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個
有壹天中午,午飯時間,同壹個實驗室的華博士聚在壹起吃飯,興奮地聊著什麽。原來張博士前段時間回國參加清華大學助理教授的工作面試。大家圍在他身邊,聽他描述清華各學院、各系的招聘標準,在美國做得好的中國人回去參加什麽面試,在清華校區有沒有見到石,回國後會有多少啟動資金。
近年來中國經濟發展迅速,科研投入的資金越來越多。相對於每年都要削減經費的美國,中國的高校無疑成了理想之地。懷抱錢學森報效祖國的誌向,熟悉語言文化,陪伴年邁的父母。更重要的是,大學教授是壹個可以滿足所有自尊和虛榮心的頭銜。但近年來回國的人越來越多,很多知名大學的招生門檻也越來越高,讓很多渴望回國發展的侯波無從下手。
我常常在想,這些博士後幸福嗎?每次吃午飯,我都會註意他們聊些什麽。大部分都在討論怎麽賺錢,怎麽帶孩子,或者抱怨工資低,壓力太大。很少談學術。而說到學術,無非就是說某個行業的壹頭牛或者實驗室的壹頭牛,在《自然》《科學》《PNAS》上寫個牛文。好像好文章永遠是別人的,煩惱永遠是自己的。不管是在東海岸還是西海岸,只要有中國的博士後,談話的內容就離不開這些話題。
小時候,大人們總是問我們長大後想做什麽。我相信許多人曾經夢想成為壹名科學家。現在有些人真的做了科研,當了科學家,為什麽還是對生活不滿意?
我想寫壹寫海外生物研究者的生存狀態,試著回答這個問題。
二
壹天,我向李醫生借了壹種試劑。出乎意料的是,那層樓的火警響了,我們不得不離開實驗室。
“妳現在忙嗎?”
“我很好。”
“那我們就在走廊盡頭談吧。”
於是我們來到了走廊盡頭臨床醫學院的落地窗前。
“我最近很沮喪。在這裏工作是沒有希望的。這樣下去,我會成為又壹個被解雇的老板。”
近年來,美國經濟下滑,政府撥給科研機構的經費也大幅減少。教授必須努力寫項目申請書,才能獲得資助。獲得資助的教授必須更加努力,將去年的成果和進展寫入項目申請。然而,當資金批不下來,項目不得不中斷時,最壞的事情發生了:裁員,甚至關閉實驗室。去年,我工作的研究所幾個實驗室經歷了壹波裁員潮。無論妳是誰,裁員都是妳職業生涯中揮之不去的陰影。被裁的人壹定是迷迷糊糊的離開,目睹裁員的心也是有危險的。教授會裁掉誰呢?
面對朝氣蓬勃的年輕博士後,年老需要照顧家庭的“後千年博士後”無疑處於劣勢。美國科研機構規定,博士畢業後只能以侯波博士的頭銜在實驗室工作五年。五年後,如果妳沒有找到助理教授的工作,沒有建立獨立的實驗室,如果妳想繼續在實驗室工作,老板必須把他的頭銜升級為研究科學家,工資也要多壹點。很多時候,教授寧願花更少的錢,在聘請壹個新手醫生後,把省下來的錢用來購買試劑和儀器,而不是聘請壹個已婚有子的“資深”醫生。
這群大齡博士後大概30到40歲,孩子在讀書,老了需要父母贍養。蠟燭兩頭燒,再加上還要供房供車,壓力很大。
但是,科研是壹個很不接地氣的職業。經過近十年的專業訓練,壹個博士生善於查詢論文,理解復雜的細胞信號通路,壹種特殊的細胞結構,壹些實驗技術...壹系列在社會職場中難以運用的技能。人到中年,如果突然離開熟悉的實驗室,面對外面陌生的職場,那是壹種怎樣的仿徨。
