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大多數縣、市都有蠟染流傳,而且還呈逐漸擴大的趨勢。苗族、布依族、水族居住的地區更是蠟染盛行的大本營,其他少數民族地區也有少量蠟染出現。蠟染流傳的地域廣,不同地域和民族間蠟染的風格有著或多或少的區別。總起來看,貴州民間蠟染在不同地區的風格是同中有異,異中有同,各得妙趣。由於長期以來文化的交流和互相影響,情況比較復雜,現僅對主要流行地區的某些特點作簡單的介紹。 安順、鎮寧壹帶地處黔中腹地,為古夜郎國的中心地區。這裏居住著許多苗族和布依族同胞。安順的—苗族蠟染和鎮寧的布依族蠟染各有特色。安順壹帶的苗族喜歡在袖口、襟邊、衣背腳、背扇(即兒童背帶)上面裝飾蠟染花紋,以背扇上的蠟染最精美。蠟染的傳統紋樣分自然紋和幾何形紋兩類。自然紋取材於花、鳥、蟲、魚等自然物,但又不拘泥於自然物的原形原貌。幾何形紋樣壹般采用四面均齊或左右對稱,力求整體效果的統壹。點、線、面組成的圖案紋樣配合得當,主次分明,疏密有致,富有節奏感和韻律感。多見的是點子紋。制作者們還喜歡在藍、白相間的基礎上塗上紅、黃兩色,稱“筆彩”。
古老的方法是紅色用楊梅汁,黃色用黃梔子碾碎泡水,紅、黃兩色與藍靛相碰,則成草綠、赭石等中間色調。這就形成了貴州少數民族傳統蠟染中並不多見的多色蠟染,或叫“五彩蠟染”。這種多色蠟染色彩對比鮮明,如錦似繡,十分艷麗。鎮寧壹帶布依族的服飾比較獨特,婦女穿的長裙及腳背,頭包條紋頭帕及肩,胸系長圍腰,未出嫁的姑娘頭上盤兩條粗辮,已出嫁的頭上則戴筍殼襯裏的長形頭帕,稱“假殼”。她們服裝上的蠟染多為幾何形紋樣,有螺旋紋、圓點紋、光芒紋、網紋、花葉紋等。其中以螺旋紋多見,它從圓心往外打圈,粗細壹致,若用雙線,雙線不並軌,銜接無痕跡。這些紋樣結構嚴謹細致,對稱統壹,虛實相應,剛柔相間,頗為美觀。色彩除深藍色、白色外,又添淺藍色,使層次更為豐富。 黃平在黔東南北部,這裏的佯家婦女服飾也很獨特,穿著起來很像著盔甲的武士。她們的衣服有挑花和蠟染裝飾,十分醒目。
傳統蠟染紋樣為幾何形的螺紋、雲紋、回紋、太陽紋、踞齒紋、三角紋、帶紋、光紋、雷紋等。自然紋也不少,有山雀、蝙蝠、魚、花草、石榴、葛藤等,鷹紋多有出現。其顯著的特點是白然紋中又套幾何形紋,使圖案更為豐富。對自然紋的描繪似乎比其他地區更大膽,有些動物只見輪廊或部分肢體,有些互不相幹的動物、植物又奇妙地組合在壹起。 榕江地處黔東南南部,為侗族、苗族聚居地。這裏興華鄉的苗族蠟染極有特色,多見龍的紋樣。
龍紋主要繪十土3年舉行壹次的“鼓社祭”慶典的鼓藏幡之——蔔,龍形似蛇體,或盤旋,或舒展,頭部有鋸齒紋。有的鼓藏幡上的蠟染分為12個方塊,表現出12種不同的幾何紋圖案,如魚、蝶、蠶等。迎靈時每戶人家都要掛幡,走在儀仗隊前,渲染出壹派莊嚴、肅穆和神秘的氣氛。“踩歌堂”時有些男性穿的花袍、戴的頭帕、系的腰帶,也用繪有龍紋的蠟染布制作。另外,也有人將吹蘆笙跳舞的場面繪入蠟染之中。 丹寨地處黔東南南部,丹寨壹帶苗族地區的蠟染造型粗獷,除用於衣服外,還多用於面積較大的床單、門市、包片上。