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蓀甫性格的兩重性，既有進步的壹面，也有反動的壹面。
就其進步性而言，首先，他敢於反抗帝國主義的控制，敢於同買辦資產階級代表人物、帝國主義掮客趙對抗。在唐雲山的支持下，太平洋公司經理孫繼仁和大興煤礦公司經理王組建了“信托公司”，經營銀行信托業務，決心與趙壹爭高下。在與趙的鬥爭中，發動了進攻，遇到了挑戰，遭受了挫折，掙紮著，最後失去了壹切，最後站住了腳。吳蓀甫的行動表明，他是同帝國主義和金融買辦資產階級直接矛盾的，他對帝國主義控制中國經濟命脈的野心是有反抗精神的。他不但“恨”帝國主義和買辦資產階級，而且和吳蓀甫和反動政府也有矛盾。他說，“只要國家像國家，政府像政府，中國的工業就壹定有希望。”這暴露了他對軍閥混戰年代和政府黑暗的不滿。吳蓀甫正在努力發展和振興中國的民族工業。他不僅在農村興辦企業，還在上海創辦了裕華絲廠和鐘毅信托公司。隨著資本的增加，經營範圍的擴大，除了絲織業，他還有燈泡、暖水瓶、陽傘、肥皂、膠鞋。雖然他振興中國民族工業的理想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中國是不可能實現的，但從當時中國特殊的國情和特定的歷史環境，在壹定程度上顯示了他的民族自豪感和愛國熱情。吳蓀甫很少接觸封建勢力，希望他能建立壹個美好的資產階級王國。他是去過歐美的產業資本家，有資本主義企業管理的知識。為了發展民族工業，他在家鄉雙橋鎮農村開了電廠、碾米廠、榨油廠、錢莊、典當行。客觀地說，此舉是當時對農村封建主義進行資本主義改造的壹種努力和嘗試，具有壹定的進步意義。吳蓀甫性格的反動性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壹，表現在對工農的態度上。吳蓀甫壹方面反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另壹方面殘酷壓迫和剝削工農，痛恨工農革命運動。他必須為他在企業管理中遭受的損失和他在公債投機中遭受的失敗向工人和農民尋求賠償。當他拼命延長工作時間、壓縮工人、削減工資，導致工人為了自己的生存權、生存權而罷工時，他的臉色頓時變了，“臉上紫色的水泡壹個個冒出來”，於是他咒罵工人，惡毒地宣稱要給他們壹點顏色看看“那些可憐的人只有壹張嘴吃飯”。為了鎮壓工人運動，他不僅收買“忠勇部下”和蔣、王派系的黃工會，在工人中種下疥瘡，拉攏、分化工人隊伍，而且勾結反動勢力，動用大批軍警特務進行血腥鎮壓，甚至他親自出馬指揮。當他乘坐的汽車被憤怒的人群包圍時，他“臉色鐵青”，甚至不顧周圍女工的死活。他給司機下了壹道兇狠的命令:“開足油門！”所有這些行為都暴露了吳蓀甫作為30年代敵視工農革命的民族工業資本家的反動本質。吳蓀甫也有機會主義的資產階級本性，損人利己，唯利是圖。他不僅出於“個人利益”吃下了朱銀秋的絲廠和陳俊毅的絲廠，還乘人之危，用陰謀詭計，壹口氣吞下了八個中小型日用品廠。他所謂的發展民族工業，其實就是為了獲取更多的利潤，壯大自己的經濟實力。他反對金融投機，決心與買辦勢力競爭。然而，為了牟取暴利，他與趙勾結，瘋狂投機公債。在公債市場上，他雖然手段多，卻比不過有美國財團支持的趙。他很快被趙打敗，最後破產了。吳蓀甫的悲劇揭示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國不能走資本主義道路的歷史規律。《子夜》不僅考慮了社會空間中的全景展示，更註重社會結構的全景面模擬。他把每個人都塑造成他班上的“樣本”。寫下他們的社會角色特征，如吳蓀甫、趙等不同類型的資本家，吳爺爺、曾滄海等不同特點的地主。不同模式的知識分子，如李玉婷、範博文等，既是“單身者”，又是具有特定意義的社會角色。他們的個人命運實際上反映了某個社會群體的基本情況。
在大尺度的全景描寫中，茅盾在具體的情節安排上註重現實與距離的結合，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表現出作品的色彩與波瀾，才能符合生活的現實。
他以城市為近景，以鄉村為遠景布局，以光怪陸離的城市為人生的主要舞臺。通過作品中人物的談吐或政局的變化，不斷帶出農村的線索。
《子夜》的結構盤根錯節，錯綜復雜，但並不是亂七八糟，而是有著清晰輪廓的細致分析。作品中人物與人物、人物與環境的聯系與矛盾構成了許多具體事件，作者抓住了涉及許多人物的關鍵性事件，形成了貫穿始終的五條重要線索:
