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有重金屬的傳統藥物是否有毒，是大眾最關心的問題之壹。事實上，大多數含重金屬的傳統藥物也缺乏有毒或無毒的科學證據，因此很難輕易下結論。
■近年來，隨著中藥國際化進程的加快，含汞、砷的傳統藥物在國外市場遭遇多起重金屬含量超標事件，並在全球掀起輿論浪潮，幾乎淪為“人人喊打”的尷尬局面。
■國內中醫藥領域專家多次解釋，國際藥品安全機構按照化學藥品的標準對待和檢測中藥，按照食品的標準評價中藥，是對我國傳統醫學的誤解。
■在最近的壹次香山科學會議上，與會專家認為，重視重金屬的安全性評價，應深入開展重金屬藥物安全的量-效-毒監測關鍵環節研究，包括重金屬的形態結構、價態配位、動態代謝、量效關系、毒性機制等。
■是否有毒，是否會轉化為有毒物質，以什麽機制發揮療效，如何拷問含重金屬的傳統藥物，目前都無法回答。我國科學家將傳統醫學知識和經驗與現代科技相結合，越來越接近解決含重金屬傳統藥物的安全性評價問題。
在過去的端午節，“喝雄黃”是不得不提的傳統習俗。人們還喜歡在屋外灑上雄黃酒或雄黃酒，塗在孩子的耳朵、鼻子、額頭和臉頰上，以避免毒蟲、蚊子和蒼蠅的叮咬，驅散瘟疫的毒氣。
除了民間神話傳說，這樣的習俗很可能與傳統醫學理論有關。據《本草綱目》記載，雄黃可治瘧疾、寒熱、暑熱腹瀉、酒癮、驚風癲癇、頭風頭暈、消丹田瘀、殺勞疥瘡。雄黃的主要成分含有砷，被認為和重金屬壹樣有毒。同樣，還有含汞的朱砂。中醫理論認為:“(朱砂)能養心、補血、補腎、健脾、安胎，解毒發汗，隨輔成功，全力以赴。”
然而，許多含有雄黃和朱砂的傳統藥物卻因為含有砷和汞兩種劇毒物質而遭到國際社會的廣泛質疑。與此同時，含有重金屬的傳統藥物能否用於臨床也引起了激烈的爭論。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必須回答傳統的含重金屬的藥物是否有毒，是否會轉化為有毒物質，通過什麽機制轉化等問題。令人欣慰的是科學家們已經開始研究這些問題。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中醫科學院院長張伯禮向《中國科學報》記者呼籲:“應盡快建立新的含重金屬藥物安全性評價標準和方法。”到底有沒有毒？
含有重金屬的傳統藥物是否有毒，是大眾最關心的問題之壹。作為藏醫研究者，中國科學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研究員魏立新壹直在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朱砂是壹種有爭議的中藥。《本草綱目》記載:“(朱砂)可養心、血、腎、脾、胎，解毒、發汗，與輔同功，全力以赴。”所以朱砂的名字出現在很多中醫經典方劑中，有鎮重鎮安神的功效。
眾所周知，朱砂的主要成分是硫化汞(含量98%以上)。重視前人的研究成果是研究者的壹貫做法。按照這種方法，魏立新試圖為自己的進壹步研究找到壹個合適的方向。“我們查閱了國內外很多文獻，仍然很難得到充分的科學證據證明硫化汞有毒或者無毒。”魏立新告訴《中國科學報》記者。
事實上，大多數含重金屬的傳統藥物也缺乏有毒或無毒的科學證據，因此很難輕易下結論。同時，不同重金屬化合物的毒性也有很大差異。
魏立新告訴《中國科學報》記者，比如汞的形態分為三類，有機汞、元素汞、無機汞。其中有機汞有甲基汞和乙基汞兩種，其毒性大是公認的結論。而且單質汞也有很強的毒性，尤其是汞蒸氣。無機汞中，氯化汞也被證明有毒，但朱砂的主要成分硫化汞的毒性尚無定論。所以，壹概而論重金屬有毒是不客觀的。
多次“超標”是什麽感覺？
近年來，隨著中藥國際化進程的加快，含汞、砷的傳統藥物在國外市場遭遇多起重金屬含量超標事件，並在全球掀起輿論浪潮，幾乎淪為“人人喊打”的尷尬局面。
2006年，英國藥物安全局在壹家藥店發現了壹種名為“復方蘆薈膠囊”的藥物。檢測結果顯示，該藥汞含量超過英國標準117000倍。“復方蘆薈膠囊”是治療便秘、清肝瀉火的常用中藥，是國家中藥二級保護品種。
