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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穆:《國史大綱》序言和導言3

其次,請講學術思想。說話人率好,是基於中國在秦以後的學習,提出是歐洲的“中世紀”。然而,很難對它們進行比較。在中世紀的歐洲,“宗教”是主要思想,而中國的學術界早已擺脫了宗教的羈絆。從史學角度看,古代學者統壹於王官,尤其是史家掌握著古代學術的全部權力。“史家”是祠堂的壹員,所以宗教、貴族、學術往往是和諧而不分離的。孔子開始用平民編新史,《春秋》、《齊歡》、《金文》都是政治社會事實,對怪力的困惑只字不提,所以他說:“誰知我只有《春秋》。”有了孔子,史學脫離了宗教和貴族。但西漢司馬家仍說:“文史星歷,幾乎在蔔與福之間,主倡優畜。”這不是氣話,而是真心話。漢代的太師屬於太常,是祠堂的壹員。樂泰、太守、太宰、太仆、太醫、太師都是太常的六階。當妳太高興的時候,妳提倡優秀。祠堂祭祀神社,太師和崇賢都有祭祀的職責。然後史學還是在皇帝、祠堂、鬼神之下。但司馬師並未局限於此,而是怒為史記,自負於續孔子《春秋》。也就是說,現朝皇帝大臣的各種政事,都是紮紮實實寫出來的,沒有什麽好隱瞞的。司馬師不得罪。而東漢時,班家作為史官下獄,卻被發現是國史。從此,中國史學徹底脫離了皇帝和宗廟,成為民間自由制作之壹。