“總覺得在實驗室呆久了,人會變得越來越猥瑣。”李博士苦笑著說,眼睛裏有淡淡的皺紋。“除了看論文,我們的生活面對的都是老鼠和細胞,很少和人打交道。另外,我們中國人在這裏是外國人,所以很難交朋友。和公司裏的人不壹樣,妳每天和人打交道都需要註意自己的形象和說話技巧。在實驗室呆久了真的會變得猥瑣。這就是我開始訓練跑步的原因。”
壹年前,李博士讀了村上春樹的《我談實驗間跑》壹書。他很受鼓舞,開始跑步。三個月後參加當地5公裏公路賽,獲得男子組第壹名。同年6月底11,參加了當地著名的馬拉松比賽。作為業余選手,他以1小時52分的好成績完成了半程馬拉松。
現在他已經成為半職業跑者,除了所有的裝備,生活習慣,飲食習慣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隨之而來的是體型的變化。肚子,脂肪,多余的油,任何描述中年人的典型形容詞在他身上都無處可尋。比起研究所裏那些上了幾級樓梯就胸有背喘不過氣來的中年博士生,還有那些超重的美國人,他的步態太輕盈,身材太挺拔。然而即便如此,他的眼裏還是有壹絲憂郁。
“我現在覺得跑步是對現實的壹種逃避。”他從飯盒裏拿出壹根胡蘿蔔,嚼了嚼,說:“跑步,尤其是長跑,需要高度集中註意力,時刻註意呼吸、步伐以及肌肉和關節狀況。跑得順的時候提醒自己要放輕松,跑到瓶頸的時候用意念激勵自己堅持壹段時間。充分關註當下,就不會有任何工作或家庭的壓力和煩惱。還記得村上春樹在書中提到跑步可以消除人的精神毒素嗎?我現在能深刻體會到這壹點。當我奔跑的時候,周圍的壹切都消失了,天地間只剩下我壹個人。但時間久了,我不斷懷疑自己是在逃避。畢竟每次跑步回來,現實生活還是沒變,抑郁癥會打擊更大……”
抑郁,迷茫,這些只有年輕人整天掛在嘴邊的看似感傷的詞匯,在生物所的午餐桌上被反復提及。這其中的根源壹定和這個行業有關。為什麽那麽多從事生物學研究的人不開心?
三
在討論這個問題之前,需要討論壹個更重要的話題:什麽是幸福?如何從工作中獲得快樂?
幸福有很多方式和層次。各種感官享受都能帶來愉悅的感受。壹頓豐盛的大餐,壹部3D電影,壹次美妙浪漫的異國之旅,都能帶來快樂。
但是,壹旦感官的生理需求得到滿足,所有的快感都會消失,只留下精神世界的壹片空白。著名心理學家米哈裏?米哈裏·奇克森米哈裏(Andrew Csiksentmihalyi)在他的代表作《心流》(Flow)中提到,真正歡樂的事件必須伴隨著心靈的成長,這在某種程度上使我們更加成熟與和諧。精神成長的必要條件是專註於壹個本來不可能實現的目標。這個目標充滿了挑戰和障礙。當目標達成後,壹種巨大的成就感和掌控事物的滿足感會註入我們的內心,讓我們在回顧這段經歷時感到充實和快樂。我相信很多人在心靈成長的道路上都經歷過這樣的快樂,無論目標是從事壹項體育活動,學會壹種樂器,解決壹道數學題,完成壹道習題..............................................................................................................................