這種藥的藥方裏含有朱砂。英國專家認為，長期攝入汞會導致癱瘓，觸覺、視覺、聽覺或味覺逐漸下降，並損害神經系統和腎功能。
2009年，香港衛生署向內地衛生主管部門通報，香港回春堂中藥廠生產的“回春堂五寶丸”汞含量超標。2010荷蘭呼籲嚴格控制市場上1/5傳統藥物制劑中的砷和汞。2009年至2012年，香港衛生署發現15箱中成藥產品重金屬及有毒元素含量超標。2013年，加拿大衛生部警告公眾不要購買或服用多種汞、鉛等重金屬超標的中成藥。
最近壹次“嚴打”發生在2013年8月。英國藥品和保健品管理局(MHRA)發出警告，壹些未經許可的中藥含有過量的鉛、汞和砷。被警告的產品包括北京同仁堂生產的牛黃解毒片、寶靈堂生產的白鳳丸和恒隆昌生產的法鮑。
警告中，MHRA稱用於治療痛經的烏雞白鳳丸鉛含量是允許量的兩倍；中藥養發生發中汞含量為允許水平的11倍；牛黃解毒片被發現砷含量“極高”。北京同仁堂曾回應“英國的新聞太片面，兩國藥品標準不同”。
國內中醫藥領域專家多次解釋，國際藥品安全機構按照化學藥品的標準對待和檢測中藥，按照食品的標準評價中藥，是對中國傳統醫學的誤解。
張伯禮仔細思考了這壹系列的“嚴打”行動，發現近年來，中藥重金屬問題被形容為超標、過度。他進壹步想:“那麽，什麽是超級呢？馬克？這是什麽？數量？那又怎麽樣？”
在張伯禮看來，目前，關於重金屬藥物和安全性評價存在兩個誤區。第壹，用食品標準代替藥品標準，用食品標準測定中成藥中砷、汞的含量，是管理缺陷，缺乏科學依據。“這些國家或地區執行的是中藥重金屬限量標準的食品標準，不能作為藥品審批。”他說，“但中醫是有明確適應癥和禁忌癥的藥。既不能像食物壹樣大量攝入，也不能隨意攝入。它的使用受到療程的限制，需要嚴格觀察或監測。”
第二，用元素代替化合物。就像有機汞有毒，但硫化汞的毒性尚無定論壹樣，重金屬的毒性取決於其化學形態、價態和代謝產物。以總砷和總汞的含量來評價含雄黃和朱砂的中成藥的安全性也是片面的。
在最近的壹次香山科學會議上，與會專家提出了兩個亟待解決的問題:壹是確認傳統含重金屬藥物的藥用價值和必要性，使含重金屬藥物按照藥品標準而非食品標準進行監管；第二，建立更加科學的含重金屬藥物安全性評價新標準和方法，以替代現有的國內外片面的毒性評價模式。
與會專家認為，重視重金屬的安全性評價，應深入開展重金屬藥物安全性的量效毒監測關鍵環節研究，包括重金屬的形態結構、價態配位、動態代謝、量效關系、毒效機制等。此外，傳統醫學知識和經驗與現代科學技術的結合也是解決傳統含重金屬藥物安全性評價問題的最佳切入點和途徑，將為解決相關領域類似問題提供積極示範。
療效如何？
事實上，含有重金屬的傳統藥物在歷史悠久的傳統醫學體系中發揮著重要作用。
藏藥左太除了漢族中藥中的朱砂、雄黃外，是藏藥通過水銀制成的具有獨特療效的藍黑色粉末制劑，是藏藥之母。臨床上，佐太含寶藏藥對心血管疾病、肝膽疾病、胃腸疾病、神經退行性疾病、類風濕病等都有很好的療效。
此外，在印度阿育吠陀的傳統醫學中，有壹種叫做Ras sindoor的藥物是壹種古老的人工制劑，用於治療心血管疾病、慢性呼吸系統疾病、貧血、不愈合的傷口等疾病。這種藥還含有朱砂的主要成分之壹。
硫化汞的樣本。
歷史上已有大量的經驗總結和豐富的病例，證明這些藥物在各種急危重癥的治療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但由於缺乏隨機、雙盲、對照、大樣本等循證醫學研究現代藥物的必要程序，含重金屬的傳統藥物對疾病的療效並沒有得到國際市場的認可，反而被冠以“補充和替代醫學”的名號。魏立新說:“比如根據記載，藏藥左太有對其他藥物減毒增效的作用，但目前還缺乏科學數據支持它是如何、是什麽增加了其他藥物的療效。”
由於缺乏系統的研究，該領域為數不多的科研資料並沒有被學術界廣泛接受。
在壹次內部研討會上，壹位研究人員回憶說，十幾年前他進行了含重金屬方劑和不含重金屬方劑的對照動物實驗，發現簡化方劑並沒有明顯降低療效，從而對含重金屬中藥的療效提出質疑。“我覺得很迷茫，想是不是應該考慮換個思路去學習。”他說。話音剛落，在場的科研人員立刻對這壹結果提出了相當尖銳的異議。功效？的評價標準太簡單了
