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部中國文學史就是壹部文學形式(工具)新陳代謝的歷史...文學的生命,完全取決於用壹個時代的活的工具來表達壹個時代的情感和理想。工具變得僵硬,必須更換新的。這就是“文學革命”...所以我們可以說,歷史上的“文學革命”都是文學工具的革命。
當“工具”成為衡量壹種文學價值的唯壹標準時,中國的文學底蘊確實很差。按照胡適的標準,中國曾經擁有的“活的文學”不過是宋人語錄、元雜劇、張輝小說,以及此後的壹系列小說、劇本。中國的古典文學,胡適認為大部分不是學院派就是偽派,並說:“中國這兩千年為什麽沒有壹個真正有價值的活的‘古典文學’?.....因為這兩千年文人做的文學都是死的,都是死語言做的。”他提醒我們,中國的古典語言在漢武帝時已經死亡。因此,胡適認為“白話文學史是中國文學史的中心部分”。
胡適要麽用今天來衡量過去,要麽用外國的標準來批評中國:
中國文學的方法真的不完備,不足以成為我們的典範。也就是說,從體裁上來說,散文只有短小,沒有精心編排、嚴謹不懈的長篇;韻文只有抒情詩,很少有編年體詩,也從來沒有長詩;劇本更多的是在幼稚時代...小說不錯,但只有三四部,其中不乏瑕疵;至於最精彩的“短篇小說”和“獨幕劇”,就更沒有了。壹方面,從材料上看,中國文學沒有示範性價值。
早在1917年6月,胡適就認為《水滸傳》、《西遊記》、《儒林外史》、《紅樓夢》是壹流的作品。但他馬上指出,他說的是這些小說的內容,而不是結構。比如《儒林外史》及其模仿者、《官場現形》、《老殘遊記》、《惡之海之花》、《二十年目睹的怪現狀》,都只是串起了無盡卻又毫不相關的勾心鬥角,可以拆分成大量的短篇小說或無盡的系列循環。最後,胡適感嘆中國沒有悲劇觀念。小說或戲劇的結尾通常都是大團圓結局。“這種對團圓的迷信是中國人思想薄弱的鐵證...這是謊言文學...它決不能使人深受感動,決不能喚起人的徹底覺悟,決不能使人從根本上思考和反省。”然而,西方文學“是治愈中國說謊和淺薄文學的壹劑良藥”。
當然,寫這些字的時候壹定要考慮環境背景。雖然公眾對文學革命的反對並不強烈,但古典文學在無意識層面的分量和整個傳統的力量依然壓倒壹切。從20世紀初的觀點來看,傳統文學已經變得僵化和專制。它所表達的感情和主題是陳舊的,所用的詞語也是陳舊的。與現代學術研究以深奧的古典文學為遙遠的對象,以閑情逸致探索未來不同,這些整天處於其重壓之下的中國人當然有不同的感受。換句話說,古典文學成了幫助壓制自由和想象力的高壓手段。在這個意義上,文學革命正如胡適在1933中所說:
是對傳統文化中許多觀念和制度的自覺抗議運動,是解放那些被傳統勢力束縛的男女的自覺運動。是壹場理性反對傳統,自由反對權威,贊美人民生命,人民價值反對壓制的運動。
胡適不厭其煩地指出,每壹代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文學使命,這可能關系到過去的成就和未來。這樣,我們就不應該盲目模仿過去的文學或者認為過去的文學超越了今天。所以,他認為古典文學只應該是專家研究的對象。就像西方有希臘文學和拉丁文學壹樣。當然,這並不意味著與古典文學無關。1920年,胡適提出中學教文言文的建議。他認為,這個層次的學生不僅要能寫標準的白話文,還要懂文言文。此外,他們應該閱讀彜族的經典作品,如二十四史,子同治建,墨子,左傳,詩經等。
話雖如此,只有痛苦的幻想家才能做出胡適這樣激烈的評論。他是如此渴望在文學中找到壹種抗議和教訓,但胡適在所有非“白話”或實用的中國文學遺產中沒有發現什麽價值。在批判中國的文學傳統時,他的標準幾乎完全西化了。中國文學在方法、風格和類型上與西方文學不同,這在胡適看來是壹個致命的缺點,而中國文學缺乏悲劇則是中國人的精神和智慧的弱點。只有在他最理性的時刻,他才看到過去和現在之間有意義的聯系,這樣的時刻少之又少。他壹直認為,為了發展新的事物,必須拋棄舊的事物。胡適對明清小說的許多評論,今天已被學術研究者所接受。但胡適與學院派的區別在於,當他強調過去的負面時,他有施虐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