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壹個問題是,壹個好的記者有什麽特點?
壹種觀點認為,記者最應該做的是客觀報道,以滿足受眾的信息需求。我們新聞專業的學生花費了大量寶貴的時間,但他們所學的是如何通過寫作、編輯、評論等各種技術手段,將信息有效地傳達給受眾。第二種觀點認為,記者對公眾有監督權力的功能和責任,比如看社會,輿論監督,第四權力,社會良心。第三種觀點認為,記者是惡魔,是撒旦,是懷疑壹切價值和事實的討厭的人。他們到處拉屎,對新聞線索和真相有壹種永不放棄的貪婪和狂熱。最後,甚至有壹種觀點認為,記者是思想家、作家,新聞工作是壹個具有豐富想象力和深度探究新聞現象和社會問題能力的職業。
這些問題和討論涉及新聞的基本特征、記者的價值觀和社會角色等重要問題。對他們的不同回答,決定了我們對這個行業的不同理解,以及對這個行業的不同態度。在現代社會的分工中,新聞工作應該被視為白領工作、飯碗和謀生的職業,還是應該被視為值得終生追求的職業?當然,我這裏用的是馬克思·韋伯的詞匯。我把它作為我演講的主題——新聞業是我的職業,或者更準確地說,新聞業是我的職業。
常規新聞還是視覺新聞?
我在新聞學教學中提出了壹些想法,其中壹個就是“給陰謀壹個機會”。我不是說規則壹點用都沒有,也不是說規則完全掩蓋了事實。我只是說,記者不要相信規則和表面的事實,這很重要。
我們知道,任何科學規律的形成都受到壹定視野的限制,視野的有限性決定了規律的不完全性。從這個意義上說,壹個記者對世界的概括或者妳所提取的事實,總是與妳視野的廣度和取向有關,這當然挑戰了各種關於新聞事實和新聞規律的討論。那麽這種說法有道理嗎?
法國哲學家莫裏斯·梅洛-龐蒂在法蘭西學院發表就職演說時說過壹句令人恐懼的話。他說:“哲學家是壹個對自己壹無所知的人。既然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妳為什麽讓我當教授?只是告訴妳,妳什麽都不知道。”當然,他把我們說的推到了極致,但他說的其實是眼界有限的問題。他有壹本書叫《看得見的和看不見的》。因此,科學對某些哲學家來說是壹個神話,或者說對科學的追求和對本質真理的追求是壹個神話。我們可能沒有他那麽偏激,但他提出的這些想法和問題值得我們深思。
在人類思想的發展中,社會科學的思想和自然科學的思想壹直是緊密對應的。十六、十七世紀初的牛頓力學提供了經典的、完善的、普適的理論解釋,十八、十九世紀的社會科學也在尋求這壹普遍規律的解釋。19世紀社會科學最大的特點(也是我們今天傳播的特點)是尋求解釋社會現象的普遍規律。然而,二十世紀後,自然科學領域對普遍規律的追求逐漸被破解,最明顯的是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它幾乎顛覆了牛頓力學平衡、普遍、靜態的經典解釋。還有壹個今天經常提到的耗散結構理論的例子。耗散結構理論是壹個叫普利高津的人提出來的,他說我們很難找到壹個普遍的、平衡的規律來解釋和預測壹個復雜的系統。在這樣的背景下,對法律的理解,* * *的知識,價值觀的普遍適用,都開始有所體現。最近約書亞·拉莫,那個提出“北京* * *知識”的家夥,寫了壹本很有意思的書,叫《不可思議的時代》,也是這個道理。
如果妳看看二十世紀非常有影響力的學者的研究,妳會發現有些人不僅研究歷史和社會,還喜歡討論認識論問題。出版《關於社會科學的無思考》的沃勒斯坦是壹位歷史學家,但在他的書中,他不斷提到普利高津對認識論的重新理解。他提出了壹個神話:四五十年代自然科學出現相對論、量子力學、耗散結構理論的時候,為什麽社會科學會出現壹個追求普遍規律的高潮?對於在座的各位來說,最熟悉的例子就是美國的《實證社會科學與傳播的理論與原理》。
《作為意識形態的現代化》壹書也討論了這樣的問題:二十世紀下半葉,社會科學認識論的發展為什麽沒有對應自然科學?為什麽社會科學家在自然科學家反思的時候把普遍規律推到極致,把發展、效果、規律、原理、定理推到極致?作者將這壹問題與冷戰時期的政治相結合。他認為,在蘇美爭奪第三世界主導權的過程中,美國有意識地向第三世界推廣其發展戰略、原則和計劃,並將這壹普遍規律輸入第三世界。換句話說,如果妳按照我的模式,今天的北京會變成明天的紐約,今天的上海會變成明天的巴黎。這種願景與進步主義和發展主義的概念相結合,導致了對普遍原則的追求——人類發展和經濟發展具有普遍規律,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這種冷戰中的政治考量和博弈,在很大程度上形成了社會科學研究和人文科學研究中對規律的認識。傳播學的發展與這壹過程密切相關。當我們回顧1980年代的新聞改革時,我們發現很多新聞學的前輩都在說,新聞有自己的發展規律、原則、定理和體系,它不應該受到權力的幹涉。這壹理念既是對革命新聞史的反叛,也是與占主導地位的發展主義的對接。在今天,普遍的價值、普遍的規律、普遍而特殊的知識和思想結構對新聞傳播專業的學生有多大的影響?我相信這裏的每個人都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