壹個。”“動物實驗條件有限。”“臨床上要考慮更復雜的影響因素。“與會專家壹致認為實驗結果不可靠，因為實驗方法存在很多邏輯漏洞。
直到20世紀90年代中期，包括中國科學院院士諸宸在內的研究人員才闡明了* *在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中的作用機制。發現維甲酸可以誘導早幼粒細胞分化，部分逆轉為正常細胞，而* *則針對進壹步突變細胞的蛋白質，誘導突變細胞的自殺雕亡。
2012，和他的導師，中國工程院院士王因為這項研究獲得了國家癌癥研究基金會頒發的第七屆Szentgyorgy癌癥研究創新成就獎。如今，被譽為“上海計劃”的* *加西醫的聯合療法，已成為全世界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的標準療法。
* *的這壹“轉機”不僅給這壹領域的研究者帶來了巨大的精神鼓舞，也啟發了他們的研究思路和方法。
同時，研究人員也從順鉑的使用中得到了啟發。雖然順鉑毒性很大，對骨髓、肝、腎等器官有明顯損傷，但在臨床上仍被廣泛使用，是目前不可替代的壹線抗癌藥。
在魏立新看來，這是因為對順鉑的療效和毒性機制有大量深入的研究成果，為其合理用藥提供了科學依據。他指出:“只有在科學上深入研究藥物的作用機理，才能為含重金屬的傳統藥物的廣泛使用奠定基礎。”目前，他的團隊中有三名博士生正在從事含重金屬傳統藥物有效性的研究。近年來，北京大學公共衛生學院毒理學系教授王琦帶領團隊在朱砂藥理的分子機制方面取得了初步成果。他們利用國際通用的焦慮動物模型，首次發現朱砂具有抗焦慮作用。基於此，他們認為朱砂的抗焦慮作用可能與其影響腦內神經遞質5-羥色胺和血液中某些腦腸肽的水平有關。該團隊的壹系列工作已經發表在《歐洲藥理學雜誌》等期刊上。
會轉化成其他有毒物質嗎？
在提出治療機制的同時，壹個問題是，含有重金屬的傳統藥物在體內是否會轉化為其他有毒物質？2003年，時任國家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藥物評價中心主任的葉祖光撰文提出了中藥毒理學的研究思路，並提出了含重金屬中藥毒理學研究的方向。文章寫道:“中藥中的重金屬或砷化合物並非來自外界汙染，中醫臨床就是用這些重金屬或砷化合物等礦物中藥來預防和治療疾病。研究這些重金屬或砷化物在體內的化學變化和化學存在，可以明確這些中藥防治疾病的安全性和有效性。”
張伯禮介紹，近期研究結果表明，雄黃和朱砂在生物體內溶解度低，吸收差，這兩種藥物往往與其他中藥配伍。砷和汞在胃腸道中的釋放可因化合物中其他成分的幹擾而減少，它們與其他化學成分形成絡合物，從而影響其向重要器官的轉運和蓄積。
近年來，魏立新帶領團隊利用國家科學儀器，對含重金屬傳統藥物的物理物質大小、化學價態劑量、生物狀態進行了多次研究。他介紹，通過同步輻射技術，左太中汞在大鼠胃內容物中的存在形式主要是立方硫化汞，在小腸中可以被吸收。
今年，魏立新還承擔了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藏藥佐泰中汞在腸壁跨膜轉運中的價態和分布”
比特形態與分子行為機制的研究。"
根據目前獲得的科學證據，魏立新認為，含重金屬的傳統藥物在體內會不會轉化，在什麽條件下會轉化成什麽樣的物質，有什麽標誌物等問題，現在回答還為時過早。“這項研究可能需要二三十年的長期實驗才能取得階段性成果。我們的研究才剛剛開始。”魏立新和他的團隊做好了打持久戰的充分準備。
王琦領導的團隊還通過紅外光譜分析發現，溶解在人工胃酸中的朱砂的物種形式接近壹種名叫“二氯化汞”的無機鹽。基於多種化學分析和測試，他們認為朱砂在人體腸道菌群作用下產生有毒甲基汞的可能性非常小。王琦說，這項工作任重道遠。
是否有毒，是否會轉化為有毒物質，通過什麽機制轉化，審問含有重金屬的傳統藥物，目前都無法回答。我國科學家將傳統醫學知識和經驗與現代科技相結合，越來越接近解決含重金屬傳統藥物的安全性評價問題。中國科學報(2014-06-06第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