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
在舊社會有壹句話:“同行是冤家。”有些人就相信了這句話,吃了不少虧,上了不少當。同行與同行之間鬧對立,連出家的和尚老道都鬧別扭,古書裏有很多和尚與老道互相爭鬥的故事,他們念的經就有矛盾。
誰家死了人,請棚和尚來念經,超度亡魂,叫鬼魂到西方去,因為西方是極樂世界,西方接引。
可是老道壹念經,叫鬼魂到東方去,因為東方是白陽世界。
要是換尼姑念經,就叫鬼魂到南方去,因為南海大士不是在南邊兒嗎?
可是喇嘛來念經,就叫鬼魂到北方去。世界上沒有鬼,如果真有鬼,這就麻煩大啦。怎麽哪?要是請和尚、老道、尼姑、喇嘛在壹塊兒沖這死人念經,叫鬼魂也為難哪?到底上哪方好呢?聽誰的對呢?這鬼魂沒準主意啦,只好站在那兒轉吧。您看馬路上刮的旋風,大概就是他們念經念的,不!這不像話啦。
從前有這麽壹段笑話。有壹個和尚,四海雲遊,到處為家,指著化緣維持生活。有壹天在茶館裏遇見壹個老道,跟和尚壹邊喝茶壹邊盤道,每人都在誇獎自己,互相都有點兒看不起,談來談去就談到經卷和學問上了。
老道說:“出家最好當道士,打扮瀟灑大方,我做壹首詩,請妳聽聽:頭戴道冠,身穿藍衫,手拿拂塵,亞似神仙。”
和尚說:“妳不是神仙,神仙沒有像妳這樣兒的,妳看我才真像神仙呢,我也做壹首詩:吃齋行善,常把經念,身披偏衫,好像羅漢。我看妳是:發長不便(就是說老道的頭發太長不方便),每天打扮,非男非女,實在難看。”
和尚說老道不像女的,不像男的。老道不樂意啦,當時給和尚也做了四句:“身披袈裟,頭上無發,割掉耳朵,好像西瓜。”
嚄!這壹句話可把和尚氣急啦,倆人越說越惱,最後還真打起來啦。在那黑暗的社會裏,什麽希奇古怪的事兒都能發生,和尚抓住老道的頭發,左右開弓,打了十幾個大嘴巴。老道也抓和尚,抓了半天什麽也沒抓著,因為和尚沒有頭發,老道七抓八抓把和尚的耳朵抓著啦,往上壹提,壹張嘴,吭哧,把和尚的鼻子咬了壹塊。這壹下子可壞了!和尚弄得滿臉都是血,茶館裏看熱鬧的人都圍滿嘍。七嘴八舌說什麽的都有。
這個說:“這是什麽世道!”那個說:“出家人真不像話,他們要是這樣兒,我們俗家人該怎麽辦哪!”
正在這個時候,地方來啦,壹看兩個出家人打架,還把鼻子咬下來啦。見血就歸刑事案子,不能私休,壹定要驚官動府。把和尚、老道帶到縣衙門,偏偏又碰上了壹位糊塗縣官。這位縣官,是用錢運動來的,上任日期不久,問了幾件案子,壹件也沒問清楚。縣官 不但糊塗,並且還怕太太。
縣官壹聽來了打官司的,馬上吩咐升堂。三班衙役齊聲壹喊“威武”,縣官往堂上壹坐,差人們站立兩旁。縣官壹看堂下跪著壹個和尚壹個老道,再看和尚滿臉凈是血。縣官問和尚:“為什麽打官司?”
和尚說:“他咬我的鼻子。”
縣官又問老道:“妳為什麽咬他鼻子?”
這個老道不承認,說:“老爺,不是我,是他自己咬的。”
縣官說:“和尚,妳自己咬的,為什麽反告人家?”
和尚壹聽,心裏這個氣就大啦。我自己怎能咬自己的鼻子?忙說:“老爺,我自己咬鼻子夠不著哇。”
老爺壹聽,說:“對,對,對!自己是夠不著咬。”向老道說:“他自己夠不著咬。”
老道說:“他站在板凳上咬的。”
老爺壹聽認為完全有理,自己咬自己的鼻子,如果夠不著,壹站高點兒,那準能夠著。責問和尚說:
“好妳大膽的和尚,站在凳子上把自己的鼻子咬下來,還要逐賴好人。來呀,拉下去重打四十!”
