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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出棠邑》看甘肅秦腔的藝術特色

文/羅漢

? 《出棠邑》又名《拆書》、《殺府》、《伍員逃國》,秦腔傳統劇。春秋時,楚平王無道,父納子妻,伍奢諍諫,反被下獄,有恐奢子伍尚、伍員為患,命奢下書棠邑,召二子進京同剹。尚、員得書疑之,商定伍尚回朝,同父受剹,伍員逃國。平王命武成黑追之,伍員箭穿其身,命告平王,如殺父兄,則將滅楚。此劇系須生唱做並重的戲。其中《拆書》、《殺府》、《逃國》常單折演出。為須生行著名硬工折戲。其中《拆書》中的蹲三尻子、《殺府》中的三拉腔、《逃國》中的抖馬,均為特色。

? 仲夏夜的壹個周末,在77劇場又壹次重溫了甘肅省秦的全本《出棠邑》。這部戲分別由三位須生演員演出《拆書》、《殺府》、《逃國》三場,可能因為三場唱做極為吃力,亦可能為了展現省秦的須生陣容、顯示演員實力。對我而言,壹場戲,看到了三位自己鐘愛的老中青須生演員同臺表演,真是大過戲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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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拆書》壹折由甘肅省秦國家壹級演員、著名紅生賀忠宏飾演,他曾以擅演此劇而著稱。這壹折戲分較重,以做功為主,要求演員架子功過關,功底過硬,在秦腔須生戲裏邊算是難度較大的劇目。劇中伍員的身份是明輔將軍,演員要演出大將的氣概和風度。“三唱不如壹像”,從扮相到出場亮相等各個方面都要註意人物身份和氣質。要註意三點:壹是唱戲有激情。伍員是大將出身,也是不可壹世的人物,拆書以後知道父親有難,這口氣受不了,所以這個戲就要演出激情,沒有激情的演員就唱不了這個戲,激情到了才能把劇情拿住,把觀眾拿住。伍員邊唱邊動,還紮著大靠,很吃功夫。靠不能紮得松了,紮松了壹動起來就稀裏嘩啦的;但紮得緊了唱起來就有了困難,演員就得掙著唱,不掙著唱根本不行。觀眾對這個戲都很熟悉,哪裏有破綻,他們很清楚,哄不了人。二是戲中的“蹲三尻子 ”,也是氣氛的問題,這個動作難度大的原因是:身上紮的大靠,掛著劍,還帶著胡須,稍微動彈不好,容易把口條掛到帽子上,掛的劍掉出來。所以要有紮實的功底,必須實授實學,壹招壹式不能馬虎。三是道白要好。這出戲裏邊有幾處快白,壹口氣要說壹段話,比如“好壹平王失政,大敗綱常,父納子妻壹十三載,大事敗露,力逼我父修下調子書信,調我弟兄進京,同受壹刀之苦!伍老爺為了妳家江山,南征北剿,東蕩西殺,渴飲刀頭血,倦在馬上眠。要妳伍老爺壹死,伍老爺未必與爾這昏君肯死!”要求壹口氣把這些都說完,要是中間停頓換氣,氣氛上就不行了。搶白的功夫不是壹天兩天就能練好的,所以說難度比較大。伍員的穿戴很復雜,紮大靠掩蟒,還要掛劍,還帶著口條,又要唱又要動,功必須紮實。壹般功底軟的人,或者在舞臺上鍛煉時間短的人,都應付不了這個戲,會被這些束縛住。賀忠宏在拆書壹折裏飾演的伍員,砸錘,移座,摟須,翻袖大方灑脫,得知真相後翻身下跪幹凈利落,那段急口令珠落玉盤壹般,經典程式“三尻子”,這壹連串的表演壹氣呵成,體現了甘肅省秦演員良好的傳統和基本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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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府》壹折,由甘肅省秦優秀青年須生徐升飾演伍員 。徐升曾先後供職於西舞秦腔劇院,西安易俗社。受教於秦腔大家郭保華,姚峰,王宏義,賀忠宏等前輩老師,2011年拜國家壹級演員,陜西省戲曲研究院著名須生雷濤為師。這幾年親眼見他進步很快,在甘肅省秦演出的《金沙灘》、《打鎮臺》、《忠保國》等多部大戲中擔綱主演,都有不俗的表現。這出戲伍員還是穿大靠,戲也比較硬,以唱功為主,也有動在裏邊。看到夫人死後伍員要跌叉也有翻硬搶背,有壹定的難度,這折戲中還要用到帽翅、髯口、甩發等多個戲曲技巧,徐升完成得很好。他表演細膩質樸、莊重沈穩,唱腔清澈脆亮、抒情流暢,念白吐字清晰,抑揚頓挫,塑造的人物很有感染力。確實是甘肅省秦目前青年演員中不可多得的壹位好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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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戲份最重的壹折要數《逃國》。整出戲非常考驗演員的基本功和對劇情的充分理解。到這壹折,伍員就改穿箭衣了,背著鞭,手上還提著馬鞭,以唱功和做功為主,架子功也得好,抖馬是這壹折的看點。 甘肅省秦著名須生演員李峰給我們呈現了壹出尊重傳統、中規中矩卻精彩無比的《伍員逃國》。他飾演的伍員,掛黑三須,頭上斜壓煙氈帽,穿黑箭衣,紮白板帶,背鞭,佩劍,提馬鞭,粉白厚底白靴。渾身上下,英氣逼人,舒展美觀。將胡須甩於右肩之上,左手倒背寶劍,右手橫舉馬鞭於頭頂之上的富有雕塑感的金雞獨立造型,矯健挺拔,神采飛揚,塑造了倉皇出逃、滿腔悲憤的伍員的英雄形象。

