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嚴家訓到曾國藩家書,家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如耕讀、行善、仁、孝、誠等。而我們現在很少談這些“老話”,家風變成了“我家風很濃”——於是我們都成了“沒有家教的孩子”。
家風觀念淡出人們的生活,源於宗族觀念的喪失。雖然大多數現代人沒有趕上那些時代大轉折、社會大變革、思想大爭鳴,但五四以來的許多歷史話語,從文化基因上改變了現代人的家庭生活。在壹場又壹場的歷史“運動”中,傳統被推到了現代文明的對立面,造成了砸祖宗牌位、燒家譜、無視家風的不良現象。宗族觀念瓦解,家風分崩離析,傳統文化也陷入傳承危機。
另壹方面,中國社會的家庭制度在城市化浪潮中受到沖擊,原來的大家庭被小家庭單位所取代,這也是家風觀念弱化的重要原因。計劃生育政策和年輕人想要孩子的願望減少了,允許父母和未婚子女壹起生活的核心家庭逐漸成為中國的主要家庭模式。沒有家庭價值觀,談家風就是奢談。現代社會,很少有四世同堂的畫面,人們的身體被局限在防盜門後的小家庭裏,心靈也被局限在對歷史視而不見,對未來漠不關心的小時代裏。當人口在城鄉貧富懸殊的背景下流動時,宗族和家庭的功能下降,傳統的社會結構解體。壹個遊子接近家鄉,見到父母親人的次數,應該是以年計算的。今年過了,明年才會再見面。家風如何傳承?此外,計劃生育政策實施後,只有少數人有兄弟姐妹,這直接危及延續了幾千年的血緣關系網絡及其社會倫理。隨著社會的發展,從熟人社會向陌生人社會的轉變,也使得家風的傳承失去了外在的約束。
相反,西方國家比我們更重視家庭。再大的官,也總是在公開場合提到家人;相比之下,我們的官員和名人很少在公開場合談論他們的家庭。中國人不僅不習慣談論自己的家庭,而且家庭的重要性往往從屬於職位和工作。像即將離任的美國駐華大使駱家輝壹樣,國內官員因為女兒在讀書而離職,大概是不可想象的。
家庭傳統的失落在壹定程度上加劇了中國社會的道德滑坡、人際疏離和倫理失範。比如,按照中國社會尊老敬老的傳統,老人摔倒後妳顯然應該毫不猶豫地去攙扶,但今天的現實是,大多數人選擇視而不見或者漠然旁觀,這其實是壹個壞世風戰勝良家風的典型;同樣,景區中國遊客素質差,成為華人社區形象的汙點,歸根結底是因為“家風不正,家教不嚴”。
現代人常常覺得“人心未古,世風日下”,但僅靠嚴苛的法律顯然難以規範社會個體的行為,修復社會秩序和價值觀。在我們這個儒家文化積澱深厚的國家,解決困擾全社會的信任危機、道德危機、信仰危機的困境,重新發現傳統文化的價值,並從中汲取力量,是壹條非常現實的路徑。
當然,倡導打撈現代社會的零散家風,並不是簡單的“復辟”封建文化,也不能只采用帶有文物氣息的空洞說教。家庭教育文化的延續,傳統價值觀的傳承,完全可以融入到日常生活的細節中。今年央視春晚的公益廣告裏有壹個場景,壹家人聚在壹起吃團圓飯,父親提醒孩子讓爺爺先動筷子。這種提醒是對家庭禮儀的壹種重申,家風的清廉價值必將有助於清明世風的恢復。
“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中國價值體系的核心是家庭本位,人們思想和社會風氣的變化往往是從家庭倫理的變化開始的。正因如此,在跨越“歷史三峽”的過程中,最終還是要回歸到家庭倫理的重建上來解決人心的困難。中國每個家庭都有必要培育和傳承優良的家庭傳統,用根植於傳統文化的價值觀來規範家庭秩序和社會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