而王垠的學問也成了百家,所以除了“史家”,還有壹個“博士”。這兩位官員都是當時政治組織下的學術官員。“史家”是古代王官學的傳統,“博士”是後世新百家的代表。博士也太普通了,但學術還是統壹在祠堂裏。而太史只聯想到星歷表和占蔔,大夫還要預言國家大事,出席朝廷會議看咨詢,那麽社會上的百家新學,早就在古代王官中占了先機。但從秦朝開始,夢求長生的藝術就被醫生和皇帝所享受。而漢武聽從董仲舒的建議,罷黜百家,獨尊五經大夫,於是大夫的性質就明確了;從解放側門開始,凈化為專門研究歷史和政治的學者。所謂“通經致用”,就是將古代歷史知識運用到現實政治中。同時肩負著國民教育的責任。而博士弟子是唯壹正確的為官之道。因此,學術不僅脫離了“宗教”勢力,也獨立於“政治”勢力。此後,學術地位始終遊離於政治勢力之外,享受其自由,並時常履行其引導政治的責任。政治與宗教早已分離,所以當時的中國人希望的是地上的王國,而不是空中的王國。孔子成《春秋》,耶穌誕生前480年。馬移至史記,是耶穌誕生前100年。當時中國的政治社會是朝著合理的方向發展的,生活的倫理教育,也就是它的“宗教”,在遙遠的精神世界裏,沒有什麽可佩服的;而羅馬則被貴族和士兵的對外侵略和對內奢侈所摧毀。基督教的推行是由於當時歐洲人無法建立壹個合理的新國家,地上的幸福既難以捉摸又求助於上帝。因此,西方中世紀的宗教繼承了當時政治組織的空白,同時又取代了部分或大部分。政治的任務。如果壹定要模仿中國的歷史,但是三國到了魏晉時期,統壹政府倒臺,社會大亂,佛教傳入,差別就近了。但是東晉南北朝的政府規模和建國理論還是沿著漢朝走過來的。那時,皇帝和大臣們都是虔誠的佛教徒。最重要的是,僧侶和佛經,尤其是為了生活,從來無法篡奪中國傳統政治社會的生命倫理教育。隋唐重建大壹統政府的精神淵源顯然是孔子和董仲舒傳下來的民政思想,而佛教在政治上沒有指導地位。西方“國家建立在宗教之上”的印象,在中國不算什麽。隨著隋唐統壹的繁榮,禪宗思想盛行。禪宗教義的態度路徑與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相似。但是,西方的宗教革命造成了長期殘酷而廣泛的相互殘殺,而中國沒有。中國佛教仍然保留了其作為超世俗宗教的本來面目,並不像西方基督教那樣深沈,在政治經濟上橫掃各種世俗權利。因此,它的教學理論的改革不得不牽連到世界的騷動。佛教在中國雖然處於全盛時期,但由於包括漢末和蕪湖壹段在內的中國所有政治社會事件的幹擾,那些仍然保持其原始超然本性的人依然存在。從東晉到隋唐,仍然是從這個源頭演變而來,與羅馬帝國解體後陷入黑暗狀態的西方國家不同。為什麽西方在羅馬帝國滅亡後陷入黑暗期,而中國在漢朝滅亡後卻沒有?它是在羅馬建立的,與漢朝的精神不同。羅馬是靠貴族和士兵的向外征服建立起來的,貴族和士兵腐敗了,所以它的建國精神已經不存在了。北方的蠻族壹開始並沒有受到羅馬文化的影響,他們突破羅馬之後,收獲的是歷史上壹個羅馬帝國的軀體的虛擬影子。至於如何創造壹個新的國家,新的精神必須在它自身中產生。簡而言之,北方的蠻族和羅馬帝國屬於兩種生命,前者已經老死,後者還沒有長大,所以中間就有了這種黑暗。至於漢代大壹統政府的創建,並不是壹族壹系所征服的,而是中國文化演變所醞釀和創造的。換句話說,秦漢大壹統是周末先秦庶人的學術思想在興盛之後要向現實延伸的現象;不像西方歷史上希臘文化的衰落和羅馬民族的崛起,仍然是兩條命,沒有聯系。漢朝的滅亡尤其是皇室和上層政府的腐敗。組成這個政府,推動這個皇族的整個民族和文化,依然有自己的生命和力量。所以,漢末之亂,如江上之風,水面之波,此滔滔江水,不為廢也。當時蕪湖的蠻夷和被中國延伸到內陸的蠻夷,從壹開始就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所以他們這壹代人雖然借機興風作浪,但已經喝下了這種文化的洪流來灌溉他們的活力,浸潤他們的生命。這壹代人的興衰只是中國社會內部的壹種波動。但所欠缺的是,在中華文化的洪流中,並沒有得到徹底的澆灌和深入的滲透。但隋唐大壹統的繁榮仍然沖擊著北朝漢化的復興。就這樣,它起源於周朝晚期和先秦時期,傳播到秦漢、隋唐時期。這種學術思想不能與羅馬陷落後西方歷史上所謂的“中世紀”教會思想相提並論。

北宋學術的興起,壹方面繼承了禪宗的創新,另壹方面也繼承了魏晉隋唐時期世家大族的覆滅,真是繼先秦之後第二平民社會學術思想自由活潑的新氣象。如果把這個學派與西方中世紀的教會相比較,那就更加不倫不類了。在元明時期,雖然《朱成經》的停刊據說是為了向學者學習,但當時不可能將朱成教視為宗教。在明代,有很多人通過順從王陸來反抗朱成,特別是在清代,他們通過訓詁研究來反駁朱成。社會學術思想的自由不受政治的嚴格束縛,更不用說宗教了。

如果中國的學術還沒有進化到現代西方科學的階段,就拿來和中世紀比。事實並非如此。中國的文化演進自有其道,政治組織以壹種與中國自然地理相對應的學術思想為指導,早已走上和平統壹的境界。這種和平統壹使得中國的政治體制始終著眼於中央政府的統壹而不是周邊的吞並。其精神往往偏向和平而非富裕;往往偏向於現存的完整,但略小於入侵;對外稱之為“自趙文德”,對內稱之為“不患寡而患不均”。因此,對於學習來說,往往側重於人員的協調而不是物質資源的使用。因此,現代西方科學就像中世紀的宗教壹樣,沒有機會在中國產生。在過去政治失去統壹,社會秩序崩潰,人民精神喪失的時候,中國可以接受外來的“宗教”,比如魏晉,直到隋唐初期。在當今這個大國紛爭、爭強好勝的時代,中國為什麽不能接受外國的“科學”?但是,科學要生根發芽,應該有壹個最起碼的條件,就是政治稍微上軌道,社會稍微有序,人心稍微平和。這與宗教輸入的條件正好相反。然而,自晚清以來,中國的政治失序、社會秩序和民眾心理壹直在極度動蕩中成長。這個時候科學很難發展,科學也沒有發展的空間。評論者化果為因,說科學不發達,政治和社會就沒有出路。把中國自發的文化進化與西方中世紀相提並論,就是說除非把中國舊的學術傳統連根拔起,否則不可能萌發出現代科學的新芽。他還假裝是“文藝復興”和“宗教改革”,其實並不了解歷史事實。這種不清楚民族歷史真相,肆意破壞,輕言改革,還是自食其果。

