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菊,就不得不想起黛玉的《詠菊》之美。壹句“毫端蘊秀臨霜寫,口角噙香對月吟”涵蓋李商隱的“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黃”之意,區區十四字還把人和花的柔美、情和景的秀美、意和詩的諧美等諸美合於句中,也就無怪於這首詩能在十二首詩中奪魁了。結句“壹從陶令平章後,千古高風說到今”,見詠者性情。“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能懂得陶令翁這份怡然之得的女子,會是個怎樣超凡脫俗的佳人?
說到黛玉的《詠菊》之美,就不得不想起她的《問菊》之姿。壹句“孤標傲世偕誰隱,壹樣花開為底遲?”把個菊花問得啞口無言。詩中輕俗傲世、花開底遲的菊花,把個柔如無骨偏生傲,凈若清蓮不染塵的瀟湘妃子的滿腹心事表達得是淋漓盡致。“休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話片時?”,在那個庸俗渾濁的大觀園裏,這又是個怎樣清高傲世的佳人?
說到菊之姿,還不得不想起寶釵的《畫菊》之殤。“攢花染出幾痕霜”,“跳脫秋生腕底香”,於“攢”和“跳脫”之間,黃巢的“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是黃金甲”浮上心間,張藝謀的“滿城盡是黃金甲”浮至眼前:誰於帳下繡黃花,那壹縷哀傷,攢成怒火;月到臺前涼白刃,是何人眼淚,化作汪洋。“莫認東籬閑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陽”,搖曳的東籬菊香菊影裏,有壹個黯然而泣的佳人。
說菊、詠菊、問菊、畫菊之後,還會想起黛玉的《夢菊》。“籬畔秋酣壹覺清,和雲伴月不分明。登仙非慕莊生蝶,憶舊還尋陶令盟。睡去依依隨雁斷,驚回故故惱蛩鳴。醒時幽怨同誰訴,衰草寒煙無限情。”“和雲伴月”和“登仙”的不祥,“衰草寒煙”和“幽怨”的淒涼,無奈的莊生蝶夢裏,有壹個抑郁而終的佳人。
……
十月的菊黃裏,菊註定要承載人生太多的喜怒悲哀。
十月的菊黃裏,我想起了紅樓裏借菊抒情、借菊言誌的詩句,卻忘了眼下正搖黃吐蕊的時令之菊。是這世界太匆忙,還是我對平常的事物已不再有時間和心情去關註?
滿目深秋蕭條,壹徑秋風蕭瑟。
可是,風清雲淡,秋水長天***壹色也在此時……
可是,霜寒菊艷。晚風裏,眼下的菊花開得和當年壹樣的燦爛。“秋風最憶當年友,老圃重開往日菊”,在“枯藤老樹昏鴨,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的千古離傷裏,秋風寄來了故友的思念之情……
於是,所有的思緒如煙般縹緲而無蹤。
於是,晚風裏,眼下的菊花和當年壹樣讓詩情翩然紙上:高懷眷眷盼重陽,檻外籬邊是故鄉。瑟瑟秋風無素怨,還期好夢笑吟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