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東正教被指定為國教,它已成為意識形態乃至文化領域的主導力量。因此,幾個世紀以來,俄羅斯文化主要是宗教文化。自基輔俄羅斯的弗拉基米爾大公皈依基督教以來,“基督教的文字和書寫文化在俄羅斯得到了廣泛的傳播和迅速的發展”(蘇聯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列寧格勒分院:俄羅斯文化史大綱,中譯本,1994,第19頁)。11世紀在諾夫哥羅德建立了第壹所容納300人的學校,主要是為神職人員的子女設立的,讓他們可以繼續為宗教服務。到了14、15世紀,雖然也有壹些教人讀書的小型私立學校,但都是由神職人員經營,教師都是牧師。“教材”只是聖經、祈禱文之類的。到了十六世紀,還是壹樣,只是規模比過去大了:“識字教育是由專門的‘老師’來做的。壹些私立學校經常支持壹群老師。這些私立學校有時設在修道院或教堂裏,由僧侶或牧師擔任教師。有時無信仰者也開辦私立學校,甚至在農村地區。孩子從七歲就能認字,幾個人同時學。課本都是手抄的。孩子先學字母,再學音節,初步掌握語法。在學習的第二階段,學生要把日本經典背下來,還要學會寫字。學畢業就是學讀聖經詩。”直到17世紀,正規的小學教育還沒有建立起來。但為了統壹識字的文化普及,編寫了統壹的識字課本、語法書和乘法表,其他重要的教材是贊美詩、每日經典和教堂禮拜書。高等教育由修道院創辦,如1665莫斯科巴斯基修道院開設的“文法學校”;1867年,在西爾維斯特·梅德韋傑夫的建議下成立了斯拉夫-希臘-拉丁學校(後改為學院,後成為俄羅斯神學院。這是俄羅斯第壹所大學。可見,長期以來,教育的中心內容是宗教。從這幾個世紀的印刷業,也可以看出宗教在精神領域的統治。在如此長的時期內,俄羅斯的印刷業幾乎集中於印刷宗教書籍,這使得“俄羅斯的許多代人從宗教書籍(詩集、日本經典等)中學會了閱讀和寫作。)."(同上,第143頁)這種情況直到彼得大帝生活的18世紀才有所改變。為了改變俄國的落後面貌,彼得在俄國創辦了多所軍事學校和職業技術學校,大力吸收西方先進科學技術,培養科技人才和軍事人才。但是,在人文領域,他仍然堅持東正教的統治地位。“為了培養有文化的神職人員,教士和牧師的兒子被命令在斯拉夫-希臘-拉丁學院學習。這所大學已成為壹所高級神學院。初級神學教育在教會學校進行,教會學校不僅是培養專職神職人員的教育場所,也是普通教育的開端。”(同上,第201頁)直到1755年莫斯科大學成立,才建立了俄國世俗學校中的第壹個哲學系。(當然,那時候哲學系的重點課程還是宗教神學。)這些情況都充分說明了東正教對教育的長期統治。在這種規則下,很難有獨立的哲學。
當然,在正統的神職人員學校,尤其是修道院,都有哲學課,甚至還有哲學教研室,研究來自拜占庭的經院哲學和古希臘羅馬的哲學。然而,這壹切都是為宗教體驗服務的。在很長壹段時間裏,牧師和僧侶從事翻譯工作,即使是著名學者的著作,也只是對希臘或羅馬或拜占庭學者的著作進行註釋、匯編甚至編纂。比如13世紀,佩切爾斯基最著名的著作有《聖僧傳》、《帕裏阿斯詳解》、《反猶辯論匯編》。在15世紀,約瑟夫·w·拉斯基(1439-1515)寫了著名的《啟蒙者》,因為整本書幾乎是由壹系列摘錄和證據組成的。至於約瑟夫學派的另壹位創始人尼爾·索爾斯基(1433—1508)的代表作《背叛信仰》,也是“像約瑟夫的《啟蒙者》壹樣,與其說它是壹部獨立的作品,不如說它只是壹個匯編或壹個材料鏈。”(同上,第16頁)直到16世紀,這種情況才有所改變。根據俄羅斯學者的說法,“16世紀,希臘史料開始被他們自己的古代俄羅斯史料所取代。”