以海量的史料和確鑿的證據向世人表明,“中華文明在科技史上發揮了從未被認識到的巨大作用”,“中國在現代科技出現前十幾年積累的科技和知識遠遠超過西方”。但是李約瑟博士提出了壹個著名的李約瑟難題——雖然在公元前3世紀到公元15世紀之間,中國的科學技術比歐洲先進得多(除了希臘理論建設的輝煌高潮),但是在17世紀初的莉蓮時代之後,現代科學沒有發展,或者說根本沒有發展?在撰寫《中國科學技術史》的過程中,他提出了幾個基本問題:為什麽與自然假說的系統實驗和數學化相聯系的現代科學以及隨之而來的工業革命最初在西方迅速興起?為什麽在1到15世紀的漫長歲月裏,中國在發展科學技術方面比西方更有效、更遙遙領先?為什麽中國傳統科學壹直處於原始實證階段,卻未能自發出現現代科學以及隨之而來的工業革命?
如何正確解決李約瑟難題?中國古代真的只有技術沒有科學嗎?
什麽是科學?什麽是技術?科學作為壹個特定的概念,在中國古代是不存在的。據說有人看到西學分科目,比如數字,物理,化學等。,來自中西文化的比較,所以他們把這些學科統稱為“科學”的概念。由此可見,人們最早是從知識的提煉和系統化開始認識西方近代科學的,這是中西文化的根本區別之壹。
科學是關於自然、社會和思維發展規律的知識體系,可分為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兩大類。總的來說,科學是人類探索自然、社會和人自身,尋求其內在規律性的過程和結果。其過程是科學研究活動,其結果是科學理論體系。技術是人類改造自然以滿足需求的方法和手段——從簡單的衣食住行到復雜的社會需求。它的方法是技巧,它的手段是工具。科學主要表現為知識的形式,而技術是物化的。科學提供物化的可能性,技術提供物化的現實性。科學突破叫發現,技術創新叫發明。科學是創造知識的學問,技術是為了需求綜合利用知識的學問。對科學的評價主要看其創造性和真實性,而對技術的評價首先看其是否可行,能否帶來實用價值。
科技自古有之。西方科學史的奠基人喬治·薩頓(1884-1956)在他長達4000頁的專著《科學史導論》中,從古到今14世紀(即中國明朝初年)壹直在研究科學史。他列舉了大量科學家的名字,包括中國的249位科學家。這些人裏面,學的最多的是天文學,其次是醫學和數學,真正搞技術的只有5個人。無論如何,不能說中國古代只有技術沒有科學。當然,這種情況可能是由於中國的技術發明家大多來自社會底層的能工巧匠,很難在歷史上留下這些“小人物”的名字。李約瑟認為中國人對科學技術做出了傑出的貢獻。“沒有這個貢獻,就不可能有我們西方文明的整個發展過程。因為如果沒有火藥、造紙術、印刷術和指南針,歐洲封建主義的消失是不可想象的。”(潘繼興,《李約瑟文集》。遼寧科學技術出版社,1986)。
中國古代科技發展的輝煌成就,可以從《考公基》壹書中記載的眾多科技成果中得到體現。《花王公基》是中國春秋時期的壹份文獻,描述了各類官方手工藝品的規格和制作工藝。西漢初年,李周東關失傳,故補考公基,保存於李周,代代相傳。《花王公基》是我國目前最早的手工業技術文獻,其中包含了大量先秦時期的手工業生產技術和工藝美術資料,記錄了壹系列生產管理和建設制度,壹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的思想觀念。《考公基》篇幅不長,七千多字,但科技信息含量相當大。描述了木工、金工、皮工、染工、玉器工、陶工等6大類30個工種,其中6個工種已失傳,再派生出1個工種,存在25個工種,涉及先秦時期的造車、兵器、陶器等。這本書在中國科技史、工藝美術史和文化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很明顯人類壹開始只有技術沒有科學。科學起源的土壤是在認識自然、改造自然和社會現實的最初過程中產生的。那麽,中國古代的科技成果從何而來?
中國傳統文化以大陸文明、農業文明和宗法文明為基礎,其中大陸文明和農業文明相互交織,極大地促進了中國古代科技的發展。大陸文明為來自不同部落的民族之間的頻繁交流提供了廣闊的空間。此外,大陸文明也是戰爭頻發的根本原因。為了占領更多的土地和人口,不同的部落必須掌握更多涉及戰爭的軍事技術。農業文明的技術起點遠高於西方的遊牧文明。為了滿足大量人口的生存需要,古代中國人必須懂得更多的實用經驗和技術,如植物栽培、天文地理、氣候水利等與農業生產有關的知識。
中國古代的科學技術主要體現了實用主義和經驗主義的智慧特征,其目的是滿足人們的生存需要。但是,為什麽中國古代的科技成果沒有像近代西方那樣轉化為資本主義先進生產力,從而產生巨大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
真正的科學是建立在邏輯、範式等基礎上的。,體現在知識的系統性、系統化、理論化,具有相對獨立的價值取向。科學與技術密不可分,科學本質上是基於普遍邏輯的技術集成。比如對不同力的運動形式的研究產生的技術發明,都源於同壹個力學理論知識。雖然技術範疇不同,但都是基於相同或相似的科學邏輯,技術的屬性是相通的。
古代中國能否產生類似現代西方國家的科技門類?
