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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青蛇》看李碧華小說中的宿命思想

摘 要: 李碧華小說是壹個瑰麗的世界,讓人感到壹種難以言說的苦痛,其小說中的人物都有著頑強的生命力,流動著抗爭與不屈的精神,但結局卻是逃脫不了命運的安排,只能陷落和屈服於命運,抗爭是頹然的。李碧華將這些歸於不可抗拒的命運。她小說中的人物最終結局或死亡或黯然離去,為我們展示了命運的淒艷、絕望與無奈。她小說中的宿命思想有其無法擺脫的根源,不僅源於香港社會、個人因素,還受到西方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文學思潮的影響。

 關鍵詞: 李碧華 小說《青蛇》 宿命思想 命運 超自然力量

 “李碧華的文字單薄,原無足觀。但她的想象穿梭於古今生死之間,探勘情欲輪回。冤孽消長,每每有扣人心弦之處”[1]221-222。甚至到了“瑰奇詭異”[2]499的地步。李碧華的小說以詭異著稱,充斥著神秘的宿命色彩,她用詭異的想象創設了壹個艷麗、鬼魅、充滿宿命色彩的世界,並以此為立足點開始她對人物命運的探尋,宿命思想或隱或現於小說中,使她的小說更顯鬼魅。她擅長寫生死輪回、前世今生,將古代的故事拿到現代特定的背景中來寫,具有獨特的意韻,並以此對照反諷現代香港,發人深省。她的小說總是為我們營造種種鬼魅的氛圍,小說中彌漫著詭異氣息,在這詭異、神秘的氛圍裏自然會有壹段離奇的故事,這裏的故事又每每帶著宿命的悲劇色彩。命運的讖語、前世的姻緣,她的人物都是“冥冥中被挑揀出來的實驗品”。[3]238在命運繩索的捆綁下,主人公們在不斷抗爭與陷落,然而,任何的掙紮都無法擺脫宿命的安排。李碧華小說的宿命感充斥全篇,面對宿命的無奈讓人產生淒艷的悲涼感覺。她的鬼魅世界維系著焦灼尋覓的靈魂,郁結著對命運的無奈與抗爭。

 壹、人物命運的既定:不可違抗的超自然力量

 在許多訪談中,李碧華說自己相信宿命,承認自己是個宿命論者,因為許多事經過多番掙紮反擊,仍是壹籌莫展,面對命運有很多的無可奈何。在《青蛇》中青蛇這樣說:

 我的喜怒哀樂生老病死,都在西湖發生,除了死。我的終身職業是修煉,誰知道修煉是壹種什麽樣的勾當?修煉下去,又有什麽好處?誰知道?我最大的痛苦是不可以死。已經壹千三百多歲了,還得壹直修煉下去,伏於湖底。

 這竟是不可挑揀的。

 除了職業,不可挑揀的還有很多,譬如命運。[3]236

 每個人的命運似乎已經被註定,“定命必本宿業”,人生的兇吉窮達,皆屬命定。“命”是老莊道家哲學中常出現的概念,尤其是在《莊子》裏面,所謂“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求其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極者,命也夫”,等等,凡是非人力所能幹預的必然性,他都稱之為“命”。命運的安排是無法改變的,它不僅決定了人的生死大限,而且制約、預定了人的壹生在社會生活中的倫理關系和貧富窮達的際遇,似乎存在超自然的力量決定著她筆下的人物的悲歡命運,再加上李碧華最擅長古為今用,人鬼同途,生生死死,輪回不已,這便使她的小說在瑰麗中縈繞著淡淡的薄霧,撲朔迷離,煙水氤氳。

 下面我們就以《青蛇》為例看看李碧華小說人物的既定命運。

 《青蛇》可謂寓意深厚,更為離奇、詭異,蛇化為人這本身就是壹種詭異力量的支配。但不管是千年的白素貞還是五百歲的小青,她們的命運早已註定,無可逆轉。白素貞、小青吃了呂洞賓的七情六欲丸才有了以後的人妖糾纏。白素貞要壹個平凡的男人,要壹種最原始的感動,但即使是最平凡的男人也讓千年的白素貞逃脫不出女人的命運。許仙的出現打破了小青和白素貞的平靜生活,不諳世俗的小青最終知道什麽是人間的情愛,為了世俗生活終於與生死相依的白素貞反目成仇、自相殘殺——為了男人。這便是女子的命運吧,壹個女人並不需要太多的才氣,也不需要太多的名氣,只成了人妻,就無需承擔命運上詭秘與淒艷的煎熬。作為女人,這世俗的要求成了兩人反目的原因,面對命運,她們無力改變。