(1)以買辦資本家趙、金融資本家杜竹齋和民族產業資本家吳蓀甫為代表的公債交易所的“多頭”和“空頭”投機活動。
(2)在世界經濟危機、帝國主義經濟侵略和軍閥混戰的影響下，中國民族工業的建立和鬥爭，以及以朱銀秋絲廠被賣、陳俊毅絲廠被租、孫繼仁船被扣、周仲偉投靠“東方大班”、吳蓀甫傾家蕩產為標誌的徹底破產。
(3)工人群眾的悲慘生活，資本家的反動嘴臉，走狗的虛偽陰險，黃色工會的內訌，地下黨領導人的路線分歧等。* * *工人反對資本家的殘酷剝削，舉行了罷工。
(4)使封建僵屍吳先生倉皇出逃，使反動地主曾滄海橫死街頭，徹底粉碎吳蓀甫“雙橋王國”夢想的農村革命運動。
⑤表現了依附資產階級的“新儒生”空虛庸俗的日常生活、尋求刺激的變態心理和壓抑的精神狀態。
這五條線索獨立發展，各有鮮明的軌跡，又相互緊密聯系，交叉成網，或全面展開，或交錯展開，從而反映了舊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民族本質特征，使讀者幾乎看到了20世紀30年代初中國的全貌。在這裏，“作者精巧的布局，運用巧妙的藝術手段，將許多錯綜復雜的線索編織成壹件成熟的藝術品。”《子夜》中的人物塑造主要是“典型環境”中“典型人物”的塑造。在人物塑造上，茅盾註重的不是人物的性格、命運和精神狀態，而是他們所體現的時代特征，時代、階級和政治思想鬥爭給人物刻上的烙印，以及他們的社會意識形態。他作品中的人物是“某些階級和傾向的代表，因此也是他們那個時代某些思想的代表”。這種強烈的時代色彩和鮮明的意識形態是茅盾塑造人物的根本原則。
《子夜》之所以壹出版就引起轟動，是因為它成功地塑造了中國文學史上從未塑造過的民族資本家的典型人物吳蓀甫，並以他為中心照亮了20世紀30年代上海的整個社會生活，照亮了生活在這裏的各個社會階層和人民的思想、性格、心理和命運，以及他們與歷史的糾葛。
吳蓀甫生不逢時，在半殖民地的中國現實中，雄心勃勃地試圖發展民族工業，卻以破產告終。壹方面，茅盾在政治上深刻剖析了壹個人物的階級屬性，註重寫出他作為民族資產階級的弱點和雙重性，毫不掩飾他思想上的反動性，比如罵* * *產黨，動兵鎮壓農民暴動。另壹方面，茅盾毫不掩飾自己的欽佩。產業資本家吳蓀甫就算垮了，最後也會像巨人壹樣，透露出壹些悲壯之情。他的悲劇，是生不逢時，壯誌未酬的中國現代企業家的悲劇。
吳蓀甫是現代文學史上為數不多的出現最早、塑造最成功的資產階級形象之壹。
茅盾塑造的人物，既是時代、階級、某種思想傾向的代表，也是某種個人。他筆下的趙、景等人物，是不朽的藝術典範。在他們身上，有著強烈而厚重的時代氣息和自己鮮明的個性，形成了壹個獨立而完整的藝術世界。茅盾執著於現實生活，致力於藝術的真實，在他的文學作品中，“真實”始終是他的準則。他大力提倡和倡導自然主義，並對捍衛與之接近的現實主義抱著虔誠的熱情。他極力避免當時文壇左傾機制的通病。對生活的真實感受才是茅盾最關心的。在他看來，充實的人生比正確的觀念和熟練的技術更重要。
從茅盾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充分關註了生活的復雜性，尤其是人及其關系的復雜性。他在構思和收集《子夜》的過程中進行了反復的調查研究，所以他對實業和金融的情況了如指掌，所以《子夜》能夠真實細致地以生動的形象再現生活。中國的小說壹直深受“史傳”和“詩騷”傳統的影響和滲透。茅盾的《子夜》仍然處於這兩種傳統互動的框架中。壹方面，茅盾為意識形態史觀提供了壹幅生動鮮活的歷史畫卷，深刻闡釋了30年代國內經濟鬥爭和階級鬥爭的現實，得出了符合無產階級意識形態的歷史結論。另壹方面，茅盾也沒有忘記“詩”的作用。他將個人和情感的歷史經驗編織到具體人物的塑造中，並將人文反思和人道主義批判置於作品之中。史詩現實主義創作具有更大的規模和氣勢，反映了壹個歷史時期更廣闊、更復雜的社會面貌，因而更能表現這個時代的本質特征。
從《子夜》開始，大規模描寫中國社會現象的作品大多形成了相當穩定的創作模式。壹批作家開始認同並嘗試這種創作模式。他們非常關註社會現實，積極描寫社會主要矛盾，所以人們稱之為社會分析小說。30年代以後，這種由茅盾開創的現實主義小說傳統逐漸上升為主流，並在五六十年代達到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