契訶夫·米哈伊爾的流動理論曾經提到,任何關於幸福的體驗都至少具有以下壹個或多個要素:1。完成壹件事的機會。2.我們必須把註意力集中在當前的事情上。3.有明確的目標和及時的反饋。4.專心做壹件事,暫時忘記生活中的瑣事和煩惱。在做事的過程中,鍛煉了壹定的技能。6.個人的自我意識和界限都消失了。7.對時間的感知開始模糊。
這些因素都或多或少暗示著生物研究應該是壹個相對容易產生心流體驗的職業。很多博士後、博士生甚至技術人員都有獨立的項目,掌握特殊技術(分子克隆、細胞培養、免疫組織化學、電生理)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誠然,這座圍城裏大多數做科研的人都不喜歡自己的工作。“為什麽大家都不開心?”在壹次午餐聚會上,我提出了這個問題。
“妳說的心流理論有壹定道理。在生物領域有所成就真的很開心,但如果這壹切都不能給我帶來好的結局,我寧願去做別的。”姜博士回答道。
蔣博士畢業於紐約某著名大學,後來到這個研究所做博士工作。幾年前,他以第壹作者身份在《自然免疫學》上發表了壹篇論文。有了這篇高水平的文章,我以為可以找到壹份理想的助理教授工作。然而,在面試的過程中,我卻屢屢碰壁。雖然最後有兩個小城市的壹般大學願意聘用他,但考慮到孩子的成長,他放棄了機會,留在實驗室繼續博士學業。然而,世事難料。去年他實驗室的壹個項目申請沒有通過,教授不得不裁員。姜博士是他們中被解雇的壹個。好在系裏另壹位教授願意給他機會,把他調到自己的實驗室繼續做博士後。經過這壹系列事件,他對科研不再有熱情,但也樂觀了。
“科學不是高尚的理想。這是壹份工作,壹種謀生的手段。既然是工作,老板給我多少工作我就幹多少。下班後從不看論文,周末也不來做實驗。我的工資決定了我的工作時間。我想利用空閑時間研究其他賺錢的方法。”和其他對科研不抱希望的壹樣,蔣博士把精力從實驗平臺轉移到了其他領域。午飯時間,他從不參與關於科研的討論,而是爭分奪秒地閱讀各種報紙的經濟版。他感興趣的是,哪裏有更好的工作?如何賺更多的錢?
“在美國的這些年,我學到的不僅僅是如何學習。對我影響最大的其實是這個社會壹直在宣揚的個人主義。那些做科研就是為社會做貢獻的話是假的。真正重要的是個人能否得到他想要的。既然做科研不能滿足我對生活的期望,那我就努力尋找其他賺錢的機會。在這個時代,獨立精神最大的體現就是個人開始為自己著想,尋求利益,而不是在實驗室加班加點討好老板。”
但是,這個教會他自由主宰命運的社會,並沒有給他選擇工作的自由和機會。轉行遇到的挫折不亞於做實驗遇到的失敗。在投了大量簡歷之後,我收到了幾家生物公司的面試通知,之後就沒有了消息。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去面試,我都再也過不去了。”簡單總結後,他繼續看報紙。《西雅圖時報》的經濟版用了很大篇幅討論西雅圖的房價和未來趨勢。“近年來,西雅圖的房價壹直在上漲。做房地產可能會有發展……”就這樣,蔣博士的興趣從壹個“可能有機會賺錢”的行業跳到了另壹個“可能發財”的行業,但機會並沒有到來。
四
這個重情商輕智商,重社交輕獨立執行的商業社會,似乎從來不喜歡這群外國研究者。他們在這個國家無人贍養,大部分時間不得不為家庭操勞。
“做科研就像抽大麻。我知道我們這行沒有前途,但我還是停不下來,想繼續探索。”鄭博士在休息室,用微波爐熱著午飯,感觸頗深。