 這是緣。

 太玄了,緣來,不相幹的兩個人走在壹起。她當初不過碰到什麽是什麽,誰曉得是他呢?如果是另壹個男人……何以選中了他?是的,無論如何,人人都被動,作不了主。[3]369

 在這裏,“緣”,成了白蛇、小青、許仙糾纏不清的理由,但是數十年的緣分比不上生命長久,這些年的緣分來了卻成了許仙的施舍,他將二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不論是千年的白蛇還是五百年的小青竟然都逃脫不了命運,被壹個凡人、壹個男人玩弄於股掌,可悲可嘆。女人,被歷史註定處於社會主流的邊緣,永遠處在從屬、邊緣的位置,接受社會主流男人們的施“恩”施“愛”,這就必然使女人產生屈從心理與奴性性格,她們擺脫不了傳統的既定角色的困囿,這也是小青與白素貞擺脫不了男人、讓男人輕易玩弄股掌的原因。

 李碧華小說中的人物都是邊緣的異類人,和現實格格不入,或死亡或離去,這是她們的歸宿,壹種不可違抗的力量支配著她們,文中總是以緣分或夙緣來稱謂這種超自然的力量。現實對她們的不容納也成為李碧華對現實反省的指向,無論是小青、白素貞,還是法海、許仙,似乎都在尋找,倘若將他們行為的外衣剝去,我們可以看到支配整個行動的是他們的迷茫、惶惑、飄忽不定。我們說李碧華善於寫生死輪回,緣定三生,面對生命的不確定、命運多舛,當人們把壹個人、壹代人的人生際遇、生命歷程作壹個綜合觀照之後,那種循環輪回的感覺便產生了,輪回觀念、循環意識被用來詮釋生存的悲劇,也被用來表達對生活的新依戀與期望。她的小說人物命已註定,卻不甘於此。

 二、人物對命運的抗爭與無奈:主觀的努力與客觀的陷落

 李碧華的宿命論不僅是作為純外在的超自然力量,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作為從內心取得的有效力量而出現的。天命幻化成各種社會情況通過他們本身的欲念,通過他們本身不安定的情緒,從內心打擊他們。面對既定的宿命,面對命運的打擊,李碧華筆下的人物在抗爭與突圍,他們要擺脫他們的命運,改變他們的命運,這種抗爭與突圍在她的小說中有很好的體現。

 在《青蛇》中,雖是人妖同在,但千年的白蛇、五百年的青蛇終究是女人,白素貞為了得到許仙的愛,百依百順,千嬌百媚,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她為了鞏固她的愛費盡了心思,喪失尊嚴,忍辱負重,甚至與姐妹反目。而許仙則是坐享其成,遊刃有余,“他是賠不起可以賴賬,沒有惡勢力朝他大門潑紅漆。壹旦有賺,便勾搭更鮮嫩的青蛇,理直氣壯”。[4]47-48許仙的背叛讓我們看到人性的蒼白、貪婪、陰暗、虛偽多主,人性的虛偽與無情在他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白素貞不容別人破壞她的生活,不管是姐妹還是以鎮妖為營生的道士、和尚們,壹旦威脅到她的生活,便極力爭取、反抗,但最終毀在自己深愛的男人手裏。白素貞萬劫不復,她不懂俗世的遊戲規則,即便千年之後,她還是陷入另壹段情劫。小青刺向許仙的壹劍,斬向了壹切人性的殘忍,人性的秉弱與愚蠢都隨之煙消雲散。追求完美和絕對並沒有錯,錯的是屈服,而這些屈服偏偏早已成為規則,無可改變,在男性世界裏,女性命已註定,她們追尋的結果只能是回到西湖底下,修煉下去,這是不可挑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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