秦腔《逃國》其實就是壹個人的戲,兩個花臉只是打了過站,伍員不能下臺,在前臺歇壹會兒,馬上又得上臺。伍員壹個人要唱四十五分鐘左右呢,唱腔特別重;再者還要不停地動,穿著厚底,提著馬鞭,還背著鞭,想松壹下勁兒都不行的。《逃國》從出場抖馬開始到戲結束,節奏上要求越來越緊,唱腔也越來越緊。開始是慢板,敘述過去的事情,到講起家裏的事,感情也更激動了,唱腔也緊了,越來越緊壹直到戲結束。最後還要和武城黑打武戲。《逃國》中的抖馬,也不是壹般的抖馬,要表現出夜間騎馬逃走的情景,演員要能從表情上和表演上體現出來。甘肅有些地方把這出戲叫“壹錠墨”,因為伍員壹身上下都是黑的。晚上要逃走,穿黑的比較隱蔽。 李峰的伍員唱念自如,富有激情,做打穩健,幹凈利落。“我不敢高聲哭暗把淚掉,伍子胥在馬上思念先朝”的苦音慢板亂彈,吐字清晰,行腔流暢,神定氣足,蒼勁激越,抒發了伍員的滿腔悲憤和報仇雪恨的堅定決心。揮鞭抖馬敏捷優美,身段臺架穩健大方,壹招壹式都走在鑼鼓點子上。“踏三錘”紮勢亮相,左腿正踢,右腿側出,馬鞭自上而下呼應的身段動作,既緊湊連貫,又富有節奏感。“可惱武城黑,無故把爺追,手心穿壹箭,曉喻平王賊。父兄若在世,伍爺來保國,父兄若去世,馬踏爾楚國”的念白噴吐有力,字正腔回圓,聲色嚴厲,動人心魄,表現了伍員誓死復仇的英雄氣概。

盡管這壹本戲總體是比較難演的,要求演員第既要嗓子好,又要功底好。幸喜的是,甘肅省秦老中青三代演員聯手還是演繹了壹出精彩的好戲。這部戲有著鮮明甘肅秦腔的特點,很火爆,很耐看。

甘肅秦腔的表演風格,具有甘肅人民的精神氣質,表演藝術家大都愛好或者崇尚武術。所以甘肅秦腔表演藝術的基礎中,有很大的武術成分,而且是蘭州派的武術。有些著名演員本身就是傑出的武術家。在甘肅秦腔表演藝術的基礎中,既有戲曲的基本功,又有武術的基本功,由此形成了高古、展拓、挺拔、矯健的氣勢。這就是藝術同地方的血緣關系。

甘肅秦腔大都以須生,花臉挑班。甘肅秦腔歷來以工架戲最為見長,如《潞安州》、《出棠邑》、《金沙灘》、《高平關》、《賣華山》、《出五關》、《王魁盤城》、《潞安州》等。劇目絕大多數以歷史政治題材為主,取材於《東周列國誌》、《三國演義》、《封神榜》、《水滸》、《七俠五義》、《西遊記》、《今古奇觀》以及明清筆記小說等。這些題材中的主人公,大都是封建社會的帝王將相、英雄豪俠、自然以男性為中心,而且大部分都是中年人,所以側重於男角們,以須生、花臉為主。要在甘肅演戲成名成家,必武藝高強,功夫硬紮,身架極好。在表演上側重身段、架勢、神氣,這也是創造藝術形象的主要手段。通過身段、架勢、神氣,形成雕塑感很強的形象,展示人物的精神面貌。蘭州觀眾看戲總是要求看“架架兒”,所謂“架架兒”,就是雕塑感很強的定型姿勢。壹出戲裏,沒有好的身段和幾個雕塑形象,觀眾是不批準的。正是由於這樣,在表演上主要講究壹個泰字,泰字者,偉大的意思也。沒有大氣磅礴、頂天立地的內在修養;沒有莊嚴肅穆、穩如泰山的外在工架,是表現不出這個泰字的。舉凡投足動手、亮相紮勢、無不講究高大、雄威、展拓、幹散、美太。每壹出戲,都有壹個獨特的形象和壹套特殊的雕塑,每個動作都如銀鉤鐵劃、淩厲剛健,落筆有神,氣勢森然。演員要嚴格從自我出發,本本分分,老老實實,昂首闊步,目不斜視。即使演曹操,賈似道這樣的奸相,也是道貌岸然,氣象巍峨。不醜化自己,不自己嘲弄自己。非常自信,並不以為有什麽不然,儼然是威震朝堂的大丞相。至於正面人物,如聞仲、黃飛虎、項羽、馬芳、程咬金、艾謙、張飛、孫武、田單、趙盾等,那就不用說了。

甘肅秦腔的表演藝術,如中國畫,重在寫意,寥寥幾筆,就勾勒出大忠大奸的氣貌。它有壹種明顯的古代遺風。在創作方法上,樸實、執著,不計工拙,不弄纖巧,追求自然大方,落地天成,展現了古拙,厚實的品格,使人看過之後,念念不忘,銘刻肺腑。

可以這麽說,秦腔《出棠邑》就是壹部能代表甘肅秦腔的戲劇作品之壹。這出戲,成就了幾代演員,從孔新晟、王超民、到郗派傳人孔桂林,再到當今活躍在舞臺上的賀忠宏、王宏斌、李峰、宋少峰及徐升等,培養出了壹代又壹代須生演員。這出戲,戲劇表演程式包括唱、念、做等等雖然繁難,卻精彩紛呈,火爆熱鬧,廣受甘肅戲迷觀眾歡迎,從城市到鄉村,久演不衰,百看不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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