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昆德拉的小說往往能通過幾個關鍵詞或頭詞表達深刻的思想內容。下面主要講昆德拉是如何通過存在、媚俗等幾個關鍵詞深入作品的。
1.1的主題
對存在的追問是米蘭·昆德拉創作的主題。1985年5月獲得耶路撒冷獎的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在本次頒獎典禮上發表演講,他在演講中指出:“每壹部小說都應該自覺或不自覺地回答這個問題。人的存在是什麽?這到底意味著什麽?這個問題的答案可以由米蘭斯人給出。”壹些中國作家模仿昆德拉的創作主題,在創作中大談“存在”,作品晦澀空洞,沒有太大價值。正如韓少功所說,“直接套用昆德拉的理論,顯然意義不大。我們應該學習昆德拉面對歷史、質疑生活的態度,並運用到現實中去。”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通過表現輕與重、靈與肉的對立,充分揭示了人類生存的真實狀態。並且在對存在主義探究這壹主題的探索中,昆德拉最終發現這種探究是對某些詞即主詞的探測。他強調,壹部小說首先是建立在壹些根本性的詞語上的,比如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它包括:沈重、輕盈、靈魂、肉體、偉大的行軍、糞便、同情、眩暈、堅強、軟弱等等。韓少功在昆德拉的啟發下,試圖超越以往的小說模式,創作了獨具特色的《馬橋詞典》。《馬橋詞典》從文化的載體——現實主義的語言文字美出發,探尋壹種生命存在狀態。韓少功在對《楓鬼》《光環街》等150多個文本條目的解讀中,向我們傳遞了馬橋人的心理結構正在與現代生存形態相抗衡的信號,顯示了他對人類生存的關註。
1.2抗“媚俗”
米蘭·昆德拉認為媚俗根植於人性的脆弱,是不可避免的。“我們都不是超人,強大到可以完全逃離媚俗。無論我們多麽鄙視它,媚俗都是人類狀況不可分割的壹部分。”昆德拉在小說創作中,以揭示人性的媚俗為出發點,試圖將人們從媚俗的包圍中解救出來。在《生命不能承受之輕》中,薩賓娜是反對媚俗最激烈的女性,但昆德拉並沒有把她刻畫成顛覆媚俗最徹底的人物。雖然她壹生都聲稱媚俗是人類的死敵,為了追求獨立,她壹次又壹次地背叛了家庭和愛情,但同時又常常會情不自禁地向往世俗的家庭和愛情。“她的生活越不像那個甜蜜的夢,她對這個夢的主人的魔力就越敏感,當她看到悲情片裏那個忘恩負義的女兒最終支撐起那個無人問津的灰色老父親,每當她看到壹個幸福家庭的窗戶把光線投射到霧蒙蒙的暮色裏,她就不止壹次流淚。”可以看出,薩比娜反對媚俗,但他最終還是避免不了媚俗,詮釋了壹種“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昆德拉關於人無法逃避無處不在的媚俗的結論,證明了人性根深蒂固的弱點。
中國新時期以來,西方文學的各種流派和許多作家的作品紛至沓來。很多不了解“外面的世界”的人激動得拋棄了現實主義,轉而學習西方現代主義和後現代主義。但最終的事實表明,缺乏足夠的時間和冷靜的心情去了解和觀察西方文化,無論是態度還是方法,都是草率和倉促的。這就是昆德拉所說的“媚俗”嗎?但是,在這股潮流中,我們看到了壹個反媚俗的人物——韓少功。面對改革的推動和市場經濟的席卷之勢,韓少功壹方面站穩了腳跟,沒有淪為單純的“大眾文化”,另壹方面在堅持自己“承擔文明啟蒙”的原初責任感的基礎上,保留了自己的獨立思考和批判理性。韓少功翻譯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序言中說:“也許昆德拉根本無意潛入純藝術的透明殿堂。也許他的精彩和發揮不僅僅是藝術,更是思想和理論。已經是現代人了。既然人的精神世界需要健全的發展,既然理性和情感既是外在的又是內在的,為什麽狹義的文學不能擴展為廣義的讀物呢?《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顯然是壹種很難被嚴格歸類的閱讀。第三人稱敘事涉及第壹人稱的肆無忌憚的討論,這使它成為理論與文學的結合,流言與故事的結合……”韓少功抵制媚俗。他不認為“純藝術”就是文學,理論和文學的結合,小道消息和故事也可以稱為文學。
1.3語言私有化
語言是人類最重要的交流工具,是能夠被大眾認可的約定俗成的符號系統。而米蘭·昆德拉的作品,字裏行間透露出他個人對文字的解讀,其中包含著個人的因素。通過翻譯米蘭·昆德拉的小說《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以及其他作品的介紹,韓少功對昆德拉作品語言的理解可謂深刻獨到,這就不得不再次說說他的《馬橋詞典》。“《馬橋詞典》是壹本關於詞語的書,我們需要解剖這些詞語的生活內涵。”比如馬橋詞典裏,“賤”在現代漢語裏就是沒骨氣,不莊重的意思。在馬橋人的生活中,老人們見面問候身體健康時,會說,妳便宜嗎?老年是賤命,活得越久越賤。活著是壹種福氣,但在馬橋世界,人活在世上似乎找不到任何意義,只是壹種負擔,這也體現了“健康”就是“卑鄙”。