您看這和尚多倒黴,讓人家把鼻子咬掉了,還挨了四十板子,挨了打不算,還給押起來啦,派差人跟老道上街找保,就這樣馬馬虎虎的退堂啦。縣官回到後宅,太太就問:
“老爺,今天是什麽案子,為什麽這麽快就退堂啦?”
縣官說:“太太妳不知道,是兩個出家人打官司,壹個狡猾的和尚,自己把鼻子咬下來,不說實話,反告老道。楞說是老道咬下來的。當時我把和尚打了四十板子押起來啦,老道找保釋放。太太,我今天這件案子審得不錯吧?”
太太壹聽,就知道又弄錯啦。說道:
“老爺,自己咬自己的鼻子,天大的本事也夠不著哇?”
老爺說;“我也是這樣問的,可是老道說他站在板凳上咬的。太太請想,無論夠什麽夠不著,壹站高點兒,不就夠著了嗎?”
太太說:“站得再高也不能咬著自己的鼻子呀。我給妳搬個凳子,妳站上去咬咬自己的鼻子,試試怎麽樣?”
老爺有點兒怕太太,他真站在凳子上,夠了半天,張著大嘴,怎麽樣也咬不著自己的鼻子,可是他還不明白,又問道:
“太太,這個凳子是不是太矮啦?”
太太說:“好吧,來,妳上房去夠夠看?”老爺當時到了院裏,蹬上梯子就上了房啦,站在房頂上夠了半天,沒夠著,這才明白。太太又生氣又是樂,說:“妳快給我下來吧,趕快派人把老道捉回來,重新過堂。把老道得重重地打壹頓,給和尚出出氣。不然的話,老百姓也不服,說不定妳這個官兒做不長啦。可是我又怕妳問不清楚。這可怎麽辦呢?幹脆這樣兒吧!過堂的時候我躲在旁邊,我跟妳打啞謎,到時候聽我的,叫妳對老道怎麽樣,就怎樣。好不好?”
老爺壹聽,太高興啦。
“就這麽辦吧!”馬上派人把老道捉回來,二次升堂,老爺早早坐在堂上,太太蹲在老爺身後,三班衙役站立兩邊。把老道帶到堂上往那兒壹跪,老道心想:這回要倒黴。
老爺壹怕驚堂木,說:“老道!和尚的鼻子是誰咬的?”
老道說:“您不是問過了嗎,是他自己咬的。”
老爺說:“不對!他自己怎麽能夠得著?”
老道說:“他不是站在凳子上了嗎。”
老爺說:“胡說,老爺我都上了房啦也沒夠著哇!”
太太心想:嗐!妳跟他說這個幹什麽呀!用手壹拉老爺的衣服,沖老爺伸了四個手指頭,這意思是打四十板子。
老爺回頭壹看:“來呀,打老道四板。”
老道心想:老爺太恩典啦,鬧了半天,才打我四板兒,自己往地下壹趴,等著挨打。
太太心想:糟啦!我讓他打四十,他怎麽看成四板兒啦?噢,壹個手指頭算壹板,要是伸五個手指頭,那就是五板,要把手壹翻,那就是十板,對。又壹拉老爺的衣服,伸了五個指頭,翻來覆去,壹五、壹十、十五……四十。
老爺回頭壹看太太的手翻來覆去的,當時吩咐:“把老道翻過來打。”
老道壹聽,這個氣呀。打人還有翻過來打的嗎?這是什麽老爺,簡直是糊塗蟲麽。站堂的也覺得不像話,可是老爺傳下來話,不敢不翻,壹擰老道腳脖子,真給翻過來啦。
太太拉住老爺直擺手。老爺心想:擺手是怎麽回事?噢!明白啦。“來呀,給老道揉揉肚子。”
老道心想:我肚子又不痛,給我揉肚子幹什麽?
氣得太太沖老爺直咬牙,老爺壹看,太太咬牙是什麽意思?噢!“來呀,把老道的鼻子咬下來!”
太太急得都出汗啦,沖老爺又咬牙又擺手,又指自己,這意思是:我說的不是這麽回事兒。老爺更糊塗啦:“來呀,妳們別咬啦,讓太太來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