請再談談社會組織。平易近人率稱中國為“封建社會”。我想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從政治制度上來說,中國從秦朝開始就是中央政府的壹個統壹局,其下的郡縣各自為政,沒有世襲的君主,不足以說“封建”。學術上,自從先秦儒家墨家唱和以來,學習就成了民間的事情,既不是貴族家庭的專屬,也不是宗教寺廟的專屬。平民社會傳播學術機會容易而廣闊,學術工作是政治的階梯,自秦以來壹直如此。沒有特殊的貴族階級,就經濟狀況來說,還不足以說“封建主義”,雖然說中國是以農業為主,但自戰國秦漢以來,工商業的發展已經相當可觀。只有以上的人不斷克制,才不會被判斷為很窮或者很富。此外,政府獎勵學者,重用學者。西漢時節,有“留遺金不如壹次金”之說。於是,前漢的人和遊俠,後漢的人,走進了《儒林外史》和《壹個孤獨的人》的故事。所以家裏衣食無憂,也就是搞學習,壹旦做官就會有所約束。財富積累時間不長,但也不是世襲貴族。井田制廢除,私有田自由買賣,於是有了兼並。但前漢即使封君,也只會止於衣租糧稅。封地和家庭的統治仍然由國家官員管理。就國家法律而言,君主的興起和封戶都是國家的公民。在後世,如果佃戶欠租,地主只派官員處理,佃戶賣地租給地主也是壹種經濟契約。不允許把地主看成貴族或君主,把佃農看成農奴或私家。土地既不是封地,也不是封建。但是,如果中國是資本主義社會,那就不是。按照中國的傳統政治觀念,資本力量的壯大是不被允許的。

西方歷史學家說,它的歷史演變是從壹個“封建貴族”的社會到壹個“工商資本”的社會。研究中國歷史的人認為,中國社會壹定生活在這兩個地方之壹。

毫無疑問,那是壹個既不是“工商資本”也不是“貴族封建主義”的社會。還在說政體的人說,國體有君主民主,政體有專制憲政。從西方學者過去的歷史演變來看,這是壹個特殊的時代。我們反對治國的歷史,看到中國有君主而無憲政,也就意味著壹定是“君主專制”,只有君主而無憲政,而不是專制。中國過去的社會只能是非封建,非工商業,成為壹個格子。為什麽非要削足適履,說人類歷史進化了,也逃不出西方學者的這種分類?我不知道這樣的分類,但它只是那裏的壹種時尚。中國人懶於尋找民族歷史的真相,卻敢依賴別人的說法,別有用心的進行宣傳,所以不談;如果妳信以為真,說民族歷史的真相就在其中,妳就肆意破壞,輕則改革,但還是會有惡果。

十壹

然而,自秦朝以來,中國取得了哪些進步?嶽:還在於經濟地域的逐漸擴大,文化交流的逐漸普及,與夫政治機會的相繼平等。不管它前進的速度,以及它朝這個方向的演變,很明顯,這是毫無疑問的。如果沒有明確的邊界可以參照,這就是我所說的國家歷史在和平中的進步,與我們祖先的建國規模相稱,也就是我們民族的文化特征。