2韓少功對米蘭·昆德拉小說技巧的借鑒
說到新穎的技巧和新穎的藝術,米蘭·昆德拉堪稱魔術師。小說藝術向我們展示了多種多樣的創作手法,如復調、夢境敘事等。下面主要談談昆德拉和韓少功借鑒吸收的幾種新的創作方法。
2.1文本的“無中心”
傳統小說都有壹個中心貫穿其中,把情節、環境、人物按照壹定的順序排列。而米蘭·昆德拉的小說卻別出心裁,形成了壹個沒有中心的結構。以生命不能承受之輕為例。整部小說由七部分組成。幾乎每個部分都是圍繞壹個中心講述壹個相對獨立的故事,部分部分之間的人物也說不上誰是中心人物,因為每個部分似乎都有壹個中心人物。比如《輕重》中的主角是托馬斯和特蕾莎;誤會Ci主要講述了薩賓娜和弗蘭茨的愛情糾葛。當這些部分組合起來形成壹部小說時,就沒有中心了。這種寫作嘗試的原因源於昆德拉的“傳統敘事模式的危機”。他認為小說必須以簡潔的結構寫進世界的復雜性。以前的敘事是線性的,因為這個節目的封面,使得很多東西無法表達。相應的,沒有中心只是壹個開口。對此,韓少功表示贊同,並嘗試創作《馬橋詞典》。《馬橋詞典》150多個詞條是獨立的,壹個或幾個詞條講述壹個完整的故事,故事之間存在著平等獨立的關系,使得意義的表達具有開放性、拓展性和深刻性。
2.2幽默風格
昆德拉認為幽默是這部小說的基本精神。在《生命不能承受之輕》中,當托馬斯看到特裏薩和壹個陌生男子在舞池中跳舞時,他產生了強烈的嫉妒。當他告訴特蕾莎他吃醋的時候,特蕾莎激動得像中了什麽獎壹樣,連續問了十幾遍。妳真的嫉妒嗎?“從她瘋狂的行為中,我們深深明白,特蕾莎是壹個希望托馬斯擁有完整愛情的女人,壹個單純的女人,但托馬斯雖然愛她,卻無法擺脫其他女人,這讓特蕾莎的愛情期待永遠沈重。翻看韓少功的《馬橋詞典》,“不和諧”這個詞在壹般人眼裏應該是指不和諧,不和諧。在馬橋詞典中,“不和諧”被解釋為美。洛江發大水的時候,船夫們在轉場的時候不背美女,哪怕“不友好”會翻船,只要畫個臉,把臉弄臟,才肯送上岸。原因是據說以前有個醜女死在河裏,鬼魂不肯走。她看到船上有美女,就會興風作浪。這個故事聽起來很荒謬。馬橋人寧願聽傳說,也不願在洪水的關鍵時刻把人擡上岸。可見科學在馬橋人眼裏是蒼白無力的,而迷信卻成了常識。韓少功和昆德拉都能夠成功地運用幽默揭示其背後的嚴肅性,讓讀者通過幽默了解生活中不能承受之輕,體會到歷史給馬橋帶來的滄桑和悲傷。
2.3“詞典式”小說
傳統小說大多通過充分具體的環境描寫和生動的故事情節來細致刻畫人物,所以寫作的重點是“再現”和“反映”。但這種反思再生動、再形象,也不可能比今天的電影或戲劇更直觀,這就使得小說的使命受到了挑戰。昆德拉很早就意識到了這壹點,他致力於“探討什麽是小說的獨特本體,什麽是小說的獨特形式不能被其他手段所取代,什麽是小說的可能性極限?”在這方面,昆德拉做了壹個巧妙的嘗試,就是用幾個關鍵詞或者“存在密碼”來抓住問題的本質。昆德拉是這樣解釋自己的選擇的:“當我寫《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時候,我意識到這個或那個角色的密碼是由幾個關鍵詞組成的。對於特蕾莎來說,這些關鍵詞就是身體、靈魂、眩暈、田園、天堂。對托馬斯來說這是輕和重。在《不懂的話》壹章中,我討論了弗蘭茨和薩賓娜的存在密碼,分析了幾個詞:女人、忠誠、背叛、音樂、黑暗、光明、遊行、美麗、祖國、墓地、力量,每個詞在另壹個詞中的存在密碼都有不同的含義。”昆德拉始終貫穿文字與“存在”,以文字探討人的生存狀態和“存在”密碼。
如果說昆德拉只是發現了條目敘事的可能性,並為之進行了嘗試,那麽這種詞典體例在韓少功創立的《馬橋詞典》中得到了充分的發展。在《馬橋詞典》中,韓少功說:“在寫這本書之前,我做了壹個雄心勃勃的嘗試,要把馬橋的壹切都做成傳記。寫了十幾年的小說,卻越來越不喜歡看小說,不喜歡編小說——當然是那些情節性很強的小說。更多時候,現實生活不是這樣的,不符合這種控果模式的主線。”韓少功認為,為了避免傳統寫作方式晦澀難懂的可能,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字典式的敘述。陳思和先生對韓少功為什麽選擇字典式小說敘事模式的解釋,正如韓少功自己所說。他說:“參賽作品的敘事形式與他創作中想要表達壹些評論的願望是分不開的。當感性的藝術形象不足以表達作家對形象的特殊理解時,就必須用個性化的評論來補充,而條目的敘事形式特別適合壹些理性的。希望通過對語言本身的重新解讀,能夠改變壹些既定的觀念,從而改變讀者對小說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