蠟染的紋樣樸實生動,多變化,主要取材於自然界的花、鳥、蟲、魚等物,但卻不是對自然物的如實摹擬,而是通過對它們的觀察、體驗、提煉,並融入自己豐富的想象創作出來的。 這些紋桿常見誇張、變形、奇妙組合的手法,充滿了天真爛漫的童稚之趣。如將錦雞的尾巴畫成壹束蓓蕾,將公雞冠畫成壹朵花,或壹株石榴,或壹只桃子;將鳥的身軀畫成魚的身軀,將鳥的翅膀畫成蝴蝶的翅膀,等等。此外,也有幾何形紋。在點蠟時有些制作者在上漿的白布上安排底樣,簡單的紋樣用指甲畫出輪廓,復雜的紋樣用細針刻畫,圓形以反扣的碗作樣。有的還用竹片、稻草作尺子,用竹筒作圓規,將花鳥剪成剪紙作樣,然後再用細針刻畫。在此基礎上畫出的蠟畫,便相當整齊規範。
貴州獨有的少數民族水族,與丹寨苗族比鄰,也盛行蠟染,其風格與丹寨的苗族蠟染近似,但也有細微差別。如丹寨苗族蠟染服裝上塗有紅、黃兩色,而三都水族蠟染服裝則不著這兩種顏色。其原因是苗族、水族原來不通婚,後來通婚了,壹些生活習慣包括服飾均逐漸趨同。傳說苗族老人們為了使子孫後代有所區別,在壹次祭祀活動中,將牛血、豬血染在本族婦女的衣服上,此後便相沿成習。 自改革開放以來,隨著貴州少數民族蠟染在全省各地的重新發現和研究,壹向被文人文化視為雕蟲小技、不登大雅之堂的貴州民間蠟染,逐漸從山川、河谷、壩子走向市場,進入了城市人的日常生活,顯示了廣泛的應用前景。但與此同時,庸俗化、商品化的危機也困擾和阻礙了蠟染作為壹門高品味的、獨立的藝術樣式的發展。對此貴州藝術家進行了深刻的反省和思考,並從各自的角度進行了富於成果的探索和實驗。 20世紀80年代中期在中國美術界引起強烈反響的“貴州省學習民族民間美術美展”,可以看作是這壹探索的最初碩果。其中,馬正榮、劉雍等人從學術角度對貴州民族民間蠟染進行了系統挖掘、整理和研究。這些建設性的基礎工作,為貴州民間蠟染的搜集、保存和推陳出新積累了大量豐富的原始素材和資料。其後,陳寧康、傅木蘭、蒲國昌、周世英、陳大慶、劉雍等藝術家,分別在各自的領域對貴州民間蠟染進行了深入細致的全方位研究,並站在現代文化的高度,廣泛汲收其它藝術門類的精華,把貴州蠟染的藝術創作水平推進到壹個新的高度。通過陳寧康、傅木蘭、蒲國昌、周世英等藝術家的努力,貴州蠟染的文化品格在今天已經發生了革命性的質變:逐漸擺脫了小巧的工藝玩物屬性和商業化、庸俗化的侵蝕,並作為壹門獨立的、高品味的現代藝術樣式進入了當代文化的視野,從民間的、實用性很強的工藝層次,上升到個體的、創造性很強的藝術層次,真正成為壹種植根於民族文化土壤之上的大景觀的藝術。 貴州民間蠟染走向現代的嬗變,既是貴州當代蠟染藝術家大膽探索、積極創新的結果,也是具有強大內在生命力的民族民間藝術求存圖變、回應時代挑戰的必然選擇。它表明,在多元的東西方文化的觀照碰撞下,植根於本土文化的生命沃土,探索現代蠟染的表現形式,從傳統中開出現代新義,仍是包括貴州蠟染在內的中國傳統藝術走向現代性重建的可行之路。
貴州蠟染從民間走向現代的啟示意義在於:不僅使瀕臨消亡的古老織染印花工藝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而且也為消解西方文化中心咄咄逼人的話語霸權入侵提供了壹種不失為有效的文化策略。