(引自《俄羅斯神學之路》第21頁)16世紀出版的《百議集》沒有提到希臘人的例子,擺脫希臘人的影響成為當時主要的宗教文化心理。許多神職人員用斯拉夫語致力於俄羅斯神學,獨立於希臘羅馬傳統和拜占庭傳統。幾個世紀以來,宗教內部在重大問題上有過多次爭論,導致了不同宗教派別的對立,如約瑟派和禁欲派、改革派和舊禮派(也稱分離派)、合並派和反合並派;等壹下。正統神學有相當壹部分是闡述不同派別的觀點。此外,其重點是:在《聖經》和東正教的前提和基礎上,對東正教的信仰內容進行理論闡述和系統研究。正統的神學研究主要是由神學院和修道院的教師和僧侶進行的。18世紀彼得壹世改革後,雖然對人文主義思想的控制仍然很嚴格,但近代西方先進哲學很快傳入俄國。這種哲學的自由精神深深打動了俄國的知識分子,伏爾泰壹度成為他們的偶像,甚至連葉卡捷琳娜二世也以造就伏爾泰為榮。在專制制度的壓力下,這種自由精神像閃電壹樣沖破了黑夜,使俄羅斯文化出現了新的轉機。就哲學而言,這種自由精神是獨立的俄羅斯哲學誕生的催化劑。從此,俄羅斯哲學勇敢地突破宗教神學的束縛,爭取自己的獨立地位,為俄羅斯文化增添了新的奇跡。莫斯科大學哲學系成立後,無論其課程受到東正教及其教義的多大限制,都在神學統治下打開了壹扇門,使西歐先進的哲學得以潛入俄羅斯。莫斯科大學的創始人羅蒙諾索夫和壹批哲學教授有相對自由的研究空間,思想相對解放,與政府有不同的認識和觀點。羅氏本人深受18世紀法國唯物主義的影響。《俄羅斯文化史大綱》這樣評價他:“羅蒙諾索夫的總體世界觀是唯物主義的。羅蒙諾索夫認為物質獨立於意識而存在。誠然,他只能機械地理解物質運動引起的物理現象。羅蒙諾索夫的認識論接近18世紀法國唯物主義的水平。他認為經驗和思考是理解的基礎。思考是總結經驗的必要條件,經驗不總結就失去了理解的意義。萬物自然可知,不存在人不能知道的現象。”(見書,226頁)這裏引用這麽多話是因為這是我見過的對羅氏哲學觀最真實的評價,而蘇聯大多數出版物都在武斷地吹噓羅氏是世界級的哲學家。以上可以說明,當時的壹批俄國學者雖然受到了先進的西歐哲學的影響,但並沒有超越西歐哲學的創造,只是受到了影響和傳播。因此,我們不能認為他們已經開始創造獨立的俄羅斯哲學,更不能認為俄羅斯哲學已經在他們手中誕生。
獨立的俄羅斯哲學的誕生,既要有自由精神,又要突破正統神學的束縛,不可能離開俄羅斯精神文化的根基。單純接受西方的影響是不可能在俄羅斯紮根的。這樣,真正獨立的俄國哲學就只能誕生在當時有著深厚的正統神學基礎、先進的科學教育和哲學教育、具有自由精神和創造意識的學者手中。無論是弗洛羅夫斯基的《俄羅斯神學之路》,還是別爾嘉耶夫的《俄羅斯思想》,抑或是拉斯基的《俄羅斯哲學史》,他們所肯定的俄羅斯哲學的奠基人都是這樣的人。正因為如此,他們在哲學上也尋求保留正統神學的精髓,從時代的高度改造正統神學,創造出高於現存正統神學和當時西歐哲學的新哲學。他們不滿足於18世紀的唯物主義,也不滿足於18世紀末19世紀初的德國古典哲學。他們試圖整合宗教與哲學、信仰與理性,創造壹種“整體性”的哲學。在這壹點上,基列耶夫斯基的話(1806—1856)很有代表性。他說,雖然他們的哲學源於教父的著作,但這是壹種“與科學的現代處境相適應,與現代理性的要求和問題相壹致”的理論。當它達到頂峰時,它將消除“理性與信仰、內在信仰與外在生命之間的病態矛盾”,“填補本應結合在壹起的兩個世界分裂後出現的真空,在人們的頭腦中確立精神真理,將其視為自然真理的法則,並以其與精神真理的正確關系促進自然真理,最終將這兩個真理結合成壹個活生生的思想。”(引自《俄羅斯哲學史》中譯本,第16-17頁)這壹思想後來形成了強大的傳統,獨立的俄羅斯哲學沿著這壹傳統發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