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是宗教嗎？為什麽？

儒家是否是壹種宗教已經爭論了幾十年。這是近代中西文化碰撞對接條件下，話語轉換中的錯位造成的問題。這個問題在中國古代是不存在的，或者說即使存在，也並不尖銳。同樣，儒家是否是哲學，在古代也不存在。我國國學的分類分為“經、勢、子、集”。還有義理之學，考據之學，詞章之學，沒有哲學這種學問。在入世和出世的區別上，有對人性和神道的提及。義之學接近哲學，但不等於哲學。神道接近宗教，但不等於宗教。儒學是壹個大的思想體系和信仰體系，包括現代學術意義上的哲學、倫理、政治、宗教，但不能簡單歸結為哲學或倫理或政治或宗教，因為它是壹門跨學科的綜合知識，道德是思想的太陽。在西方話語的陰影下，當代中國人起初只能通過西方的觀念來重新解釋自己的文化，於是他們把儒家思想放在中國哲學史的範疇來解釋它，結果是它契合了需要。西方哲學壹直有著深厚的、相對獨立的傳統，其流派有著明確的脈絡來承擔變革和創新。中國歷史上沒有像西方那樣獨立的哲學傳統，只有整體的思想傳統和各具特色的流派。“中國哲學史”實際上是中國學者用西方哲學理論和方法人為建構的，目的是為了與西方學術接軌，但中國歷史上並沒有這方面的知識。西方哲學所討論的基本問題，即思維與存在的關系，以及他們特別關註的認識論問題，並不是中國理論的重點。但是，在很長壹段時間裏，我們的中國哲學史教科書把蘇聯模式下的兩條路線(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和四部分(宇宙論、認識論、社會史和辯證法)的鬥爭的框架強加給中國的精神史，然後把中國的材料剪貼填進去。中國思想的活體被強行肢解，使得寫出來的書沒有中國的意思，儒不像儒，佛不像佛，道不像道。我壹直認為孔子和老子是思想家，儒釋道還有哲學，宗教等等。因此，應將中國哲學史還原為中國思想史，按照歷史所固有的流派和傳承及其關系來書寫中國思想史，從而完整地再現孔、孟、老、莊、程、朱、陸、王、禪宗的思想。當然，壹些現代西方話語已經成為普遍的主流話語，我們應該接受和利用，成為中國文化的組成部分，這是國學現代轉型所必需的。同時，我們在用西方文化解讀中國文化的時候，不應該抹殺中國文化的特色，而應該看到中國文化的優越性和特殊價值，用中國文化的眼光看待西方文化，形成中西雙向解讀和互補。馮友蘭先生也意識到了這壹點。他在《新原道》中闡釋了中國的哲學精神是“極亮中庸”的，在《新原人》中提出了四境界說，把哲學的任務歸結為提高人的精神境界。他用現代的話語表達了中國的精神，超越了西方哲學。按照我的理解，哲學是壹門透徹的學問，宗教是壹種安頓下來的教導；前者的任務是從宏觀的角度認識世界，後者的任務是確定人生的信仰。在西方，兩者有明顯的區別。人們從哲學中尋求把握世界的智慧，把自己的信仰和道德交給宗教。在中國，儒釋道三家都是把徹查和安頓結合起來。儒家有天理觀、心性觀、人格觀、倫理觀、苦樂觀、生死觀、修身觀、政治觀，包括信仰價值層面、制度規範層面、民眾日常生活層面、民間文化層面。它的人性包括天道，天道融合了人性，身體隨其用，天人相依，其人生哲學最具特色。在解釋天人關系、人與心性的關系方面，儒家有哲學，是壹種認識世界的智慧。就確立人生方向、確立價值取向、追求真理的超然本源而言，儒家也有宗教，在中國維系道德人心，相當於宗教在西方的地位和作用。中國最流行的宗教不是佛教和道教，實際上是天祖宗教和道德宗教，其基本教義是尊天祖和五常之德。在當今世界範圍的宗教對話和文明對話的潮流中，儒家思想可以作為哲學與西方哲學的對話，也可以作為宗教與其他宗教的對話。事實上，這兩種對話都已經在進行。中國在世界上被稱為“儒家的中國”，儒家思想成為中國認同的文化符號。香港有儒教，韓國有儒教，印尼馬來西亞有儒教。在宗教影響廣大人口的國際環境中，在宗教信仰被明確表述為基本人權的氛圍中，在西方將宗教等同於信仰的主流意識的影響下，儒家有時需要獲得壹種宗教認同。當然，儒家即使有宗教形態，也仍然是“人間道教”，而不是康有為所說的“神道”。儒家有哲學和宗教，但又超越了哲學和宗教。儒家思想不僅是哲學的反思，更是信仰的引導。是為中華民族確立精神方向的學問，是壹般學者無法比擬的。儒家的核心思想可以稱為“仁學”:以仁為體，以和為用；以生命為本，以誠信為魂；以道為歸，以通為道。它具有人道主義、寬容、理性通達、中和協調的精神，梁漱溟將其概括為“清和”。培養了中華民族自強不息、重道德的品格。極端主義很少發生，也使得包括外國學術和宗教在內的眾多思想流派和宗教在中國和平生存和發展，形成了多元和諧的中國文化生態。儒家確實有很大貢獻。如果儒家真的是神道高於人性的宗教，長期處於意識形態的主導地位，中國就很難有如此多元和諧的信仰文化。同樣的道理，如果以後儒家成為主流宗教，那對中國來說既不是幸事，也不是儒家之福。它會疏遠自己和他人。我的結論:儒家是壹門什麽樣的學問？儒學是壹門東方的人學倫理。保持人文本位，弘揚人文精神，是儒學未來的最佳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