鄭醫生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醫生。與其他對科研失去熱情的博士後不同,他總是以無限的精力投入到研究中。每天早上送孩子去幼兒園,馬上就去實驗室開始各種實驗,壹刻也停不下來。“坐在實驗室裏無所事事的感覺是最糟糕的。我得找點事做。”他被實驗室的同事稱為“超級侯波”。這個稱號是他當之無愧的。他同時在不同方向研究幾個課題,涉及很多實驗。電生理實驗室、行為實驗室、小鼠顱腔手術臺...壹天之內總是能在幾個地方看到他。直到晚上將近7點鐘,他才離開實驗室。但回到家,他也沒閑著,還在看文獻分析數據,構思下壹個話題。
有壹段時間,他所有的實驗結果都是否定的,這與他預期的假設完全相反。“當時我很郁悶,不知道怎麽解釋這些數據。做完實驗的壹天,回家躺在床上,各種數據迷迷糊糊的湧上心頭。突然,壹個想法出現了。雙相情感障礙,這些數據都指向這個表現型。可以從這個角度分析。我跳下床,在網上查了壹些關於雙相情感障礙的論文。第二天,用這種小鼠品系重復了幾個探索雙相情感障礙的經典實驗。結果與雙相情感障礙的其他研究模型驚人地相似。這是壹個重大發現。我的很多靈感都來自睡眠。”
接下來,他以更大的熱情投入到論文的寫作中,希望將這壹發現發表到神經病學領域最具影響力的期刊之壹《自然神經病學》上。然而,壹分耕耘,壹分收獲,這樣的經典諺語在這個夢想著科研的侯波身上並沒有實現。這篇論文沒有通過編輯的審查,被直接拒絕了。他們給出的拒絕理由是,這個實驗並不新穎,數據也不夠有說服力。那天,他情緒低落,話不多。但很快,鄭博士和他的老板團結起來,決定投另壹份期刊。這次的結果和以前壹樣,壹周後收到的信還是被拒。
這個視科研為壹切的博士,不僅沒有從中獲得預期的回報,反而被科研葬送了壹生。周壹到周五每天工作近10小時,周末和節假日也泡在實驗室。作為壹個外國人,由於語言不通,融入美國社會並不容易,日常生活被實驗占據。鄭博士的潛意識裏正在慢慢發生壹些合理的、不可抗拒的性格變化...
在壹年前的壹次談話中,他提到他不喜歡孤立不善交際的亞裔學生。“每次開會,我都會註意到壹個現象。就是歐美同學總能相處的很快很融洽,然後壹起出去吃吃喝喝,開開心心的談科研。然而,中國學生總是在尋找中國同胞,在自己的角落裏用中文竊竊私語。這很不好,西方人更不喜歡中國人。”但他長期專註於實驗室的科研,卻不知不覺變成了自己不喜歡的那種人,不合群。
在美國人面前,他不知道除了科研還能談什麽。“和美國人社交,還是有壹些障礙的。但是和中國人在壹起,妳什麽都可以說。”中國侯波,每天和實驗老鼠在壹起的時間比和人在壹起的時間還多,有說話直截了當不考慮聽者感受的習慣。就像他會壹絲不茍地把他所有的實驗觀察記錄在他的實驗筆記本上壹樣,他如實地告訴其他中國人他對他的同事和社會的感受。
午休時,他曾說:“這個學校的本科生很聰明,很有科研頭腦。”然後他在飯桌上指著同壹個實驗室的壹個女同事繼續對大家說:“比如我會和她討論同壹個科研問題,然後和本科生討論。我感覺那些本科生討論的深度和她不壹樣。”不管別人怎麽想辦法息事寧人,他似乎都沒有意識到女同事的尷尬。
在壹次晚宴上,就像過去中國人的聚會壹樣,每個人都開始談論中國和西方的文化差異。剛喝了半杯啤酒,他就興致勃勃地說:“我覺得中國人不如西方人能幹,是因為兩種基因支配著我們的身體。壹個是饑餓,壹個是貪婪!中國人長期吃不飽飯,所以我們總是餓著肚子,欲望很強。而我們身體裏的貪婪基因,讓我們在欲望得到滿足後,要求更多。想要成功,妳需要名聲,妳想要壹切。這就是民族劣根性。”他在發表這種尖銳武斷的評論時,並沒有意識到坐在他對面的訪問學者驚訝的眼神,以及在場所有人都無言以對的尷尬。反而因為發表了自己的意見而沾沾自喜。
令人費解的是,從事科研十幾年的鄭博士,為什麽沒有學會科學論文中謙虛、中庸、不留任何解釋余地的風格,反而在科研發現中不斷膨脹自己,認為自己什麽都能解釋。最可悲的是,這種無比膨脹的自我,在壹次次論文被拒的現實面前,會壹次次破滅!