說到世界各民族的文化演變,主要的不外乎兩種:壹種是地中海周邊,從埃及、巴比倫、愛琴海、波斯、希臘、羅馬到整個歐洲,這也是西方類型之壹。壹條是沿黃河兩岸,到達中華民族於海濱。自禹、夏、商、周以來,逐漸在長江、遼河、珠江流域,以及朝鮮、日本、蒙古、西域、青海、西藏、安南、暹羅等地傳播擴展,是東方的類型之壹。第二種限於地形,東西不相連。壹種類型的西方,在碎片化中分裂並存,應該為“實力”的戰爭服務,為圍繞它的戰爭而競爭。壹種類型的東方,在整個街區為聚集,為聯想,所以站在“愛”的整合,但具體為中心。壹個是為了國力,壹個是為了謀求安全。因此,西方文化進步的特征是變化的,而東方文化進步的特征是擴展的。轉換器,如後波與前波重疊,級聯波,後波在前波之上湧動,前波消失。西方歷史的演變,從埃及、巴比倫、波斯到抓希臘、羅馬,都已經翻過去了,那些在壹波又壹波下吞沒的人,壹直默默無聞。放大圖,如群山匯聚,群峰湧聚,蜿蜒環繞,這壹帶的山包裹在另壹帶的山之外,四周有不同層次的拱門,層層簇集,而群峰相互輝映,成為壹個整體。因此,中國歷史的演變,不僅從漢代到隋唐,而且從宋明兩代,都是息息相關的。即生活在我們族群周圍或與我們同化的人,如遼、金、蒙古、滿洲、西藏、新疆等;也有人接受我的文化,壹輩子依賴我,比如傅亮到泰山,還有韓日安南。朝鮮和安南是中國很久了,但是還活著,特別感謝中國文化。把西方的歷史壹層壹層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無論是對“權力”的壹種支持,還是對“權力”的壹種轉化,這種力量代表著別人的崛起,社會是畸形的。其文在同壹個世界,國與國往往並肩而立;在東方,總有壹種壹國為天下的感覺。所以西方往往求強為戰;而東方則只求自身內部的自融,所以每壹種力量的存在往往不會使其僵化到與其他力量發生沖突,而是把自己放入更大的同情圈,死在解散和消散中而看不到自己的存在。我所說的國家歷史在和平中看到進步就在這裏。所以西方歷史往往表現為“實力”,而東方歷史往往表現為“情感”。西方歷史的挫折在於某種力量的瓦解;它的繁榮在於壹股新生力量的出現。中國歷史汙染的興衰,往往維系著民族社會內部情緒的麻木和覺醒。這些感情壹旦麻木,國家內部社會就會迷失,大亂隨之而來。中國歷史上的混亂也不同於西方歷史上的“革命”。西方歷史上的革命大多是新勢力和舊勢力的沖突。革命成功,即新生力量上臺,社會也進入新階段。中國歷史上的混亂就像壹條河流決堤泛濫。洪水越廣,力量越薄,傷害越大,進步越小。必須回到原來的凹槽,然後才會有流動力。中國社會,自秦朝以來,總體上是朝著“實力”的解決方式演變的。到了現代,社會各界的平流壹直在緩慢前進,流量壹直在增加,而流量壹直在減少。從西方歷史的角度來看,我常常覺得我們民族的遲鈍無能之輩就在這裏。然而,我們民族和國家的精神命脈不是壹種力量的外在沖擊,而是壹種感覺內部的和諧。把西方的體系蓋成各國生存的博弈,東方往往是和諧的,要躲起來跟著對方走才能贏;這成了東方的必需品,卻不如西方。我之所以是民族社會內部統壹的情感和諧,是因為它正處於正當的時機,處於麻痹和退卻的時候。清中葉以來,川楚粵亂,洪水如潮。中國社會是苦難的,也是無力的,然後跟著西方角落的潮流去贏。對國外來說還不夠,但是對內。最後,“情感”的融入往往是麻木的,“力量”的成長是遙遠的。不斷的破堤放壩,水不斷的泛濫,泛濫到全中國,但是中國人民還是有壹個以某種力量推翻某種力量的好夢。這是壹個不了解民族歷史真相的可悲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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