答案是肯定的。從中國人能有無數的科技發明可以看出,古代中國人能產生無數類似考公基的科技專著,從而形成了系統的、系統的、理論化的科學範疇。從戰國時期墨家對待科學的嚴謹態度可以得出這個結論。《莫箐》與現代教師的教學筆記非常相似,涉及數學、物理等多種自然科學知識,包括幾何、力學、光學等。由此我們可以發現,中國人的自然科學知識並不落後於古希臘人。比如墨家經典中對圓、線、面的定義,比歐幾裏德幾何的定義早了100年。尤其難能可貴的是,墨家學生對科學從自發到自覺的進步有著系統的認識論和邏輯學的認識,提出了如何規範人們認識世界的科學方法論,與同時期中國其他學派模糊、抽象、神秘的思維模式大相徑庭。墨家學生社會地位較低,多為直接參加生產勞動的勞動者,多為手工業者。墨子本人是精通機械制造的工匠。墨家學者在平時的勞動實踐中自然會積累和總結自然科學知識。他們是真正的勞動者,是平民文化的代表,所以只有他們才能產生真正的自然科學知識。雖然他們對自然科學的認識還不夠系統,但在那個時代,如果有正常的發展路徑,就有可能孕育出任何系統的自然科學知識。其實墨家學生有發散思維是有可能的,涉及任何領域的知識。可想而知,如果這個學派能夠壹直存在,哪怕中國其他主流文化只是容忍和容忍它的存在,中國古代的科技發展史也將被徹底改寫。
但是,為什麽古代中國不能產生類似於現代西方國家的科學技術範疇?
科學技術作為人類文化體系中的壹種技術文明,對人類文明的發展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可惜中國式科技文明無法上升到制度文明的高度,早早退出了參與中國式制度文明設計的寶貴時機。科學技術只能淪為物化意義上的“用”,而不能上升為制度文明本身,為中國文化所接受。科學技術沒有獨立的價值取向,只是徘徊在技術文明的層面,無法成為主流文化作為壹門科學必須研究的對象。中國人雖然在1-15世紀取得了輝煌的科技成就,卻無法發展出類似於現代西方的科技體系。中國古代人缺乏的不是技術,而是技術的系統性、系統性、邏輯性和社會制度驅動的可持續發展能力。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儒、道、法構成了中國的主流文化和次主流文化,是中國制度文明基本範式的共同設計者。他們對科技的態度決定了中國科技發展的制度安排。顯然,儒家思想和法律文化中的基本理念對科技進步極為不利。比如主張等級制度的儒家文化,把壹切涉及勞動的事情都視為“小人”。農業生產之類的活動,既費力又繁瑣,自然儒家不會參與其中,願意以自己是不勞而獲的人為榮。所以,儒家文化主導的後世科舉制度,是不可能將科技方面的知識融入其中的。儒家不懂科學,往往以反科學的姿態出現。天文、農學、軍事學等系統的知識體系,必須進行系統的學習,而儒家倡導的政治功利主義的核心是“學而優則仕”,致力於科技發明的行為並不能給人們帶來富足。這與對世界奧秘充滿熱情的現代西方人完全不同。西方人可以通過致力於科技發明獲得財富和榮譽,從而極大地推動了科技的快速進步。
很顯然,中國古代的科技進步不能依靠以儒法為代表的貴族文化。那麽,道家文化能有效促進中國科技發展嗎?
與墨家不同的是,道家所倡導的只是壹種來自“大道”的道學,而不是為了功利和實用主義的目的去創造不同的新技術,從而推動科技的進步。這壹點從莊子的理論中體現得尤為明顯。
在盛達有壹個故事,壹個叫青子的工匠砍了木頭,做了壹個野獸形狀的架子,用來掛鐘和鼓。鐘架做出來後,看到的人都驚嘆不已,仿佛是鬼神之作。呂後會見了青子,問他是如何做到的。青子回答說:“在準備做鐘架之前,我從來不敢浪費力氣。我必須依靠禁食來平靜我的心靈。齋戒三日,不敢想賞爵祿;禁食五天,不敢想;禁食七天,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體和四肢。此時,我不再想著為朝廷效力,只專註於技能,讓外界的壹切顧慮都煙消雲散。然後我深入大山,觀察樹木的自然本性;選擇最合適的形狀和姿態,就像看到現成的鐘架,是加工制作的開始;沒有這樣的機會,什麽都做不成。這是天人合壹,制作的器物疑似鬼神所為。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吧!”