五
在這個信息爆炸的21世紀,人們可以很容易地通過各種社交網絡了解到別人的故事。這個時代不缺講故事的人。科學家作為壹個受人尊敬的群體,在社會上很少發生,他們的故事也很少被講述。只有他有了重大發現,才會出現在公眾面前,講述自己的發現和成功之道。持之以恒,對自然的無限好奇,壹個天才,九十九分汗水之類耳熟能詳的短語被反復提及。然而,公眾不知道的是,這位科學家背後的龐大團隊。這個團隊裏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博士、博士後和技術人員。他們沒日沒夜地在實驗室裏做實驗、看文件、寫文章。他們帶著自己的理想來到這個國家,試圖通過努力實現自己的美國夢。但最終這些努力往往只是紙上的幾個圖表,只是教授在媒體面前說出這些結果的自信,以及重復那些陳詞濫調時的輕松語氣。
在這個每個人都渴望成功,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的時代,每個人都像淘金者壹樣在各個領域尋找最好的。把他們圍在聚光燈下,期望得到幾句成功的話。而每壹個領域背後的普通大多數,幾乎沒有發言的機會。他們的生活看似平凡,卻各有各的精彩追求。他們遇到的麻煩和他們的心態是壹個社會或社區主流意識形態的主要組成部分。
數據顯示,僅2009年,美國就有近2萬人獲得生命科學或物理科學博士學位。佐治亞州立大學的經濟學教授葆拉·斯蒂芬(Paula Stephen)告訴《自然》雜誌:“除非國會撥款為這些博士畢業生創造就業機會,否則沒有人會看好這種增長趨勢。”最終生物學博士獲得助理教授的比例逐年下降,行業無法吸收剩下的博士。更糟糕的是,許多生物制藥公司和科技公司近年來都在大幅裁員。1973年,55%的生物學博士畢業後六年內能夠找到助理教授職位,但在2006年,這壹比例下降到15%。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選擇出國深造,但大多數人都停留在博士後階段。
中國的這些博士後,大部分都已經在很好的教育體系裏了。他們大多在國內接受了紮實的基礎教育,然後來到西方國家接受高等教育。他們和中國成長起來的知識分子壹樣,被灌輸了“壹切都是劣等的,唯有讀書高”的傳統觀念,深信知識可以幫助他們進入更好的社會階層,過上更好的生活。至少,我可以得到壹份體面的工作,生活在理想的象牙塔裏。
然而,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2010年成員國工資職業調查顯示,擁有博士學位的員工對職業的滿意度並不比非博士員工高多少。在所有可能引起不滿的因素中,福利、工資、晉升機會所占的比重最大。另壹方面,由科研工作性質決定的智力難度、工作環境、對社會的貢獻價值所占比例最小。換句話說,大多數科學家並不介意工作帶來的智力挑戰和封閉實驗室帶來的社會局限。真正讓他們不開心的是得到的獎勵太少!
六
著名經濟心理學家丹?在今年的TED大會上,丹·艾瑞裏談到了壹個最近設計的行為實驗和發現。他讓壹組測試人員按照說明手工制作折紙,然後讓他們評估:如果這些折紙作品在市場上出售,會值多少錢?同時讓另壹組沒有參與折紙的測試者也來評價這些作品。結果,參與折紙的測試者對自己作品的評價比沒有參與的高。如果這是由於第壹組測試者參與了勞動,所以他們認為自己的勞動成果更有價值,那麽Ariely隨後的實驗發現進壹步證實了這種可能性。
這壹次,他讓壹群測試者在沒有說明的情況下做折紙。因為沒有手動參考,他們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創意,但他們最終做出的折紙作品並不比之前有說明書時更好,甚至更差。所以當另壹組沒有參與折紙的測試者對這組作品進行評估時,他們給出了更低的價格。但這群直接參與折紙的測試者,卻給了這部作品更高的評價。Ariely最後的結論是,當工作需要更多的智力挑戰時,工人很容易與工作建立情感聯系,因此他們會認為自己的工作成果更有價值。
當我們把OECD的發現和Ariri的研究發現放在壹起,就不難發現,很多生物學研究者不滿的根源在於這個職業的勞動性質。科研,尤其是長期在實驗平臺前直接從事科研操作的人,壹直面臨著來自體力和智力的挑戰。無論壹項研究成果的大小,都需要花費相當多的時間和精力。科研從來不是壹朝壹夕的事情。它需要不斷經歷失敗,從失敗中總結經驗,在放棄的邊緣咬緊牙關,堅持又壹輪實驗。
歷經千辛萬苦,成果在科學家眼裏更像壹顆閃亮的鉆石。它來源於大自然,經過縝密的科學思考和實驗論證,在每壹個環節都進行了精準的切割,直到晶瑩剔透。在獲得真諦的那壹刻,他們和那些沒有說明書可參考的折紙測試者壹樣,認為自己的作品是最有價值的。作為發現者本人,他理應得到更高的評價和更體面的回報。
但現實情況是,每個領域比較有影響力的期刊(影響因子65,438+00以上或業內口碑較好的)每天都被文章雪片般淹沒。因為篇幅有限,只能選出最優秀的文章繼續評論。在許多情況下,這些文章被編輯直接拒絕,從來沒有送到行業專家的辦公桌上。沒有在好的期刊上發表文章,意味著很難在該領域建立聲譽,也很難找到助理教授的職位。同時,美國大學教授職位太少,競爭對手太多,導致太多博士畢業生停留在博士後階段。晉升機會的缺乏和工資的跟不上,在他們精心雕琢的“鉆石”面前顯得過於單薄和不匹配。
意大利工人自治運動領袖、著名社會活動家比弗在其新書《工作中的靈魂》(The Soul at Work)中認為,在當今科技和信息發達的社會,人們的工作方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在傳統工業社會,工廠工人長期在車間重復簡單的體力勞動,面臨著身心異化的精神痛苦。現在科技和通訊設備的發展,開辟了另壹個層次的勞動。傳統的手工勞動逐漸被自動化機器取代。於是勞動的內容開始滲透到認知勞動中。從事高科技行業的勞動者需要在工作中投入自己的專業技能、創造力、想象力和社會能量。這些是壹個人智力活動中最重要的部分(智力能力中最好的部分)。所以人們更容易將欲望投射到工作中,渴望從中獲得認同感和安全感。正因為如此,人們開始讓工作占據自己的生活,希望通過工作積累財富,而忽略了情感社區交流和日常生活。
科學研究,尤其是生物學研究,需要大量的體力勞動(飼養實驗動物,從事各種精細、復雜、冗長的實驗)和腦力勞動(查找文獻、尋找思路、寫文章)。他們職業困境的根源在於勞動結果和回報不對等造成的心理落差。
七
科研人員如何改變不滿意的現狀?
面對逆境,最常見的解決方法是回顧歷史,從過去的經驗中學習。回顧工業時代,工廠工人自發組成工會,反對流水線上的過度勞動。與此同時,西方社會各種社區組織相繼出現。“當壹個人陷入困境時,社會很難關註到壹個特定的人。但當壹群有著同樣煩惱的人聚集在壹起,他們對社會的聲音會更容易被聽到。”從事社交活動多年的美國女孩克裏斯塔曾這樣解釋。
科研人員參加壹些社團活動,有助於從高壓科研環境中轉移註意力,在更廣闊的空間拓展職業生涯,尋找可能性。好在近年來美國的壹些科研機構和從業者自發組織了壹些非常好的社團活動。把有相同職業困難的科研人員聚集在壹起,交流經驗,互相提供機會。
例如,科學界婦女協會(AWIS)為所有從事科學研究的婦女提供了壹個平臺。每個月,當地的AWIS都會組織壹次聚會,提供飲料、小吃和社交場所。來自當地各科研機構的女性前來相互交流,分享自己的研究成果,幫助他人解決職業瓶頸。最後,每個人都被叫到報告廳。AWIS每次都會邀請當地的學術界、工業界,甚至商界和法律界人士,給那些憑借科研背景在不同領域取得成功的女性做講座。他們大多大方分析自己的轉行經歷,如何將自己的科研技能應用到其他領域,如何平衡事業與家庭。同時也願意幫助更多有潛力的女性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