忘掉功利,忘掉名聲,忘掉自己,就能做出精巧的樂器,巧奪天工。技術沒有獨立的價值取向,而是順應自然之道。以《養生大師》中的廚師為例。他喜歡的是“道”。當他開始了解牛的時候,他看到的只是壹整頭牛。三年多了,我還沒見過壹頭完整的牛。宰牛的刀用了19年,肢解了上千頭牛,刀刃鋒利得像剛從磨刀石上磨出來壹樣。這到底是為了什麽?“兩段之間有縫隙,刀刃不厚。沒有厚度,就有挽回的余地,所以19年了,刀片還是新的。”牛的關節之間有縫隙,刀刃幾乎沒有厚度。用沒有厚度的刀片把接縫處的縫隙割開,留有活動空間,這是很自然的。所以我的刀用了十九年,刀刃還是像剛從磨刀石上磨出來的壹樣。
在莊子眼裏,他看到的並不是我們今天想象的科技的飛速發展,也就是說,他並不主張隨著科技的不斷進步來改變人類的生活方式。世界不是無限向上的,而是循環往復的。“植物有幾種,水是跟著來的。水土得之,是蛙之衣。玉齡生時,為陵。陵墓有人居住時,是腳...程、、馬生仁等人都變成了機器。萬物從機出,入機”(《莊子·至樂》)。物種來自微小的地方,遇到水就會長出斷斷續續的絲草,在水土交界處長出苔蘚。落在丘陵地就長成芭蕉,有糞肥滋養就長成黑腳草...大蟲生馬,馬生人。人類已經回到了自然之初的樣子。壹切源於少數,又都回歸少數。
莊子反對違背自然的人的聰明才智。李約瑟說:“盡管道教尊重體力勞動的技能,采取經驗主義的觀點,信任和欣賞技術人員和發明家的靈巧,但有時他們雄心勃勃地表示反對科技創新。這種現象乍壹看很奇怪,直接與道家自然主義哲學和我們已知的道家思想與科技的聯系相沖突。再加上道家對知識的否定態度,這種現象讓很多評論者誤入歧途。但是,仔細考察他們的論點後,我們發現道家反對的是技術的誤用,而不是技術本身。”(李約瑟《道教及其對自然的探索》,選自《道教二十講》,華夏出版社,2008年,105)。
《莊子·天地》裏講的壹個故事很好地說明了莊子的思想。根據這個故事,自貢看見壹個農民用水桶從井裏打水。子貢告訴他,有壹種簡單的省力裝置——橙色可以用來提高工作效率。農夫說:“我聽過我的老師:‘有機械就要有機,有有機的東西就要有機。“若機心在胸,則純白;純白不備,則神不定;神不定,道不載。我不知道,我很慚愧。”農夫所說的意思是:“我聽我的老師說過:‘使用機械之類的東西,必然是聰明的;做聰明事的人,必然生出聰明心。聰明心存在於胸中,心不能保持純潔;如果妳不能保持純潔,妳的心靈就不會穩定;不安分的人不會體驗大道。“不是我不知道妳說的,是我不好意思不想做。”
這個故事本來是想諷刺儒家的過分用心,違背事物的本性,但也代表了道家對科技的態度。道家對技術原理缺乏應有的興趣,具有反智的文化傾向。它往往只知道什麽是科技,卻不知道為什麽。道家提倡的只能是循環的,重復的,技術的技術。以減法思維和逆向思維為基礎的道家文化,不需要西方式的精致科學世界,壹切都是無知自然的。
這樣,由於墨家文化無法上升為中國的主流文化形態,中國人自然就錯過了真正的科學知識。皇權統壹後,中國的科學技術只能從道家文化中無知而粗心的自發科學思維中產生。
除了主流文化和次主流文化的原因之外,中國近代科技落後的最重要原因在於科技發展與中國專制皇權的關系。帝國專制主義的“家園世界”嚴重制約了科學技術的正常發展。據說明朝軍隊使用的火藥技術達到了相當高的技術水平,到了清朝就變得落後了。這個例子可以在壹定程度上說明中國的帝國專制主義對科技的阻撓。當然,帝國專制主義的存在本身也是壹個文化問題,因為主流文化和次主流文化不僅是帝國專制主義的“法哲學”,也是為帝國專制主義的政治意識形態服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